新的一周开始。
双胜乡政府会议室人员济济一堂,大概有六、七十人之多,鞋垫生产总结与编筐动员大会正在举行。双胜乡政府乡长、副乡长与相关股室人员到场,全乡各村主任、村民代表参加会议。
会议从早上八点进行,到现在已经一个多小时,政府乡长李晓禾正在讲话:“首批鞋垫交付实现开门红,说明我们的产品质量过硬,说明我们生产者技术过硬。当然,这既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也与各方面的支持密不可分。面对这样的开门红,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要如何完成第二批*任务?第二批的数量和金额可都增加了百分之五十呀。同样,编筐工作又该如何启动,与长生公司的合作又该如何推进呢?
刚才大家多次提到一个词:振奋人心。首次交货,就全部合格,就全部达到优秀,这确实了不起,确实振奋人心。但是,在欢呼雀跃之后,我们的生产工作还要继续,我们的生活还要继续。过去的成绩只代表过去,未来的成绩还要靠我们重新去打拼。靠什么去打拼,如何去打拼?我觉得最重要的就是,正确认识我们自己,正确认识我们的长处和短板,正确认识面对的困难与挑战。
这次之所以取得开门红,毫无疑问与主观努力分不开,但与一些客观因素也很有关系。随着时间推移和一些事项的改变,主、客观因素将有所不同,优、劣势也会发生一些变化。
首先,我们的生产者本就都有基础技艺,再经过到省城的学习,尤其是回来后的共同强化提高,技艺水平达到了一个新高度。但在交货的第二天,在足下彩云公司提供的一份详细检测数据中,我发现了一些问题或者说隐性不足。此次抽检,全部达到了优秀,但数值却不尽相同。其中,抽检样品综合评分中,有百分之二十的产品达到了综合最优,即优等中的优一等。有百分之二十五的产品达到优二等,其余百分之五十五均为优三等。而且优三等的这些产品中,又有百分之七十接近优秀下限,这就是说总共有四成产品刚刚优秀。
第二,不可否认,这次大家都憋了一股劲,都想着打一个漂亮的翻身仗。事实证明,我们的这股劲憋的好,翻身仗也打的漂亮。但是,相比起一个月前,我们的这个心劲是否还能保持?假如稍一松懈的话,那刚刚优秀的四成产品,很可能就会成为非优秀品。可能有人要说,你李晓禾这是故意唱衰,这是不相信我们。我想说的是,我非常相信大家,但理智告诉我,我们大部分生产者的技艺水平并没有固化,受心气和客观环境变化的影响很大。
第三,在首批产品生产之前,我们的一些骨干成员到省城进行了学习,又立即把学到的新知识、新技能教给了其他生产者。这里面难免有临阵磨枪的成分,就好比学生考试前的突击背诵,前阶段考试已经结束,这些内容是否完全掌握?有没有遗忘和退化?另外,在前阶段生产过程中,省纺织学院和足下彩云的专业人员几乎全程跟踪,既监督了我们整个生产过程,也给予了适时的现场指导,相当于做了我们的拐棍。可现在这些人员都返回了省城,我们离开拐棍后,还能不能走的那么稳?有没有做好相关准备?……”
听着乡长的一条条讲述,现场众人的燥热慢慢退却,头脑渐渐冷静下来。脸上的喜色也全都散去,继而换做了严肃和庄重。
……
就在李晓禾评说首批交货事宜时,有一人也在关注着与交货有关的事项,这个人就是县委副书记、政府县长乔成。
乔成面前的电脑屏幕上,正在播放着视频,视频画面中正是李晓禾的形象,李晓禾的声音同时传出:“这批产品能够得到认可,能够全部达到优秀,是全体生产者不懈努力的结果,是全乡干部群众共同奋斗的结果。更与县委、县政府的正确领导分不开,与足下彩云公司和省纺织学院的帮助分不开,也与乡党委的支持分不开。做为乡党委副书记、政府乡长,我只是做了应该做的工作,只是尽了一份本分。广大女同胞是一线生产者,她们的感触才最深,还是多听听他们的想法吧。”
伸手点了一下鼠标,画面定格了,声音也随之停止,乔成抬起头来。看着办公桌对面的杜英才:“我已经看过两遍了,说的挺好呀,没感觉有什么不妥,根本不像你说的那样。”
杜英才面色凝重:“县长,恕我直言,这正是李晓禾的狡猾之处。看似他这段话说的很得体,把各方面都感谢了,还表现出一副不贪功的样式。其实细细想来,这里面很有说法,分明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目的。上周四的时候,省电视台经济频道去乡里采访,按说乡里应该提前向县里汇报吧,他汇报了没有?应该没有吧。那天是二十二号,今天是二十六号,已经过去四天多,昨天晚上省二套节目都播了,他仍然没有汇报。
显然他是不准备汇报了,即使以后再讲也没什么意义,不过也就是他的一种炫耀罢了。就冲这一点,就说明他目中无人,根本不尊重县领导。小小的双胜乡,如果没有县政府的支持,如果没有县长的支持,就他能搞成这个事?答案是明摆的,他也肯定明白,可他却故意装糊涂,分明就是不屑,就是自高自大,只知有己,不知有他。据我所知,现在他又召集一些人,正在乡里胡吹海侃,自吹自擂呢。
他本身心里没有县领导,却又在媒体面前摆出一副尊重上级、感谢各方的嘴脸,这就更丑恶、更阴险了。大多人都不了解具体情形,也不可能窥知他的险恶用心,反而会通过这些话,把他看成一个务实的基层干部。在这种情况下,他就获得了舆论支持,好像谁都无法对这事提出不同意见,更无法对他进行批评,这分明就是拿媒体挟制县领导。
这次电视采访很突然,时间也很巧。从十月八号开始,县监察局和县纪委先后到双胜乡调查,而且都是依据举报信,那么相关问题就绝不是空穴来风。虽然暂时没做结论,并不代表没有事,很可能监察局和县纪委正在审议相关事项,也可能还在暗中调查。李晓禾自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在县纪委刚走,就找董定方的晦气,一方面他怀疑是董定方举报,另一方面也是在示威。而这次电视台的到来,无疑树立了他的正面形象,也就增加了他叫板的砝码。因此我觉得他想出名是次要的,猖狂叫板才是他的核心目的。”
瞅了对方一眼,乔成淡淡的说:“我似乎发现,凡是关于李晓禾的事,你的解读好像基本都是负面的。”
杜英才神色微变,马上解释道:“县长,我这纯粹是从工作出发,纯粹是为了县长考虑。县长您想啊,去年十月份的时候,他因为犯了错误,被派到乡里进行思想改造。可是现在已经过去了一年,根本就没见到他的任何改造迹象,不但我行我素,而且变本加厉。他先是拉拢、同化赵强,极力打压仗义直言的同志,短短几个月,就成了乡里实际当家人。在县里派董定方去当书记后,他又仗着结党营私的势力,多次和董定方叫板,直到发生了拳打董定方一事。县长,照这样下去的话,那可要出事情的。”
“我跟你说过,不要总是鼓吹乡长打书记,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那纯属就是子虚乌有、以讹传讹。”乔成眉头微皱,语含训斥,“再说了,一个穷乡的乡长,还能翻起多大的浪花?”
“县长,仅仅一年他就扩充了那么大势力,要是加以时日,那还了得?我们要时刻保持清醒,忧患意识不可丢呀。”杜英才显得忧心忡忡。
“行啦,我做了这么多年的县领导,什么看不出来?”乔成脸上带着深深的不悦,“你先回去吧。”
“好,好的。”应答过后,杜英才步履沉重的退出了屋子。
看着那扇关上的屋门,乔成眉头皱的更紧了。其实刚才杜英才所言,乔成并非没有感触,甚至感触更深,只是他不愿意在杜英才面前表现出来。而且他现在对这个杜英才,也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
时间已经十点多,双胜乡政府的会议已经接近尾声。
李晓禾还在讲话:“同志们,今天请大家来,就是两个目的。一是告诉大家,我们的整个鞋垫生产很有前途,我们所有的生产者、参与者都有这个能力,也有这个态度。二是要让大家时刻保持清醒,忧患意识不可丢。我说一件事,大家要反思一下。一般情况下,签订合同对合作双方都很重要,都要举办仪式。可当初足下彩云为什么不主张搞?而这次为什么带来了电视台?但却又是在他们全部验收合格后,才让电视台直接进屋?”
“嗡嗡嗡”,一阵蜂鸣声响起。
扫到手机上的号码,李晓禾不由得眉头就是一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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