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他们战战兢兢离开的样子,颂芝纳闷,“娘娘怎么不问清楚就放他们走了呢。”
年世兰抿了口茶,“知道个大概就行了。”
一两银子按市价能足足换上一百五十斤大米。她知道只要是过了内务府的东西,都会身价倍增,但没想到会离谱到这种程度。
这还只是瓜果一项,其余宫里各项用度不计其数,别说喂饱三千太监,就是三万也绰绰有余。
“音儿呢?”
颂芝环视四周,“刚才还在呢……”
这时一个小宫女过来福身,“回娘娘的话,音儿刚才送内务府的太监出去了。”
年世兰坐在榻上往窗外一看,刚好看到音儿的衣角飘出门外,与她并行的确实是刚才内务府的一个小太监,两人看起来岁数相差不大。
坤宁宫外的甬道里,音儿跟福全两人并肩而行。
“我额娘那边多亏你常去照看了。”
“咱们两个还用说这话吗。”福全咧嘴一笑,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
看到他这样音儿不禁莞尔,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这里面是二十三两银子,还得托你这两日送过去,里面三两银子是额外包给你的。”
福全立刻摆手,“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哪能要你的钱。”
这些钱几乎是她攒了一年的了。
音儿将布包塞到他怀里,“快放起来,别叫旁人瞧见。”
没办法,福全只能先将布包揣进怀里,“正好内务府最近忙太和殿宴请的东西,总管让我去瞧瞧数目,我估计这两日就能出宫一趟。”
“那你们这次可要忙了。”
“嗨,上面不忙也有银子赚,咱们下面这些忙的脚不沾地,也只能喝点汤,不过总比没有强。”
音儿叹口气,“你娘的病是离不了银子了。”
福全脸上的笑意慢慢褪去,逐渐转为愁容,“是啊,现在一天也断不了药了,幸好家里有大哥大嫂,我这边也尽不了孝,只能往家里多送些钱了。”
正常人家但凡能揭的开锅,谁会送儿子进宫当太监呢。都是命苦的人罢了,音儿她们这种虽然是包衣奴才,但至少到了二十五岁还能放出宫去了,但福全他们可是要一辈子在这里劳碌到死。
“我听说太医院有个孙太医治痨病很厉害,之前荣妃的小格格就是他治好的。若是有机会我帮你问问。”
“唉,人家是太医,哪能帮咱们奴才的忙呢。”福全摇摇头。
“万一呢,总要试试啊。”
福全还想说什么,甬道对面已经有别的宫女太监迎面走过来了,两个人赶紧分开几步。
“行了,坤宁宫那边可是大差事,你赶紧回去吧。”
音儿点头,“那额娘那边就麻烦你了。”
“放心吧,老规矩,报喜不报忧。”福全笑道,“你还有两年就出去了,她有了盼头,自然能撑过去。”
两个人不敢多说于是匆匆分别了。
回到坤宁宫后,音儿收起情绪,像往常一样挂着淡笑进屋伺候。
年世兰见此给了颂芝一个眼神,颂芝了然,借着端茶杯的间隙走到音儿身边。
“刚才娘娘想吃新茶,没瞧见你。”
音儿面色立刻紧张起来。
“没事,”颂芝笑着安抚,“我说你去内务府领这月的香粉去了。”
音儿赶紧福身,“谢姑姑照拂。”
虽然音儿在宫里干的时间长,但毕竟颂芝是从潜邸就跟着皇后的陪嫁丫鬟,身份地位肯定比她要高,这掌事姑姑的位置自然是颂芝的。
“咱们都是一个宫里的奴才,这都是应该的。”颂芝伸手将她抬起,“只是我刚刚瞧见,你好像跟内务府的一个小太监似乎相识?”
音儿战战兢兢,“奴婢与福全是幼时相识,随后在宫中又碰见,但我们绝无对食之事,姑姑放心。”
后宫虽有对食之事,但都是私下里,谁也不敢将这种事放在台面上。
在宫里他们是奴才,奴才哪来的七情六欲。
音儿要是被传出去跟太监对食,污的可是坤宁宫的名声,这种罪名就是拿她的命去抵也是不够的。
颂芝看她这样心里便有了数,“你看你,我就只是随口一问,哪里就说什么了。”
“是。”
颂芝拉她坐下,“你这个年纪,应该过两年就出宫去了吧。”
音儿点点头。
“真好,出去就一家团聚了。”
音儿眉头有股忧思,看起来并不是特别高兴。
“怎么,你不想出去?”颂芝问道。
“我们虽是上三旗的包衣奴才,但也只是奴才而已,阿玛靠旗里的亲戚揽点差事只是糊口,额娘身体一直不好,幸好我这里每月月钱定时发,还可以接济下家里,要是出了宫,一家人还不知道怎么办呢。”
在颂芝她们看来,可能出宫是件好事儿,但对于音儿这种家庭来说,出宫反而会让生活陷入绝境,而且出去也不过是配个小子嫁了,以后伺候丈夫孩子,公公婆婆,跟在宫里有什么分别,至少在宫里吃的好住得好,还有银子拿。
“你们也是不容易。”颂芝感叹。
“是啊,像我额娘还算好的,虽不能劳作,但也不至于每天吃药,福全他娘就不一样了,天天离不了汤药,家底都快吃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