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提城外的联军正紧锣密鼓的做着最后总攻的准备。此时的且末城却已是陷入了一片茫茫的火海之中。
数不清燃烧着的巨木,火箭,或大或小的石块从西面的山峰被狠狠的掼入到了城市之中。大街上,小巷中,到处都是刺目的火光。火舌四处地肆虐着,吞噬着一切暴露在空气之中的东西。
城墙上,已经没有人再抵挡进攻的野狼。城市中,到处都是燃着大火的残垣断壁,被丢弃在一边燃着的战旗,四分五裂的战车,倒卧在火光之中的尸体。整整的一夜,且末城都被淹没在一片冲天而起的火光里。
草原的恶狼们在太阳升起的前夕终于用巨木撞开了且末的城门,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是焦黑的城墙和兀自熊熊燃烧的街道。他们的面前已经再没有了敌人。大火肆虐过后的且末除了木头被燃烧时发出的劈啪声,此刻便犹如是一座人间地狱,一座完完全全的死城。四下里根本就找不出一点生命依旧存在的痕迹。
联军们大声的欢呼着,不用长官吩咐就开始四处的找水灭火。一个个忙得幸灾乐祸,忙得灰头土脸,忙得欢天喜地,忙得激情澎湃。
一个手提着水桶的契丹汉子急匆匆撞到了站在路中央的一个人身上。
看到那人身上的汉人衣衫,契丹人条件反射般厉声高喝着大骂了起来。两边护卫着那人的卫兵急忙提刀挡在了那契丹人的面前。
那汉人清清瘦瘦的,没有一丝的表情变化,仿佛是根本没有发现身边的这个想要找茬的草原人。护卫冷冷地哼了一声,用弯刀做了个砍人的架势,那契丹汉子立即畏缩着嗫嚅了句什么,便急匆匆地跑走了。
良久之后,被撞的陈松才抖了抖方才溅在自己身上的水滴。
他静静地立在原地,想着方才自己看到的问题。
是的,从一进入城中他就一直有着一种违和感。这种感觉一直笼罩着他,挥之不去。
可他一直被周围兴奋的人群搅扰着,影响着,根本无法集中自己的思想。但是,那种令他毛骨悚然的,让他感觉十分恐怖的危机感,却是执拗的一直在嘶吼着叫他赶紧离开这里。
看着身穿汉服以手抚额的陈松正愣愣地站在街道的中央,阿史那就感觉有些复杂的幸灾乐祸的感觉。在他的眼中,那个孤零零站在一群来回奔跑着救火的黑衣军人中间,仿佛像是被世界抛弃的孩子的身影,在此时显得是分外的滑稽而刺眼。
阿史那鄙夷地笑了笑,吩咐人把陈松叫到了跟前:
“智慧的汉人,是不是在为自己伤害了这么多的同胞而感到羞耻了?同情了?
我告诉你,这就是天道。在我们草原,弱者天生就该被强者驱使和奴役。懦弱的羔羊永远只能成为野狼口中的食物,即便他们养得再肥壮,也只是在为凶猛的狼群提供完美的食粮。弱肉强食本就是上天注定的天道。你如今既然已经归附了我们联军,就应该放下你那可笑的尊严,把自己当作是我们的草原人。以我们的太阳神为尊。一切都应该为了我们草原的利益。
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不怎么美好,就先回城外你的营帐里去好好想想我说的话吧。
此次你献计有功,本帅会再赐你八个美人,十箱珠宝。至于这里吗……那汉人的主帅是个王爷世子,定然是一只肥羊,等下抢来的珠宝美人也可先随你挑选。哈哈……”
陈松皱紧了眉头,手中握紧了拳头,把已经张开了的嘴又紧紧闭了起来。
他此刻的心情完全是无法形容的懊恼和悔恨。
他清清楚楚的知道,这一城的焚毁都是自己献的计造成的。难道自己还要再继续去害自己的同胞吗?
为了一个女人,自己已经出卖过一次灵魂。够了!就这样吧。这焚毁的一城就已经足够了!想到这儿,他坚决的转身向着城外走去。
确实,这陈松是个极聪明之人,短短的时间里已经让他看出了这城中的违和感在哪里?……那就是尸体。
这满满一城的官兵百姓,即使他们大部分能够撤离,也肯定不止这么几具尸体。甚至连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
这也是九儿最担忧的事情。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她和杨煜根本找不来那么多的尸体。这是此计唯一的一点纰漏,他们只但愿联军中没有那么聪明的人可以在如此短的时间里看出端倪来。只要给他们一日的缓冲时间,这计策就算是成功了。
折腾了整整的一个白日,直到黄昏时一场瓢泼暴雨倾泻而下,满城的大火才总算是全部被扑灭,面对着已然烧焦,几乎成为一片废墟的城市,阿史那着实有些无语,这得到了和没得到还有什么区别。
现在联军的大军已经全部开进了城里,而且将士们因为救火已经十分得疲累。此时全都拥堵在了一起。
而城外的营地也已经被胸有成竹的部下们拆掉了大部分,看来今夜也只能在这城中找地方休息了。所幸,他们如今已经没有了敌人。
阿史那布置了哨兵就径自来到了城主府中。
这里是这座城中最大的一片建筑,由于空间比较大,并没有被完全烧毁。阿史那便在此处安顿了下来,准备休息一晚再作打算。
而城中的废墟及街道上则是扎满了帐篷。
救了一天的火,联军战士都累坏了,很快的便沉沉的进入了梦乡。
阿史那独自对着地图,苦苦的思索着汉人们可能的逃跑路线和他下一步的进攻目标。
桌上的火烛随着一阵微风的吹拂,摇摇晃晃的“噼啪”爆了一朵烛花。
夜色已经很深,四下里也已经是寂静无声。只有空气中依然满是一股焦糊的味道。
突然,有一股清幽幽的冷香飘进了阿史那的鼻端,这股香甜甜的又淡淡的,却让人精神一振。
阿史那觉察到不对,抬头一看。
不知何时,面前竟站着一个身穿墨绿色军装的小个子男人。一双黑漆漆亮晶晶的大眼睛正冷冷地盯着他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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