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天河铂艇高耸气派的办公大楼,西装革履的外贸精英们出出入入,紧张繁忙地筹备秋季中国出口商品交易会,简称广交会。
这年是第一次按“省市组团,商会组馆,馆团结合,行业布展”的方案组展,开始设置六大行业馆,石总提早布局的一业为主、多种经营,正好赶上这个机会得以大显身手,除了主要业务部门继续参展外,各综贸部门也摩拳擦掌、粉墨登场。
石总号令铂艇境外各办事处,不遗余力地发动国外客户来广州观展,一时间,所有外派人员都要集结广州总部,有客户的带客户、没客户的回来接待。
石总也借此机会,向傅先生提出要把小宁调回。合资企业的筹建,也如火如荼,广州确实需要人。对着面前的一纸调令,宁芫想起了骆霞在宿舍的那个夜晚,恨不得立刻回到广州的自己。
电话,是白昼打来的。
多久了,多久没有听到过他的声音了,为什么骆霞一出现,电话就能打到我这里,说明他早就知道我的电话号码……可为什么不打给我呢?难道这个电话,是找骆霞的?
仅仅在听到对方发出“喂”的一声之后,宁芫的脑子里的念头就像她的眼泪一样汹涌。
“喂,请问你找谁?”宁芫强作镇定。
“宁芫,我是白昼,我知道骆霞在你这里,对不对?”
“哦,那我把电话给她。”万箭穿刺出来的小洞洞突然同时爆开,整颗心都碎成粉末了……
“不是的,我找的人是你!她这样的语气说话,就一定是看到你了,在故意气你。你不要管她说什么。”
“我在打IDD的地方,后面还有很多人排队,不多说了啊,你要相信我!”
刚才明明已经爆裂的心啊,为什么突然幻化成漫天的礼花,为何头上的天花板、四周的墙,都突然飞走了,自己突然飘到了那么明亮、那么绚烂的维多利亚港焰火之夜?
“是谁?白昼吗?”骆霞一直盯着宁芫,看到她的表情突然从滂沱大雨变成艳阳高照,骆霞来了个雷霆万钧,大声嚷嚷起来:“宁芫,我就想告诉你,白昼是我的,你不要和我抢!”
“你抢他来干什么?当老公吗?”宁芫终于把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了,声音不大、语气有力,像一把冷刀子,朝骆霞的胸口飞去。
骆霞突然发现这个问题从来没有进入过她的考虑范畴。从十几岁开始,她就意识到自己不是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当时正流行小说《飘》,她觉得自己就是郝思嘉-周围总是有无数张垂涎欲滴的脸。只要她向谁抛个媚眼,那个人准保腿软脚软,生动演绎什么叫拜倒在石榴裙下。
整个少女时代,她收集和享受各种示好。后来去外地读卫校,从家乡到学校往返途中,她从来不用自己花一分钱、出一分力,走到哪里,都有迎来送往的男朋友和准男朋友。
工作后,包括来到铂艇,她身边的追求者成群结队,她看上彭军的时候,单身宿舍里哀嚎一片。虽然她是靠姐姐的关系到铂艇,但很快她就看出来了:姐姐虽然样貌出众、书读得比她好、也嫁得好,却只是个循规蹈矩小富即安的人,做不了大事、帮不了她大忙。
要出人头地,还得靠自己。她深知,在体制内,就得经营好自己的关系网,别人得不到的,在你手上握着,你除了可以俯视求你帮忙的人、还可以得到财富。
白昼刚刚分配到铂艇的时候,骆霞虽然已因成功抢到彭军一战成名,但还只是普通的外贸业务员。白昼的帅气,不是星星,而是月亮,既然完全不需要发掘、比较,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到,那怎么能不拿来养养骆霞的眼呢?
骆霞就开始接近白昼,习惯性释放魅力。没想到白昼根本不吃这套,刚开始还对她挺礼貌的,后来索性见到她就绕路走。骆霞成为部门经理后,财大气粗了更多,上了多种手段,还是碰到冰山一座。
骆霞的人生中,就没遇到过这种情形,她就只有一个目标:让白昼像其他男人那样,看到她就一脸欣赏、谄媚、总是想找机会和她有些肢体接触,而是否让对方触碰自己、触碰到什么程度,这是完全由她掌握的赏赐,甚至是恩赐。
宁芫加入铂艇的时候,正是骆霞对白昼久攻不下的焦虑期。她那时候已经发展到多次去白昼家,以各种方式示好。刚开始白昼妈妈还以为只是同事关心,对她客客气气,后来觉得不对了,一打听她的来历,吓得不轻,哪里受得了这个,见到她就关门,还告诫她不要再纠缠自己的儿子,不然就告到他们公司去。
骆霞哪里是怕告的人,就撂下一句话:“白昼我就是看上了。”气得白昼妈妈直发抖。骆霞的这番打法,完全超出了白昼、白昼妈妈和白昼妹妹的知识面,从来没想到过一个有家有口年纪比白昼大那么多的女人,会奋不顾身到这个程度,都想不通她到底想干嘛。
当骆霞发现宁芫可能就是白昼的软肋时,终于有了突破口,有了可以牵制他的借口和理由。
宁芫问骆霞抢来干什么?当老公吗?-确实让骆霞愣住了:她只想过-她看上的男人,必须臣服于她。彭军,是她一眼就觉得必须当她老公的男人,但婚后,尤其是有了彭普普之后,家庭,就意味着彭军和彭普普。
至于身边那么多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男人,那些都只是证明自己魅力的消遣和获得资源的手段而已,而且他们大多也都是有家有口的,各取所需、心照不宣。和彭军离婚、再和白昼结婚、生儿育女?想都没想过!
骆霞头一次在另外一个女人面前语塞,还感受到一种强烈的威胁,这让她十分不爽。她就是在女人的嫉妒和明里暗里的讽刺甚至咒骂中成长起来的,根本不在乎女人们怎么想,只要男人喜欢自己就行,在她看来,这些样貌平庸、目光短浅、胸无大志的女人,凭什么和她争、和她抢?
可这次,在征服白昼时,还真是遇到了一个对手。说实话,骆霞其实一点都看不上这个对手。郑敏来广州考察、铂艇接待的时候,她曾经问过郑敏:大家都说宁芫很漂亮,你怎么看?郑敏说了他的哲学:
“男人看女人,可以分为四类:
交流类-就是单纯、漂亮、有才华,一看就将来前途无量、惹不起的,说说话就行了,不要多想;
交往类–就是普普通通的异性,比如同事、工作上有联系的,保持个来往;
交换类–就是大家都是聪明人,你情我愿、各取所需;
交情类-?就是会有感情交织的。
宁芫这样的女孩子,只能是第一类,看看、说说话还可以,对男人是没有深层吸引力的。”
骆霞娇嗔地说:“那我是哪一类呢?”郑敏揽了揽她:“那还用说吗?肯定是交情类啊。”
两个人表面上笑得浓情蜜意,其实各自心里都清楚,他们是第三类。
宁芫对男人没有吸引力这点,骆霞看得非常明白,她认为女人必须依靠男人,才能做成大事,像宁芫这种没有异性缘的女孩子,只能是靠自己卖弄点小才华,到头来嫁个老实巴交的男人、过个相夫教子的生活。最大的成功,也就是像许主任那样权倾集团、受人尊重,但没有男人夸她好看有魅力,更不会围着她转。
卡在这里了的骆霞,阵不能输、人更不能输。
“你这倒提醒我了,说不定我还真可以考虑让白昼当我的小老公,哈哈哈哈……”
“我也只比白昼大11岁啊,你看人家晓庆,不也比小姜大那么多吗,感情不是一样好!”-想得还挺多,还当真了呢–宁芫在心里和她顶着,但嘴上还是一言不发。
宁芫越不吱声,骆霞就越来气,她又斜着眼睛望着宁芫说:“你再不服气,又怎么样?白昼还不是乖乖到了我的部门?”
“你怎么做到的?”宁芫对这个点还是非常好奇的,不管信不信,也想听一听。
“想听吗?”骆霞突然做出非常挑逗的表情,不要说男人,连宁芫的脸都“腾”一下红了。
“可是就算我告诉你,你也学不了啊,这是天生的资本。”
骆霞突然一把拉开了自己的衣服,宁芫吓得目瞪口呆、心跳加速、头昏眼花。
“没见过吧?是的,这就是我的天分!只要我这样,没有一个男人抵挡得了,包括你的白昼!”
宁芫哪里见过这个阵势,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心里直叫:“完蛋了完蛋了,超纲了超纲了,不知道连女人和女人争执,都还有用这招的。”
“你看看你这个样子,男人怎么会对你有兴趣?摸你还不如摸他自己。”哎哟,骆姐姐,要奚落人,是吗,谁不会呀?
“行了行了骆姐姐,咱们俩说说话而已,你至于要做这么大牺牲便宜我吗?我已经明白了,以后会特别特别敬重你的。”
骆霞满意地拉上了衣服,收起了她的规模宏大,得意洋洋:“服了吧?”
宁芫:“真的,服服服!特别服!毕竟,您才是那时时刻刻负重前行的人!”
只是,从那以后,宁芫不能再看到挂在树上的新鲜椰子,不然,骆霞就会站在眼前。
回广州前,优家香港和铂艇香港都为宁芫举行了欢送宴。Sandra问宁芫一日三餐哪顿吃得最多,宁芫说午餐,结果Sandra中午特意把她带到日料店。刚开始她还吃得挺欢,后来发现厨师不停手了、一道又一道地递过来,她实在再也吃不下了,问Sandra怎么吃不完了似的,Sandra说:你不是吃得很多吗?这一顿,宁芫真的是吃趴下了……带着Sandra送的瓶子十分别致的香水,由李一帆陪同,宁芫踏上了回广州的列车。
回到铂艇天河的办公楼,宁芫像回到了家里,所到之处,都是热情的笑脸、久别重逢的拥抱、女孩子之间的嘻嘻哈哈、男同事的小宁你终于回来啦!
铂艇就是我的家~~~~~我要一辈子都爱她~~~~~宁芫要从心底唱出来了~~~~
许主任和石总都很开心,特意把宁芫叫到石总办公室,认认真真地询问了小宁在港工作期间的收获、对今后工作有什么想法。小宁也十分全面地做了汇报。在石总和许主任反复问她对今后的工作需要什么支持时,她终于把在心里埋藏已久的想法大胆地说了出来。
这究竟是个什么想法?石总和许主任听了,会同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