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先生从来没见过宁芫站在舞台上的样子,看到她全场镇定娴熟的主持、谈笑自若的互动,听到周围的客户、甚至记者,都在纷纷夸赞这个主持人简直可以和电视台的专业人士媲美,傅先生也为自己挖到了宝而欣喜!
发布会一结束,他就前去和宁芫握手:“小宁啊,你的台风太好了!你真应该从事传媒行业的。如果你有兴趣去新加坡继续深造传媒专业,我一定会支持你!不过现在不能去啊,一定要等我不当李普顿总经理之后才考虑啊。”
一行人还在成都,就开始排后面的出差计划:第一站上海、第二站北京、第三站青岛。每程人员固定搭配是:傅先生、PT、Madam和宁芫。
宁芫也没想到,自己一回到广州,就见缝插针地利用周末生了场病,不过就萎靡了一晚,第二天早晨醒来,又已经生龙活虎了。醒来见到观察室病床旁陪着自己的洪炫涛,宁芫突然想起了被救护车急救的那晚,好像也是洪经理啊!这是怎么回事?他怎么会每次都出现在医院,而且,难道,昨天是他陪了我一晚吗?何德何能、何德何能?宁芫真是吓清醒了:“洪经理,我是不是又麻烦您了?您不会在这里熬了一晚上吧?”
“哦,没有,我天亮才来的。”洪经理的笑,有些意味深长。
“真是太过意不去了,我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多事儿,总是把您给拖过来。”
宁芫的脸因虚弱显得愈发苍白,长长卷卷的秀发散乱在腰间,一双大眼睛里盛满了歉意和感激……看着她这楚楚可怜的小模样,洪炫涛想:连我都觉得心在疼,更何况是他呢?
洪炫涛昨晚告诉白昼宁芫病了,白昼二话不说,就冲到了医院,一直坐在她身边望着她默默流泪。他让洪炫涛回去休息,一早,洪炫涛过来的时候,发现白昼站在外面走廊,问他为什么不在里面,他说担心宁芫醒来会看见他。
洪炫涛问白昼:“你为什么就不敢去抱抱她?有多少误会、悔恨,不是一个拥抱就可以化解的?”白昼红着脸,一言不发。洪炫涛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你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就问你,到底喜不喜欢小宁?你总是这么躲躲闪闪地折磨自己,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我不能原谅自己,她被我伤害得那么深。”
“我没有病,只是想你……”当宁芫微微睁开眼睛,有气无力地小声嘟囔出这句话的时候,白昼那压抑已久的心事,像被瞬间击碎的玻璃鱼缸,每一块裂片都钻进了他的肌肤、骨髓,生疼生疼,以为思绪已经成了慢悠悠游荡的鱼,此刻被突然炸出来,才发现无论怎样挣扎,也动弹不得,无法呼吸……他看着她很快又闭上了眼睛,睡着了,知道她一定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他有多希望之前的一切都是一场噩梦:宁芫醒来的时候,还是那个月光皎洁的夜晚,自己微笑着走向她、她的眼睛像星星一样,闪烁着喜悦期待的光芒。
“我不能让她醒来看见我,她见到我,只会难受、痛苦。还是麻烦你替我好好照顾她!”白昼真诚的眼神,令洪炫涛无法拒绝。唉,白昼啊白昼,你怎么就不能勇敢一点!洪炫涛很想了解一下宁芫的想法,是不是真像白昼想的那样,一见到他就会伤口开裂,只有痛。
“小宁,你知道白昼在综贸一部吗?”
“啊?哦,很好啊……”宁芫的眼睛亮了,又暗了。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再见到白昼,会难受吗?”
沉默……
沉默……
“只要他开心。”
“想再见见他吗?”
不知道见到他会不会哭……甚至会不会崩溃……可是,还是会想他啊,想他的时候,真的像利剑穿心,背都在痛啊……可是,这些话,不能对洪经理说啊……我不愿意再和任何人讨论我的感情,对谁说,都不安全。
“洪经理,我去办出院手续。”宁芫平静地说。
洪炫涛知道了白昼的担心,不是多余。
他突然也开始觉得,白昼不敢用拥抱去解决问题,是情有可原的。
他发现,宁芫虽然平时对谁都客客气气,但冷起来的时候,四周瞬间冰封。
周一,宁芫和三位老板一起,来到了上海。
上海办事处,设在人民广场的大地饭店,地理位置十分优越、交通也极为便利。可当宁芫上到二楼,才发现办事处居然位于一个夹层,自己身高已经不出众了,但站在办公室里,恨不得手可摸顶,连坐在里面,都感觉压抑得很。PT这么瘦小的人,也被这层高吓了一跳!牛高马大的边主任,一站起来,就是货真价实的顶天立地。边主任和两三位销售员,还在如此狭小的空间里抽烟,宁芫真不知道陈阳青怎么能忍受得了这样的环境–她穿得山清水秀、举止优雅,和这里的氛围、其他的人,完全是两个频道、两种状态。
边主任除了和傅先生说话打招呼,对其他三个人完全不搭理,仿佛这仨不存在,这让PT很有些尴尬-毕竟他是老板、老边是马仔,哪有当马仔的这么不懂事、这么傲慢的!
陈阳青倒是十分热情,用浓浓的吴侬软语式普通话,一一介绍办事处的员工,还微笑着打圆场:“老边么,看是看得凶了点,但做事情还是很有办法的。他说让哪个经销商进货,人家不敢不进的哟。”PT忍不住说:“不敢不进?那是卖货,还是恐吓啊?”幸亏他的普通话除了Madam和宁芫听得懂,其他人都不知道他在讲什么。
陈阳青和宁芫一见如故,第一次一起吃饭,陈阳青就偷偷和她说:“这个刘经理啊,怎么看上去一点都不像个当经理的呀,派头还不如老边大,他和老边一起出去,经销商肯定以为他是跑腿的,老边才是老板呢。”
陈阳青问宁芫多大了,得知宁芫比她儿子还小一岁,立刻十分心疼和佩服:“我儿子现在在一家外企工作,还在当助理,从来没有出过差呢,你这么年轻,就能做这么重要的工作,真是太能干了!”宁芫也很喜欢这位气质绝好的阿姨,一天下来,两个人已经无话不谈。
晚上回到酒店,Madam和宁芫住两张单人床的标准间,Madam忍不住问宁芫,陈阳青和她说了些啥,宁芫说让Madam先去洗漱,她稍微回忆和整理一下。等Madam出来,她写了一张纸,上面把要点一一罗列了出来,并标明:F.Y.R.(供参考)。Madam一看,全是工作要点,比如计划开哪些经销商、已经接触过哪些家等等。Madam想问的,是八卦,而宁芫这样的方式,让Madam瞬间没了兴致,早早地蒙头大睡了。
宁远不是不知道Madam的意图,但她实在吃不准陈阳青提及工作之外的话,是否合适说出来,没把握的话,就不要说。
这次上海之行的主要目的,是先和上海办事处的团队见面、互相认识。边主任对PT和其他人的态度,很有点出乎傅先生的意料,他开始隐隐有些不安,担心PT管不管得住老边。带着这个疑问,四个人又一起来到了北京。
翟磊磊来机场接他们。这是一个看上去十分文静的男孩-真的是男孩–看上去非常年轻,白白嫩嫩、甚至稚气未脱。精致的瓜子脸、浓浓的一字眉、乌黑的眼珠,长得十分听话乖巧。他双手交叉、两腿微分站在机场出口,有些紧张而羞涩,一看到傅先生,就赶紧迎上来。
翟磊磊把四位总部来客接到了一辆车前,四个人全都震惊了–这是一台超级豪华的加长林肯,长到和坐在对面的人开口,就要喊话的程度。PT坐在车上,兴奋不已,一会儿坐在这边、一会儿坐在那边,像个小朋友一样,充满了好奇。
PT用广东话问傅先生:“这个翟磊磊是哪里找来的?这么有气势?”傅先生有些含糊地说:“反正是关系户。”翟磊磊接上他们后,直奔八达岭,一天就过去了。第二天,又直奔香山,一天又过去了。宁芫觉得这节奏太慢了,第二天晚上就问Madam,究竟什么时候切入正题:开会讨论怎样开拓北京市场,Madam说她也不清楚,估计PT都不清楚。皇上都不急,没理由这些太监……哦,不对,……宫女需要急的,可宁姑娘认为不能这么游山玩水下去了。
第三天,也不知道是傅先生开过口、还是翟磊磊想主动干活儿,他居然一早就把大家拉到了他们家。他家住在和平里一套很新、一看楼的品质就非常不错的高层,大门口堆了满满一地大白菜。他介绍说这是他们的习惯,储备过冬的。
他开门后,家里没有任何其他人,但桌上精心摆好了瓜子花生水果等各类零食,甚至连茶叶都已放在杯子里,旁边还排了两三只暖水瓶,准备随时侍奉主人。
翟磊磊有条有理地介绍了他的想法:鉴于目前北京办事处只有他一个人、暂时还没有必要组建销售团队,他就在家办公,这样会更省钱。PT好奇地问:“你一直用的这辆豪华车是哪里来的?”翟磊磊腼腆地回答:“是我爸爸的车,他听说公司领导要来,特意安排的。”傅先生心里暖洋洋的,只有他知道,看来梅先生推荐得没错:翟磊磊的爸爸,还真是个很厉害的角色。
翟磊磊做事情,一板一眼,已经找了两家潜在经销商:一家是当地最大的百货批发公司,还有一家是个体老板。百货批发公司的办公室,在全北京的中心城区,而个体老板的办公室,在坐车坐到忘记自己要去哪儿的京郊村子里。翟磊磊已经两家都谈得八九不离十了,现在有总经理带队、销售经理挂帅的豪华团队过来,两家都很受鼓舞,一下子就把合同签了。
PT很高兴:终于我们可以提前回广州了!他马上走到酒店的机票售票处,高呼:“有没有过来的机票?”酒店工作人员是个小姑娘,刚开始还和颜悦色地问:“哪里过来?”,来来回回几轮,小姑娘还是没听懂,耐性慢慢消逝、脾气渐渐上来:“什么过来的机票?你想从哪里过来总得告诉我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