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王是唐王的马前卒。
唐王私下里偷偷收养萧瑾,目的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利用萧瑾的身份造反。
当年,唐王是永和帝重点盯防对象,而代王则是一个不起眼的宗室王爷。很多脏事,唐王不方便出面,就全都交给代王处理。
当年,宋安然同代王之间唯一的联系,就是随同宋子期上京的路途上,遇到王千户带着家丁护卫艘船。宋安然下令白一大开杀戒,杀了王千户手下十来个人。
此事发生之后,宋安然一直担心对方找上门来报仇,那时候还紧张了一段时间。可是代王很沉默,沉默到就像是这件冲突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代王不上门找麻烦,宋安然自然也不会主动招惹代王。
宋安然初到京城的那段时间,有很多事情要忙,很快就将代王丢在了一边,不曾主动了解过代王的情况。
宋安然清晰的记得,永和帝临终前大开杀戒,下令格杀唐王府。
唐王府和禁军之间进行了一场激烈的攻防战,最终唐王府灰飞烟灭,不复存在。
和唐王府关系莫逆的代王府,也受到牵连,很快从京城消失了。代王府消失得无声无息,连个浪花都没翻起来。可想而知,平时代王府在大家心目中的存在感有多低。
如今颜宓告诉宋安然,当年刘素素手中的名单是从代王府偷出来的,这让宋安然如何不惊讶。
宋安然望着颜宓,郑重地提出要求,“大郎,请将你了解的情况都告诉我,好吗?我想知道真相。”
颜宓握住宋安然的手,问道:“你想了解真相,是为了刘小七?”
宋安然没有隐瞒,她点点头,“对,我的确是为了刘小七,同时也是为了我自己。当年刘素素过世,我安葬了她。我心里头想着,从此以后,刘素素的事情一了百了,再也不要提起。
就算和刘小七几次见面,我也尽量避免提起刘素素的事情。我以为一切都过去了。却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刘小七又颓然问起当年的事情。
大郎,请你务必告诉我真想。这么多年过去,是时候给刘小七一个交代,给刘素素一个说法。”
颜宓并没有急着告诉宋安然真相。颜宓反问宋安然:“安然,你知不知道刘小七什么时候进的宫?”
宋安然微蹙眉头,深思片刻才说道:“据我所知,刘素素和刘小七先后进京,刘素素还没出事的时候,刘小七已经在马公公身边伺候。
后来经过马公公的安排,刘小七以新人的身份到了刘福公公身边伺候。正因为这份经历,在永和帝死后,刘小七才能顺利的到元康帝身边伺候。”
颜宓点点头,说道:“照你这么说,我估计安排刘素素进入代王府的人也是马公公。马公公是泰宁余党,他自然希望京城越乱越好。
宗室王爷统统造反,正好符合他的想法。据我所知,刘素素是以侍女的身份进入代王府。
她在代王府期间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不清楚,也没打听过。不过我听过一个传闻,说是代王世子十分宠爱一个新纳的小妾。安然,你说那个小妾会不会就是刘素素?”
宋安然微蹙眉头,问道:“如果刘素素真的是代王世子的小妾,那为什么刘小七会认为刘素素的死同萧瑾有关?按理说,这两个人应该没有来往,甚至没有见过面。”
颜宓却笑了起来,“安然,你忘记了萧瑾的身份,忘记了刘素素的身份。一个是泰宁帝的骨肉,一个是泰宁余党,这两个人之间发生任何事情,我不会感到奇怪。说不定正是在萧瑾的协助下,刘素素才会偷到那份名单。”
宋安然摇摇头,说道:“这都是你的猜测。”
颜宓说道:“那些人全都死了。刘小七如今也全凭猜测。安然,你不用纠结刘素素的死,你只要记住,你做了该做的事情,你问心无愧。”
宋安然有些恍惚。
颜宓的眼神带着灼热的光芒,宋安然差点窒息在其中。
宋安然摇摇头,回过神来。她对颜宓说道:“你说的对,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现在追究当年的事情,并没有多少意义。谢谢你!虽说没有拼凑出完整的真相,至少让我知道更多关于刘素素的事情。大郎,我这就写信给刘小七。萧瑾已经死了,不管刘素素的死同萧瑾有没有关系,刘小七也该放下执念。”
颜宓抱抱宋安然:“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
宋安然当即提笔,给刘小七写了回信。
刘素素的事情,宋安然不是亲身参与者,知道得很有限。颜宓只是因为追查名单,才会注意到刘素素这号人物。事情已经过去二十年,很多记忆已经模糊,那些离去的人都已经化作一捧黄土。
宋安然将自己了解到的情况,全都告诉了刘小七。然后将信件交给白一,让白一即刻送出去。
此事过后,宋安然继续在江南逍遥快活。难得出京,可不能辜负了大好时光。
……
元康十六年结束,永泰元年的钟声敲响。一切预示着新的开始。
刘小七顺着宋安然给的线索,势要追查姐姐死亡的真相。可是追查到了最后终于发现,一切都是徒劳。因为那些人早已经化作一具枯骨,连后人都没有留下。无论是不是那些人害死了刘素素,现在追究这些事情都已经失去了意义。
刘小七感到茫然,沮丧。他沉默了两天,最终重新燃起斗志,带着饱满的热情在永泰帝身边伺候。
永泰元年的第一次大朝会,永泰帝想要有所作为,想要对某些朝政发表意见,作出改变。
可是在大朝会上,永泰帝遭遇到了这辈子最沉重的打击和失败。
文官寸步不让,每一个文臣都像是一个斗士,将他批得体无完肤。勋贵武将有的作壁上观,有的站出来支持文臣,更多的是站在了永泰帝这边。
可是勋贵武将缺乏有力量的人物,他们的支持,在文臣的全力碾压下,显得那样的微不足道。
永泰帝很愤怒。他终于体会到,当初元康帝坐在龙椅上被朝臣喷口水的感受。
永泰帝用恨铁不成钢的目光看着站在左边的勋贵武将,为什么你们的战斗力这么弱?为什么没有一个人是文官的对手?难道你们甘愿让出自己的权利,让文官蚕食你们的地盘吗?
勋贵武将们很无奈,他们也不想让出自己的权利,更不想被文官蚕食地盘。可是造成今天这一切的,不是勋贵武将,而是元康帝。
元康帝坚持十多年打压勋贵武将,先后剪除镇国公,吴国公,还有晋国公。失去三大国公,勋贵的力量就等于是被剪除了一半。
至于定国公,靠他一人,不足以支撑整个勋贵系统。
不得不说,元康帝坚持数十年打压勋贵武将,到今天终于成功了。看看朝堂上的局势吧,文臣已经占据三分之二的话语权,他们可以轻松碾压勋贵武将。
如果颜宓还在朝堂上,或许还能同文臣一战。可惜,颜宓被发配到海外,这辈子只怕没有机会再见到。
不少勋贵武将都冲着站在最前面的定国公,露出怨毒之色。你的妥协,造成了勋贵的没落。今日,你可满意?
终有一天,同样的厄运也会落到定国公府。正所谓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定国公一脸淡定地承受着所有人怨毒的目光。
他后悔吗?
面对这个问题,定国公也会感到茫然。
尤其是看到坐在龙椅上气急败坏的永泰帝,不知为什么,定国公竟然想要发笑。
或许,早在他做出决定的那天,就已经预料到今日的情况。可是他依旧义无反顾的选择站在了元康帝那一边,联合元康帝一起打压勋贵,打压颜宓。
他成功了,颜宓被逼远走海外,无旨不得回来。可是朝堂上的局势,也发生了明显的变化。以前大家还忌惮着手握兵权的颜宓,生怕将颜宓逼急了,颜宓会起兵造反。
如今颜宓出海,文臣们已经无所畏惧。所以他们可以肆无忌惮地否定永泰帝,不给永泰帝一点面子。甚至可以肆无忌惮的蚕食勋贵武将的地盘和权利。
永泰帝朝定国公看过来,希望定国公能够站出来力挽狂澜。
定国公爷希望自己有能力力挽狂澜。可是他知道自己的能力,他没有颜宓的魄力,也缺乏缜密的思维,他没有能力力挽狂澜。
不过面对永泰帝期待的目光,定国公最终还是站了出来。
可是谁也没想到,定国公只是说了一句话,就被文臣不客气地打断了。
文臣们暗讽定国公只知兵事,不懂朝政。今日大朝会,讨论的是朝政,定国公还是不要参与了,免得浪费大家的时间。
定国公气的一佛升天二佛出世。
定国公盯着杨首辅,质问道:“杨阁老,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吗?你也认为老夫不配站在朝堂上讨论朝政?”
杨首辅沉默了片刻才说道:“国公爷息怒。不过国公爷的确不太熟悉朝政。”
定国公出离了愤怒,“杨阁老,你别忘了,老夫也是辅政大臣。”
杨首辅笑了笑,却没有说话。不过意思已经很明确了。四个辅政大臣,有三个是文官。靠定国公一人,还不足以压制文臣。
所以定国公的意见,大可以忽略。心情好的时候,大家可以给定国公一点面子。但是今日是永泰元年第一次大朝会,文官集团肯定要寸步不让。所以杨首辅只好对定国公说一声抱歉,今天不能给定国公面子。
定国公气的脸色发白,心口发痛。
这帮过河拆桥的王八蛋,好狠毒的手段。这才是永泰元年,这帮王八蛋就想摆脱他,独揽朝纲个,做梦。
宋子期站在杨首辅身后,嘴角微微一翘,眼中露出嘲讽之色。
当初定国公义无反顾地站在元康帝身边,配合元康帝的计划,打压勋贵武将,打压颜宓。那时候定国公就该想到会有今天。
颜宓是勋贵里面的中坚力量。勋贵的未来,必须靠颜宓统领。可惜,定国公做了一个愚蠢的决定,将颜宓好不容易经营出来的局面,一下子给破坏了。现在定国公自食其果,也怨不得旁人。
定国公看到了宋子期嘲讽的眼神,想起他和宋子期好几次私下里交手,两人各有输赢。而今,看似胜负已分,事实上他才是真正的输家。
定国公脸色煞白,气得说不出话来。也不知道是在气杨首辅,还是在气他自己。
永泰帝对定国公很失望,他没想到堂堂四大辅政大臣之一,战斗力竟然是渣渣。
永泰帝失望地看着定国公,像是在控诉定国公,你辜负了朕的期望,辜负了先帝的嘱托。
定国公低下头,他没脸面对永泰帝的信任,也没有脸面面对元康帝的嘱托。
永泰帝攥紧了拳头,今日注定大败亏输。他忍!终有一天,今日所受的屈辱,他会全部还给这些文臣。
永泰帝甩袖离去,刘小七高呼“退朝。”
永泰元年的大朝会,就在这种氛围下结束了。
宋子期走到定国公跟前,冷冷一笑,用着只有两人才听得见的声音,对定国公说道:“颜宓早就料到会有今日。颜宓说,你咎由自取,不值得同情。等你死的那一天,他会在海外替你烧纸。”
定国公愤恨地盯着宋子期。
定国公愤怒地说道:“你以为老夫愿意如此?老夫哪里会想到,你们文臣竟然如此不要脸,竟然过河拆桥。”
宋子期讥讽一笑,“定国公果然是老了。文臣从来都是奸诈狡猾的。不要以为文臣是读书人,就会遵守诚信。能够站在朝堂上的人,都是全天下最出色的骗子。定国公,本官没有想到你会如此的愚蠢,竟然会联合文臣打压勋贵。你真是丢尽了勋贵的脸面。”
定国公脸色苍白,后退一步,怒道:“宋子期,你身为文官,却为勋贵奔走,你不觉着丢脸吗?”
宋子期哈哈一笑,说道:“定国公你说错了。本官从来没有为勋贵奔走,本官只是在玩一场权力平衡的游戏。只有当文官武将达到平衡,朝堂才能健康的运行。
当某一方势力过大,朝堂就会出事。定国公,今天只是开胃菜。你等着吧,类似的事情以后还有很多。
到那时候,希望你能明白我说的这番话。明白权利平衡是多么的重要。只可惜老天爷竟然让你这个蠢货得居高位,而元康帝又得到了你这个蠢货的帮助。
大好的局面被你破坏,难得的文武平衡被你毁掉。定国公,最后你一定会自食其果。等你临死前忏悔的时候,本官一定会仰天大笑三声,感叹一声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定国公被宋子期刺激得将要发疯,他吹胡子瞪眼,面目狰狞扭曲。
定国公怒道:“老夫不是罪人,更不是蠢货。老夫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情。”
宋子期嘲讽一笑,“什么是你该做的事情?效忠先帝就是你该做的事情吗?你认为先帝打压勋贵是对的?你身为勋贵,连基本的觉悟都没有,你还好意思说自己不蠢?
今日在朝堂上,其他勋贵武将的眼神,定国公你看到了吗?从今天开始,你必将被整个勋贵武将集团抛弃。因为你是叛徒。本官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宋子期甩袖离去,定国公站在原地,犹如无根浮萍,整个人可怜兮兮的,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
定国公一脸茫然,他真的做错了吗?他真的不该帮助元康帝吗?他真的是勋贵的罪人吗?
定国公拖着沉重的步伐朝大殿外走去,越走越快,到最后奔跑起来。
他不相信,宋子期一定是故意这么说,目的就是为了打击他,让他彻底淡出权力中心。一定是这样的,肯定是这样的。
定国公咬紧了牙关,他不会上当,他会坚守在朝堂上,绝不会让宋子期的阴谋得逞。
宋子期回头看了眼疯狂奔跑的定国公,冷冷一笑。一个人生来就不聪明,偏偏还要自作聪明。这样的人才是最可恶,最该死。
颜宓多年努力的成果,就被定国公元康帝这两个蠢货给破坏了。元康帝一心想要打压四大国公府,一心想要收拢兵权。可是却没想过,这么做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勋贵武将失去权利,也就等于大周的军队失去了脊梁。没有勋贵武将的支持,大周的军队很快就会变成一群无能流氓兵痞,将丧失最宝贵的战斗力。
宋子期抬头望天,冷哼一声,要是元康帝在天有灵,看到今日一幕,不知会作何感想。
元康帝努力了十多年的事情,到今天总算有了一个结论。文官将会趁势崛起,再过三五年,不光朝堂会变成文官的一言堂,就连军队也会被文官牢牢把控。
靠着一群只会动嘴皮子的人掌军,这军队的战斗力实在是令人堪忧。
接着宋子期又大笑一声,垮了也好。正所谓不破不立。
将这一切打烂,说不定还能换来新的历史。
……
自从大朝会之后,永泰帝同文臣之间的战斗就打响了。
永泰帝想要从文官手里抢夺权利,勋贵不给力,永泰帝只能退而求其次,利用太监这个群体冲锋陷阵,同文官争权夺利。
因此,身为内侍监总管的刘小七,手中的权利大涨。
刘小七可以替代永泰帝批阅奏章,俨然成了朝中副相。
这件事情,刺激了整个文官集团的神经。让太监同文官分享权利,这是对文官最大的侮辱。
文官必须团结起来,将太监这个群体干翻,不能让太监的手伸到朝堂,不能让太监掌握权利。
永泰帝却很兴奋,终于有人让文官紧张了。看来将太监集团推出来同文官争权,这一步棋是对的。
永泰帝看着那些气急败坏的文臣,感到特别的爽快。以前都是文臣让朕吃瘪,如今朕终于看到不可一世的文臣吃瘪,这比三伏天吃冰块还要爽快。
哈哈……
此时此刻,永泰帝无比的佩服刘小七。他没想到刘小七竟然会想出这样绝顶聪明的办法化解文官集团的攻势,将文官集团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至于文官集团口口声声说什么宦官专权乱政,永泰帝全都当做了耳边风,没放在心上。
就算宦官专权乱政,宦官也是皇帝的家奴,皇帝一句话就能决定这些宦官的生死。不像文官,牢牢把控权利不说,永泰帝想要罢官,还要经过重重磨难。
总而言之,永泰帝很乐意看到宦官同文官争权夺利。争吧,争吧,你们争抢的越厉害,朕能得到的好处就越多。终有一天,朕将手握大权,生杀予夺,全凭朕的心意。
宋子期抬头,飞快的扫了眼站在永泰帝身后的刘小七。没想到,刘小七不仅阴险奸诈,竟然还是个天才。
刘小七哪里来的胆子,竟然能说动永泰帝派宦官出面同文官争权。
不得不说,这一步棋很妙。只可惜这是一把双刃剑,一不小心,永泰帝就会被反噬。而且以永泰帝的本事,被宦官集团反噬的那一天不会太远。
宋子期微微眯起眼睛,刘小七想出这个天才的办法,究竟有什么目的?、
只是单纯的帮助永泰帝争权夺利?还是带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宋子期从未同刘小七接触过,他看不透刘小七。
刘小七微微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文臣们用着最恶毒的语言攻击他,恨不得将他扒皮抽筋。
面对这一切,刘小七表现得非常坦然。
在提出宦官争权的办法时,刘小七就已经预料到了今天,而且也做好了准备。身为太监这么多年,刘小七早已经修炼得宠辱不惊。
只要手握权利,而且还是批阅奏章的权利,那么就算文官比现在骂得更难听十倍,刘小七也能承受。
刘小七微微眯起眼睛,用眼角余光盯着那些激动的朝臣,尤其是骂得最凶的那些人。刘小七在心中冷冷一笑,咱家记住你们了。洗干净脖子等着吧。真以为咱家是软柿子,可以随便捏圆搓扁吗?
咱家耍阴谋诡计的时候,你们这群渣渣还没断奶。在咱家面前班门弄斧,简直就是找死。
宋子期打量的目光,刘小七也看到了。
刘小七很坦然。这世上真正让刘小七在意的人只有宋安然一人。宋安然以外的人,刘小七全都不在乎。
无论宋子期怎么想,就算宋子期想要杀了他,刘小七也不在乎。
早朝在吵吵闹闹中结束了,文官的吵闹没有结果。永泰帝依旧要启用宦官,给宦官朱批的权利。
永泰帝这一巴掌,狠狠地打在文官的脸上,将文官打得头晕眼花。
之前他们还在庆祝成功打压勋贵武将,没想到转眼就被人打脸。
有文官在想,如果他们肯给勋贵武将留一条退路的话,是不是就没有今天的事情。
相信只要勋贵武将还有一点点战斗力,永泰帝就不会冒着天下哗然的风险,启用宦官掌权。
早朝散去,宋子期又一次走到定国公面前。
宋子期面无表情地看着定国公,问道:“今日的局面,定国公当初可曾预料到?当勋贵武将无能为力的时候,宦官趁势崛起。定国公,他日如果发生宦官专权乱政,祸乱朝纲的事情,你就是罪魁祸首。总有一天,你会被钉在耻辱柱上,让所有人唾弃。”
定国公脸色剧变,“宋大人,你不要血口喷人。”
宋子期哼了一声,“但凡勋贵武将还有一点还手之力,陛下也不会冒着风险启用宦官掌权。定国公,你可曾记得本官当初说过的话,朝堂需要权力平衡。
文官独大,陛下绝对不会容忍。所以陛下将宦官推了出来。这就是一种权力平衡。只可惜这场权力平衡,不是发生在文武之间,而是发生在宦官和文官之间。
定国公,今日局面由你而起,你的功过,将来史书自有评论。但是本官确定,你会成为千古罪人。你给本朝开了一个极坏极坏的头。你这个蠢货,尽干祸国殃民的事情。不如趁早死了算了。”
宋子期越说越愤怒,恨不得将定国公杀之而后快。
宋子期是有追求的文官。看到宦官站到朝堂上,宋子期感到痛心疾首。这是文官的失败,更是大周的劫数。而罪魁祸首竟然还敢摆出一副无辜的嘴脸。
宋子期出离了愤怒,定国公这个老匹夫该死。
宋子期果断的挥起拳头,狠狠的打在定国公的眼眶上。
定国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因为宋子期的一番话,定国公心神不宁。一是不查,竟然让宋子期钻了空子,挨了一拳头。
定国公这个恨啊,宋子期、你欺人太甚。老夫要和你拼命。
定国公啊啊啊大叫,可是眼前哪里有宋子期的身影?
朝大殿外看去,原来宋子期已经离开了。
宋子期打了人就走,果然欺人太甚。
定国公大吼一声,“宋子期老匹夫,你给老夫站住。老夫要和你决一死战。”
宋子期没有停下脚步。听到定国公在身后的叫喊,宋子期低声说道:“蠢货。”
他竟然和一个蠢货说了这么多话,果然他被蠢货传染了。
定国公没能和宋子期单挑,定国公郁闷地回到国公府。脑海里一直想着宋子期说的那些话,难道他真的是罪魁祸首?难道他真的做错了?
不,他只是奉命行事。宋子期妄想用言语刺激他,做梦。他是不会上当的。
在永泰帝的支持下,宦官集团趁势崛起,手中权利越来越大。越来越多的人站在了宦官集团这边,想要趁机捞取好处。
身为内侍监总管,同时也是这场权利斗争的策划者,刘小七表现得很稳,就像是从政几十年的老油条。
他没有因为掌握了批阅奏章的权利就得意忘形,也没有因为越来越多的人投到宦官集团就全方面同文官开战。
刘小七走得每一步,都经过了精密地计算。
刘小七心中有个大计划,为了实现大计划,刘小七不允许出错。
文官奸诈,他要比文官更奸诈。文官清廉,他就要比文官更清廉。文官爱惜羽毛,他要求手下的人同样爱惜羽毛。
宦官是站在文官的对立面,可是不代表宦官就是猥琐的,无耻的,贪得无厌的,不要脸的。
刘小七约束着手下的人,给手下的人立下了规矩。这一点让永泰帝十分满意。
文臣们天天在永泰帝耳边嚷嚷,说什么宦官专权乱政,祸乱朝纲,祸乱天下。听得多了,永泰帝心里头也在打鼓,生怕刘小七为首的宦官集团,一朝掌权就得意忘形。如果真的发生那样的事情,永泰帝肯定非常失望,说不定会收回宦官手中的权利。
如今永泰帝见刘小七很好的约束了宦官,并没有发生文臣所担心的事情,永泰帝终于放心下来,轻松地笑了笑。
文官就是喜欢杞人忧天,还没有发生的事情,就整天嚷嚷,吵死了。
永泰帝对刘小七表达了自己的态度,他对刘小七说道:“刘树,你做得很好,朕很满意。再接再厉,一定要狠狠扇文官一个巴掌。朕忍他们已经很久了,不出这口气,朕心头不甘心。”
刘小七躬身说道:“奴才遵旨。奴才一定会狠狠扇文官一个巴掌,让文官无地自容,让他们不敢得寸进尺。奴才还要同文官夺权,争夺更多的权利。到时候,陛下就能乾纲独断,一言决生死。”
刘小七给永泰帝勾画了美好的未来,永泰帝顺着刘小七的话产生联想,心里头美得冒泡。乾纲独断,连父皇都没有做到的事情,他能做到吗?
永泰帝看了一眼刘小七,突然产生了强大的信心,他一定能超越父皇,做到乾纲独断。
永泰帝只看到了启用宦官掌权的好处,却从来没有仔细想过,元康帝苦苦挣扎了十几年,为什么从来没有想过启用宦官争权?难道是元康帝没有永泰帝聪明?很显然不是的。
元康帝不启用宦官掌权,是因为元康帝是个合格的帝王,他清楚的知道宦官掌权的坏处远远大于好处,所以他不敢开这个口子,不敢给后代立下这个坏榜样。
元康帝到死也没想到,他离世不到一年,永泰帝就撕开了这个口子,立下了极坏极坏的榜样。
要是元康帝在天有灵,一定会从棺材里面跳出来将永泰掐死。
不过今天这一切,追根究底,元康帝才是最大的祸首。但凡元康帝肯给自己的儿子一点点信任,肯花一点点心思来培养自己的儿子,教会他们帝王心术,永泰帝就干不出让宦官掌权的事情。
只是现在说什么都迟了。
刘小七偷偷看着兴奋不已的永泰帝,嘴角露出一抹笑容。心里头感慨,永泰帝真的太好忽悠了,比起他老子元康帝,永泰帝简直蠢得不要不要的。
若是换做元康帝,刘小七一个字都不敢说,只会老老实实的做太监,伺候人。
刘小七笑了笑,暗自摇摇头。帝王家的素质,果然是一代不如一代。这质量下降得太厉害了。
元康帝再多的毛病,以帝王标准来说,他基本还是合格的。
至于永泰帝,他连帝王心术的边都没有摸到。
刘小七嘴角一翘,这样也好。永泰帝蠢一点,就能省却他许多功夫。他的计划就能更早的实施。
而且颜均也能尽早前往西北掌军。他可是答应过宋安然,一定会照顾好颜均。他不能辜负了宋姐姐。宋姐姐的目标就是他奋斗的目标。
刘小七握紧拳头,一想到宋姐姐,他浑身充满了力量,就跟打了鸡血一样。
有了宦官加入朝堂斗争,朝堂乱象频出。朝斗也越来越猛烈,双方表面上还能遵守君子动口不动手的规矩。可是私下里,已经是剑拔弩张,斗了个你死我活。
永泰帝永远只能看到表面上的东西,私下里发生的事情,刘小七瞒得死死的,一句都没有透露给永泰帝。
永泰帝沉浸在掌权的美好生活中,完全忽视了朝斗在升级,朝堂乱象频出所引发的一些列后果。
又一次大朝会,在宦官集团的运作下,三个官员被罢官,两个官员被抄家。罢官的官员,是文官集团的人。被抄家的官员是宦官集团的人。
永泰帝大笔一挥,准了。然后兴奋的退朝,回味手握大权的滋味。
而宋子期再一次站在了定国公面前,“老匹夫,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因为你的愚蠢,朝堂乱成了一锅粥。每个人都忙着斗争,没人关心老百姓的生计,没人关心灾情,没人关心天下大势。这样的情况持续下去,老匹夫,你说说看最终会发生什么事情?本官告诉你,这样闹下去,总有一天会天下大乱。”
“宋子期,你欺人太甚。你三房两次辱骂老夫,究竟居心何在?”定国公怒吼着。
宋子期冷冷一笑,咬牙切齿的说道:“本官要你死。定国公,你背叛了勋贵武将,造成朝堂混乱。你这个罪魁祸首,抱着你的忠心赶紧去死吧。所有因为朝堂斗争而死去的人,全都要算在你的头上。你是侩子手,是本朝最大的祸根。”
定国公脸色煞白,怒道:“宋子期,你别忘了我可是你的小舅子。我们两家是姻亲。”
宋子期挑眉嘲讽一笑,“那又如何?本官不会因为你是姻亲,就会对你姑息纵容。本官告诉你,我们之间不死不休。老匹夫,你等着接招吧。”
宋子期说完,甩袖离去。
定国公急促的喘息,宋子期再三骂他罪魁祸首,莫非他真的做错了?难道他真的是罪人?还是千古罪人?
不,他只是忠心皇权,难道这也错了吗?
定国公失魂落魄的离开大殿,脑海中不停的回想着宋子期骂他的那些话。
你是罪人……
你将被钉在耻辱柱上……
你这个蠢货……
一句句言辞犀利的指责,让定国公夜不能寐。
定国公终于病倒了。病情来势汹汹。短短三四天的时间,已经病到水米不进的地步。
周家人吓坏了,定国公可是周家的主心骨,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那可怎么得了。
周家四处请医问药,太医束手无策。周家又去请霍延诊治,霍延同样说束手无策。
霍延告诉周家人,定国公这是心病。正所谓心病还需心药医。只有找到定国公生病的根源,才能对症下药。
周家人满头雾水,定国公究竟有什么心病?周家人没人说得清楚。就连整日跟随在定国公身边的小厮也弄不清楚。
这就是宋子期的高明之处。
宋子期以言语为刀,势要杀了定国公。为了避免落下把柄,每一次,宋子期都是在乾清宫刺激定国公。
定国公的小厮没资格站在朝堂上,加上定国公刻意隐瞒了此事,所以定国公的小厮自始至终都不知道定国公是受了宋子期的刺激,才会病倒。
定国公眼看就要死了,朝堂跟着动了起来。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周家。
定国公病倒后的第五天,终于从昏睡中醒来。整个人很清醒,还喝了两口汤。
周家人欣喜不已,以为定国公是要好了。
霍延暗自摇摇头,定国公这模样分明是回光返照。
定国公自知自己快要死了,他没有浪费时间。他将子女叫来,交代后事。
周家人顿时放声大哭起来。
定国公不为所动,一件件的交代下去。交代完了身后事,定国公将所有人赶了出去。
定国公只留下霍延,他对霍延说道:“你告诉宋大人,就说老夫知错了。”
霍延不明所以。
定国公却已经泪流满面,神情痛苦。定国公哽咽道:“老夫错了,老夫果然是罪魁祸首,是乱政的根源。老夫自作聪明,却毁了大周的百年国运。苍天啊,老夫知错了,老夫以死谢罪,请你给大周一条活路吧。”
定国公死了,死不瞑目。死的时候还维持着呐喊的姿势和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