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老太太笑道:“大郎媳妇,你果然能干。老身叫你来协助,果然是对的。有了你,老身轻松了一半不止。”
宋安然却说道:“老太太先别急着夸孙媳妇。孙媳妇这样分法,未必能让二房三房满意。”
“如果这样都不满意,那就是他们太贪心。你放心,如果谁有不满,老身定要狠狠收拾他。”
颜老太太说得很干脆,似是对宋安然做出了一个承诺。
宋安然却没有将这番话放进心里。二老爷和三老爷都是颜老太太的亲子,要是二房和三房真有不满,颜老太太了不起嘴上怒斥几句,最后黑锅还是要让宋安然来背。
这也是宋安然不太乐意插手分家事务的原因之一。奈何宋安然是掌家人,分家事关重大,宋安然责无旁贷,只能硬着头皮将这件事办成。
初步的分家方案出来后,颜老太太并没有急着召见众人。
颜老太太思来想去,又让宋安然准备了一个备用方案。言下之意,就是按照价值多寡,重新进行分配。比如第一套方案里面,原本给三房的转给大房,大房的则给二房,二房的就给三房。
将东西顺序打乱,其实价值还是差不多。
有了两套方案,颜老太太心里头总算踏实了。
趁着爷们们休沐的日子,颜老太太着急全家人在上房议事。
关于国公府分家一事,在座的之前都隐约听到风声。这会颜老太太召集大家见面,大家心里头都清楚,十有*是为了分家。
大房的人都很平静,无论分家与否,大房始终是大房,始终是国公爵位的继承者。
二房和三房显然没有大房的人那么镇定。观其面色,就看出大家心头都有些紧张忐忑。有担心分家后,自家利益受到损害的。也有担心分家后,不能再借国公府的势,自家再也不能从国公府拿到好处。甚至连子女的前程婚配也会受到影响。
颜老太太坐在主位上,目光从每个人的身上扫过。
等情绪酝酿得差不多的时候,颜老太太总算开口说道:“老身今年七十有七,已是行将朽木,不知什么时候双眼一闭,双腿一蹬,人就去了。
老身要是死了,倒是可以一了百了。唯独担心的就是没能提前安排好身后事,等我死后,你们三兄弟为了分家闹架,不仅让外人看笑话,还会让外人钻了空子,离间你们三兄弟的感情。”
“母亲长命百岁,切莫再说这些不吉利的话。”老国公出言劝道。
颜老太太豁达的笑道:“老身的身子骨,老身心里头有数。就算明儿老身过世,老身也没有遗憾。不过在此之前,老身需得将身后事安排妥当。”
听着颜老太太的话,大家面面相觑,想要出言劝解,却又不知该何从说起。毕竟今日之事,大家都已经有了准备。这会劝解,似乎有点心不诚,还有点假惺惺。可要是不劝,那也是大不孝。
二老爷挺直了背脊,打算表现一下。
可是颜老太太没等二老爷开口,就继续说道:“老身有私房,留下五万给老身置办丧事。剩下的六成,老大,老二,老三,你们三兄弟平分,每家两成。剩下的四成,则留给大郎,二郎,三郎,四郎,六郎平分。至于五郎和七郎,老身给他们二人各准备了一万两。”
府中五郎和七郎都是庶出,颜老太太肯给这两人各留一万两,已经是极为大方的。
颜老太太说完自己私房的分配方式,就问道:“老大,老二,老三,还有大郎,你们对此可有意见?”
颜宓率先表态,“既是私房,老太太无论怎么分,孙儿都没意见。”
老国公同二老爷三老爷也纷纷表态。私房银子,当然是想怎么分就怎么分。
颜老太太满意的点点头。拿出分产文书以及清单,让大家签字画押。
大家签字画押之后,颜老太太的私房算分完了。
接下来真正进入今日的正题:国公府分家。
国公府产业很多。宋安然打理国公府产业整整十年的时间,已经让国公府的产业翻了几番,早已不是宋安然刚刚嫁入国公府时候的模样。
除开四海商行,可以说国公府俨然是京城首富。只不过宋安然很懂得藏富,也懂得低调,国公府虽然有钱,外人却不甚明了。只当国公府还跟数年前一样,只能做到收支平衡。
颜老太太看了眼宋安然,有些话本想让宋安然来说的,毕竟宋安然是掌家人,她对国公府的情况更清楚。可惜宋安然一开始就推辞了,宋安然不乐意做这个出头人,以免在分家这天成为靶子。
宋安然又不是受虐狂,才没有给人当靶子,被人言语攻击的嗜好。
所以这份家的开场白,还是要颜老太太来说。
颜老太太命人将账本,账册,清单,文书,全部拿出来,就拜访在桌面上,所有人都能看到。
颜老太太轻咳一声,说道:“元康元年,我们国公府的情况,想来大家心里面都有数。要是不清楚的,可以问二太太和三太太。当年她们二人管着家,国公府到底有多少钱,她们最清楚。”
二太太和三太太都面露尴尬之色。
颜老太太懒得理会二人,继续说道:“当年,我们国公府只能做到收支平衡,极少有结余,偶尔还会有点亏空。不过问题都不算严重。
后来大郎媳妇开始掌家,国公府的产业全都交给了大郎媳妇掌管。这些年,国公府的情况你们用眼睛看也看得到。
老身现在先给大家报个账,截止到六月底,我们国公府的产业相比于元康元年已经增加了十倍,库中银钱结余也有近百万两。”
此话一出,大堂内所有人都震惊了。大家议论纷纷,增加十倍,库存银钱竟然有上百万两?这,这是真的吗?
三太太叶氏难掩激动之色,斗胆问道:“老太太,此话当真?”
颜老太太板着脸,说道:“账本就在这里,你要是不信,拿账本翻翻看,就知道老身说的是不是真的。”
颜老太太一开口,三房和二房的人齐齐朝摆放在桌面上的账本伸出手。大家紧张地翻阅账本,明细不用看了,只看最后的结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宋安然好生厉害。别人都说国公府娶了一个善财娘子,以前国公府还嗤之以鼻。如今想来,这何止是善财,根本就是财神爷。
大家齐齐朝宋安然看去,那目光就跟看神仙一样,充满了崇拜和惊奇还有激动。
宋安然矜持的笑了笑,区区十倍而已。这还是她有意收敛的结果。如果像四海商行那样肆意扩张,宋安然完全可以将国公府的产业扩大二十倍。
奈何国公府树大招风,有些事情四海商行能做,国公府却不能做。这一点宋安然还是分得很清楚的。
颜宓偷偷握住宋安然的手,面无表情,可是双眸中却跳动着火光,显得分外得意。
“大郎媳妇好生厉害。”二太太孙氏率先说道。
三太太叶氏紧跟着也说道:“大郎媳妇的手段,婶娘甘拜下风。国公府交给你是对的。”
宋安然扬眉一笑,稍微谦虚一下,说道:“这是我该做的,我只是尽到了自己的本分,算不得什么。”
嗯,宋安然不太习惯谦虚说话,就算稍微谦虚一下,落在旁人的耳朵里,也显得有点臭屁,骄傲。
短短十年,将国公府的产业增加十倍,库存银两上百万,这哪里本分,分明是有点金手。宋安然虽然臭屁,却也让人服气。不服气不行啊,在座的没人有宋安然这样的本事。
颜老太太很满意的看着大家的反应。当初总账出来的时候,颜老太太也被吓住了,还以为账房多算了一个零。当时颜老太太就要求账房重算,结果证明账房并没有算错。
如今看到大家和她当初一样的反应,颜老太太心里头是极为满足的。
颜老太太轻咳一声,说道:“我们国公府攒下这么多产业,大郎媳妇居功至伟。”
“老太太说的是。”众人纷纷附和。
颜老太太见火候差不多了,于是说道:“这次分家,大郎媳妇一直协助老身,十分辛苦。如果有谁对分家不满意,有任何问题尽管冲着老身,不准针对大郎媳妇。单凭大郎媳妇挣下这么多家业,你们每个人都没有资格去指责大郎媳妇。”
二老爷率先表态,“母亲放心,儿子知道分寸,绝不会为难小辈。”
三老爷也赶紧说道:“儿子相信母亲一定会公平分家。”
颜老太太哼了一声。她要是不公平分家,老三一家子是不是要闹两场?
三老爷讪讪然一笑,没吭声。
颜老太太说道:“丑话老身都说在前头,有不满可以提,但是不能坏了兄弟情分。如今朝堂上是什么情况,你们比老身更清楚。老身不希望,为了分家,就让外人钻了空子,害了我们国公府上下满门。”
老国公厉声说道:“谁敢将府内的事情,拿到外面乱说,引来朝廷猜忌,宫中疑问,那就别怪老子取了他的项上人头。”
老国公一番杀气腾腾的话说出来,顿时镇住了二房和三房的人。
颜宓适时插话,“父亲放心,我会派人盯着府外。无论是谁,只要敢算计国公府,就要做好被国公府追杀的准备。”
说完这话,颜宓特意朝二房还有三房的人瞥了眼。
二老爷和三老爷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位老爷齐齐表态,他们绝对不会做出有损国公府利益的事情。国公府是颜家的根基,国公府不存,颜氏一族也走到了末路。这点见识,他们还是有的。
件大家都表态了,颜老太太满意地点点头。
颜老太太说道:“所有家产,老身做主,分成三份。大房四成,二房和三房各三成。这是具体的明细,你们先看一看。要是有不满,尽管提出来,大家商量着办。”
所谓明细,就是分配方案,上面附录了产业清单。铺子田庄等等作价几何,每年收益多少,还有伙计掌柜庄头等等人的姓名以及能力评价。至于古玩字画之类的,同样标注了价值,市场前景。甚至连南北差异都标注在上面。
与其说这是一份分家明细,不如说这是一份财产分析表更合适。
宋安然用这种方式,让所有人能够清晰的知道自己能得到手上的东西有多少,价值几何。
正所谓细节决定成败,宋安然用细节成功征服了国公府所有人。
先不说分家公平与否,单是这份明细,就价值数千两。分了家,照着这份明细去经营产业,不说赚多少,但肯定不会赔。
大房那一份,就交到了老国公的手里。
老国公面容严肃,捋着胡须,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看着手里的明细清单,老国公心里头也有些惊讶。没想到宋安然做事如此周到,将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
老国公具体看了看明细内容,国公府四成的家业,说起来不多。不过一旦细算一下,才发现这是一笔很惊人的财富。
老国公暗自点头,将国公府交给宋安然打理,这个决定是对的。
老国公没有看完,直接将明细清单交给了颜宓。
老国公对颜宓说道:“你是家主,你做决定。”
颜宓不客气的接过清单仔细看起来。四成家业,只比二房三房多一成而已。在颜宓看来,并没有什么问题。
颜宓悄声对宋安然说道:“辛苦你了。”
颜宓知道,弄出这样一份清单明细,宋安然肯定花费了极大的心血。目的就是为了做到基本的公平。
宋安然含笑对颜宓说道:“只要分家一事能够顺利进行,我的辛苦就没有白费。”
颜宓朝二房三房看去。二老爷两口气凑在一起窃窃私语。三老爷两口气同样凑在一起,指着明细清单上面嘀咕个不停。
至于小的一辈,也都凑了上去。不能随意发表看法,至少也要让他们参与进去。
二房和三郎嘀咕了足足的半个时辰,总算有了结果。
颜老太太率先问道:“老大,你们大房有没有意见?”
老国公示意颜宓出面。
颜宓出面说道:“回禀老太太,我们大房对分家没有异议。”
颜老太太又朝二房和三房看去,眼中多了几分探究。
二老爷面色平静地说道:“启禀母亲,我们二房对这个分家方案基本上满意。就是有几样东西,儿子想和母亲打个商量。父亲当年留下来的那几把绝世名剑,儿子想要一把。那样的好东西,不能全都留给大房。”
颜老太太嗯了一声,没急着回答。而是看向三房,“老三,你是怎么想的?”
三老爷斟酌了一下,说道:“儿子同二哥一样,对这个分家方案基本满意。不过儿子想同母亲讨个恩典,请母亲将库房存的那几幅前朝名画都给儿子。母亲也知道,儿子就喜欢这些把玩这些字画。”
二老爷和三老爷都提出了自己的要求,而且都不算太过分。
颜老太太朝大房看去,“大郎,你意下如何?你二叔和三叔的要求你都听到了,你愿意将名剑和名画分出来吗?”
颜宓笑了笑,说道:“老太太,孙儿愿意将名剑和名画分出来。就是不知道二叔和三叔拿什么东西来换。”
大房不介意只拿四成的家产。但是这不代表大房就会心甘情愿的让二房三房搜刮大房的家私。
颜老太太问道:“老二老三,你们打算拿什么换大房的名剑和名画?”
三老爷想了想,抢先说道:“大郎,我拿一家绸缎铺同你换。”
宋安然挑眉,暗自嗤笑。区区一家绸缎庄,就想换前朝名家画作,真当大房是冤大头吗?
颜宓似笑非笑地看着三老爷,不轻不重地说道:“三叔,侄儿不傻。侄儿会算账。就算侄儿不会算账,侄儿也认识字。
清单上面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字画一幅最少价值五千两,几幅加起来,足有几万两。三叔拿一个不值钱的绸缎铺,就想换来前朝名家画作,三叔这是将侄儿当做猴子戏耍吗?”
三老爷老脸一红,极为尴尬,又有些恼怒。说道:“大郎,这就是你不对了。你要是不愿意,直说就是,何必将话说得这么难听。”
颜宓说道:“侄儿不将话说得这么难听,三叔又该说侄儿不懂事,钻到钱眼里面,为了一点银钱和三叔斤斤计较。”
三老爷感觉很丢脸,被小辈嘲讽嗤笑,这让他很没面子。就算颜宓是国公,可他也是颜宓的长辈。颜宓好歹也该给他一点面子。
颜老太太见状,心道不好,赶紧出面说道:“老身早就说了,不能因为分家就伤了大家的情分,让外人有机可乘。老三,你要是真心想要那几幅画作,就拿出诚意来。大郎,你也别太刁难你三叔。”
颜宓点头应是,“老太太放心,孙儿有分寸。”
六成的家产都分了出去,颜宓根本不在乎几幅前朝画作。颜宓怼三老爷,不是为了钱,大房根本就不差钱。大房的私房就是一个惊人数目。颜宓之所以怼三老爷,就是想让三房知道,别妄想将大房当做冤大头。惹怒了大房的人,大家都别想有好日子过。
三老爷脸面不存,心中恼怒。赌气说道:“罢了,罢了,我不换了。不就是几幅前朝名家画作,大不了就给你们大房。”
颜宓不客气地说道:“这本来就是大房的。何来给大房这个说法?”
三老爷被噎住,脸色越发难看。
三太太叶氏偷偷拉扯三老爷的衣袖,让三老爷别再胡闹。小心大房怒气一起,不肯给三成家业给三房。
三老爷瞪了眼三太太,这个娘们,这个时候就只想着那三成家业。
可是三老爷自己也得认怂。
三老爷摆摆手,故作大度的同颜宓说道:“罢了,罢了,我不和小辈一般见识。”
宋安然微微低头,嘴角露出嘲讽之意。三老爷如今也只能靠嘴皮子挽回一点脸面。
颜宓笑了笑,同样大度的说道:“多谢三叔不和侄儿一般见识。”
老国公自始至终没开口。他要是开口,就直接喷三老爷,让三老爷彻底落下面子,大房和三房也就结了仇。所以老国公还是决定不要开口。
颜宓问二老爷,“二叔,你又打算用什么同侄儿换那些名剑?”
有三老爷的前车之鉴,二老爷肯定不会犯同样的错误。
二老爷说道:“我这里有的,大郎看上了什么,尽管拿去。二叔绝无异议。”
颜宓想了想,对二老爷说道:“二叔将河西的那几个庄子给侄儿,侄儿给二叔两把名剑。如何?”
二老爷哈哈大笑,干脆地说道:“那就说定了。”
名画和名剑一事到此结束。
颜老太太问道:“事情都料理清楚了吗?”
大家齐声说道:“都料理清楚了。”
颜老太太双目中精光闪烁,对所有人说道:“既然都料理清楚了,那就签字画押,正式分家。”
颜宓,二老爷,三老爷,分别上前,当着颜老太太的面签字画押,分家文书正式生效。
颜老太太说道:“自今日起我们国公府分家。分家不分居,二房和三房还是继续住在国公内府。等到老身死后百日,二房和三房再搬出去。”
顿了顿,颜老太太又说道:“老二,老三,分到你们手上的家业,如果你们愿意,可以继续交给大郎媳妇帮你们打理。如果你们不乐意,大郎媳妇会将这些产业全部剥离出来,连人带生意全交到你们身上。另外,府中的开销,由大房承担。你们二房和三房的开销,则由你们二房三房自己承担。对此,你们可有异议?”
二房和三房齐声说道:“没有异议。”
能够继续住在国公府,对二房和三房来说,那是天大的好事。除了承担吃穿用度外,其余的开销,基本上都算在了大房的名下。比如家学,比如外出,比如府中迎来送往。毕竟在外人眼里,国公府还没分家,迎来送往自然算在国公府的头上。
对于这点开销,宋安然和颜宓都不会去计较。大房根本不缺这点钱。单是颜宓个人的私房,就是一个惊人的数目。更别说老国公名下的私房,那更惊人。
当然,规矩还是要立起来的。不能让二房和三房毫无节制的占大房的便宜。免得将某些人的嘴养刁了。
颜老太太对这次分家很满意,三个儿子几乎没闹矛盾,也没什么争执,分家已经顺利完成。这在别家别府,是难以想象的事情。
就像侯府,为了分个家,也也扯皮了大半天。
颜老太太说完了话,本想让大家都散了。却不料宋安然突然站出来,说道:“如今分了家,二房和三房又都继续住在国公府。为此,我们大房特意制定了一些规矩。这些细则,请二婶娘,三婶娘过目。如有疑问,现在就可以提出来,一切好商量。”
宋安然面带微笑,将一份规矩细则交到二太太和三太太手里。
二太太和三太太看了细则,都大皱眉头。
与其说这是规矩,不如说这是宋安然给二房三房画的界限,甚至说它是紧箍咒也不过分。
大到银钱,国公府的名声,小到人员分配,花木落叶,都饱含在了其中。
宋安然通过这份细则告诉二房,三房,继续住在国公府没问题,前提是要守着国公府的规矩。分了家,就不能继续在一个锅里面吃饭,就算是针头线脑也要分个清清楚楚,以免为了点小事情争执不休,坏了大家的情分。
宋安然含笑看着二太太,三太太,问道:“两位婶娘,对侄儿媳妇这份细则,可有异议?”
二太太孙氏,犹豫了一下说道:“这也太麻烦了。”
“是啊,太麻烦了。”三太太叶氏附和。
宋安然轻声说道:“我也想凡事简单一点。只是我们毕竟已经分了家,先将事情说清楚,对所有人都有好处。”
宋安然制定的这份细则,颜老太太早在两天前就已经见过。一开始,颜老太太也觉着宋安然做事太过严苛,而且麻烦。
后来宋安然对颜老太太分析了其中的利弊,以及分家后继续住在一个屋檐下可能发生的情况,颜老太太就改变了主意。
颜老太太对二太太三太太说道:“虽说麻烦,但是出发点却是好的。大郎媳妇这么做,也是为了大家和睦相处,少生纷争。要是你们觉着不合适,那不如搬出国公府。”
颜老太太竟然以搬出国公府做威胁,这让二房三房深感愕然。
二老爷出声说道:“母亲,这不至于吧。”
颜老太太哼了一声,“老身这么辛苦的分家,为了什么?还不就是为了国公府,为了颜氏一族。大郎媳妇的要求的确麻烦了一些,可她也是为了国公府的和睦考虑。
内院事情多有杂,极易起纷争。若无规矩约束,大家还照着以前一个锅里吃饭的规矩来,你们觉着合适吗?大房又不欠你们二房,三房,凭什么要替你们二房,三房背负责任。”
见颜老太太态度这么坚决,二老爷无奈妥协,“那好吧,就听母亲的。”
二太太和三太太纷纷皱眉,真照着宋安然的要求来办,那二房和三房住在国公府的好处,就真没剩下什么。
可要是不住在国公府,二太太和三太太自然不乐意。住在国公府,他们就是国公府的二太太和三太太。要是搬出去,那他们就变成了颜府太太。同样是太太,地位相差了一大截。人情来往的等次,同样相差了一大截。太划不来了。
而且住在国公府,对子女的前程和姻缘也有极大的好处。
当初文家和叶家为何在国公府一住住三年,就是因为大树底下好乘凉。说一句我住在晋国公府,瞬间逼格提升,地位都跟着提升几个档次。
这就跟后世的名校名企一个道理。
不过住在国公府,就得守着宋安然的规矩。如今看来,宋安然断不会给二太太三太太讨价还价的机会。
二太太和三太太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齐齐叹气,说道:“我们都听老太太的,凡事都照着规矩来办。”
宋安然笑了起来,“多谢二婶娘,三婶娘体谅。改日我做东,请二婶娘三婶娘吃酒做耍。”
“好说。”
分家一事到此为止。整体顺利,并没有出现宋安然担心的那种纠缠不休的情况。
大家各自散去。
颜老太太却将颜宓宋安然单独留下来说话。
颜老太太开口就说道:“委屈你们了。”
“老太太言重了,我们不委屈。真正委屈的是四弟和四弟妹。”宋安然如实说道。
宋安然和颜宓都有钱,唯独颜定和蒋菀儿是国公府的穷人。
蒋菀儿只有一点不起眼的嫁妆,颜定寄情于书画,对外物没什么兴趣。除了公中给他的,他本人并没有多少私房。
颜老太太叹气,“是老身考虑得不周到。”
颜宓痛快地说道:“老太太不用担心四弟。四弟那里,我会照顾。”
颜老太太欣慰地笑了,说道:“老身信你。如今我们国公府已然分家,二房和三房却还继续住在国公府。若是二房和三房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你们要是不方便出面,就告知老身,老身替你们出面。”
宋安然说道:“多谢老太太。”
颜老太太又说道:“二房和三房也不容易,某些事情还需要你们多家包容。”
所谓的某些事情,指的不是内院,而是外面。
宋安然朝颜宓颜看去。
颜宓干脆地说道:“只要二房和三房不损害国公府的利益,不损害我们大房的利益,孙儿自然会对他们多加包容。”
“那就好,那就好。”
颜老太太笑了起来,终日提着的心总算落到了实处。
……
宋安然和颜宓出了上房,回到遥光阁。
宋安然歪躺在软塌上,就不愿意动弹了。
宋安然眼波流转,似笑非笑地看着颜宓,说道:“忙碌了大半个月,今儿总算能够歇息。大郎,快来替我捶背。”
颜宓哈哈一笑,“娘子有要求,为夫岂敢不从。”
颜宓坐在宋安然背后,果真开始给宋安然捶背揉肩,让宋安然浑身舒服得飘飘欲仙,还发出了两声呻吟。
“娘子舒服吗?”
宋安然白了颜宓一眼,分明是明知故问。
颜宓又问道:“分了家,你是不是感觉轻松了许多?”
宋安然闭着眼睛享受。听到颜宓的问题,笑着说道:“也没觉着轻松许多。二房和三房,在别人看来是负累,于我而言,也就那么回事。管一个人是管,管两个人同样是管。当然,分家之后少了许多扯皮,倒是真的。”
颜宓有些心疼地说道:“这些年辛苦你了。”
宋安然挑眉一笑,“光是嘴上说辛苦,那是不够的。大郎,你得拿出点实际行动来。”
颜宓低头,咬着宋安然的耳垂,问道:“娘子想让我做什么,尽管吩咐。”
宋安然指着自己的肩膀,示意颜宓不要停。
宋安然接着说道:“要不以后每天你都给我按一按。每日里坐在议事堂处理内务,感觉全身上下越来越僵硬。”
“好。只要有时间,我每天都给你按一按。”颜宓答应下来。
宋安然嘴角一翘,心里头很高兴。颜宓替宋安然按摩,让宋安然昏昏欲睡。
就在宋安然似睡非睡的时候,颜宓突然开口说道:“安然,我决定弃文从武,重掌兵权。”
宋安然蓦地睁开了眼睛,睡意瞬间消失无踪。宋安然瞪大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一脸震惊地看着颜宓。
颜宓坐到椅子上,和宋安然面对面。
颜宓郑重地说道:“我已经想得很清楚,国公府的根基始终在军营。我身为国公爷,理应掌军。这是我的责任,我不能推辞。”
宋安然面色凝重,她问颜宓,“大郎,你真的想清楚了吗?你不后悔?”
宋安然有些迟疑,她不知道该不该这么问,可是她还是问出了口。
颜宓轻声一笑,表情故作轻松地说道:“我说了,我已经想得很清楚。还有,我不后悔。”
宋安然一声叹息,表情复杂难懂,像是如释重负,又像是心疼难忍。
宋安然突然间抱住颜宓,抱得很紧很紧。她对颜宓说道:“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你要做文官,我支持。你要做武将,我同样支持。就算你要造反,我也支持你。”
能够得到一个无条件支持自己的人,而且这个人还是自己的妻子,颜宓很庆幸。
颜宓反手抱住宋安然的细腰,笑道:“你放心,我不造反。目前也没有我造反的机会。”
宋安然笑了起来,“我只是说说而已,没真让你去造反。”
颜宓哈哈大笑起来,抱起宋安然,一脸嘚瑟。
颜宓想要弃文从武,看似容易,实则并没有那么容易。
颜宓想要掌握兵权,首先得过元康帝那一关。元康帝不乐意看到颜宓身居高位,可他更不乐意看到颜宓掌握兵权。
兵权是元康帝的心中刺,也是他最在意的。
颜宓这样一个危险分子,如果掌握了兵权,岂不是更危险。
宋安然关心地问道:“大郎,你打算怎么做?”
颜宓一脸自信地说道:“你放心,此事不会比当上户部左侍郎更难。”
“需要我做什么?”
颜宓摇头,说道:“暂时不需要。你且看好戏。”
看来颜宓已经有了全盘的计划。
……
但凡一个皇帝当久了,就会变得骄奢淫逸。元康帝不是圣人,自然也不例外。
元康帝如今不差钱,做事大气得很。以前只是修缮宫殿,几十万两银子扔下去,就听个声响。如今元康帝要重修宫殿,还要在皇宫周围圈地建造园林,作为休闲去处。原因是元康帝嫌弃御花园太小,容不下他那一百多斤。
元康帝先是私下里试探了几个大臣的意思,有人反对有人赞成。赞成的人,多半都是想讨好皇帝,做个奸臣。至于反对的人,则是认为此举太过奢靡,简直就是昏君所为。
一听到昏君二字,元康帝脸颊上的肌肉就控制不住的抽动起来。
元康帝最恨别人说他是昏君,更恨有人说他是暴君。看看宁皇后,被元康帝收拾得生不如死,如今龟缩在坤宁宫,几乎都不出来了。
元康帝盯着那位胆大包天的官员,目光似要吃人,“你说朕是昏君?”
官员梗着脖子,“自古以来,大肆修建宫殿园林的天子,皆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后果。此举不是昏君所为又是什么?”
好大的胆子啊。
元康帝怒从心头起,既然你敢骂朕是昏君,那朕就治你死罪。
却不料有人抢在元康帝前面,出言呵斥那名大胆的官员。
“一派胡言,不知所谓,还不赶紧退下。”
官员惊疑不定,见对方给他使眼色,这才忍气吞声退下。
出言呵斥官员的人,正是吏部尚书,内阁阁臣宋子期宋大人。
宋大人出列,躬身说道:“陛下息怒。修建宫殿园林,所费甚巨。不知陛下打算修什么宫殿,多大的园子?陛下打算出多少银子?”
元康帝暂且忍下了怒火,宋子期宋大人还是不错的。既能体察民情,又懂揣摩上意,左右逢源,极少出错。元康帝还是比较满意的。当然前提是忽略宋子期为了助颜宓上位,将元康帝玩弄于鼓掌中的那件事情。
元康帝笑道:“还是宋爱卿识大体,知道朕的难处。修建宫殿和园子这事,不知宋爱卿有什么想法?”
宋子期宋大人掷地有声地说道:“陛下,修缮宫殿和园子,所费不少。没有几百万两只怕办不好此事。户部艰难,恐怕拿不出银子。如果陛下的私库能够承担所有开销,臣想天下人都不会反对陛下的决定。”
元康帝微微眯起眼睛,宋子期好算计。竟然让他拿私房银子修宫殿修园子,真是岂有此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