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不说农家的八岁姑娘们已经开始做农活,烧火扫地捡柴火喂鸡喂猪,一般普通人家的姑娘们到这个岁数,个个都开始学着持家了。
这年头,十三四岁嫁人的多了去了,不过官家小姐们却稍微迟些。家中富有者,女儿都是娇养,哪里舍得那么小就给夫家抬去做主妇。
琥珀便是这娇养中的娇养小姐。家中最小便是她,平日里就算花瓶倒了,丫鬟们都不敢让她扶起,就怕不小心摔了割了手脚。
她唯一自己做的事情,莫过于磨墨拿绣花针吃饭睡觉。每日早上起身,衣服已经备好,伸出胳膊就有人给她穿上。洗漱用具等早给丫鬟们端来,都是旁人动手,她最多清洗自己的牙齿。
好在她二姐翡翠是个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现代穿越者,时时教训小妹子不可养成穷极奢侈的坏习惯,尽量的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琥珀拗不过房里的大丫鬟,虽然连茶都是旁人倒的,不过内心深处却并不娇惯。
环境逼迫人成长,挑嘴的毛病在沙盗窝子里给训练得服服贴贴。没人给她炖红枣燕窝粥和清炒鸡丝春笋,只有黑面馒头和烤羊肉。什么腥膻不腥膻的,粗糙不粗糙,干了一堆活之后,饥饿难耐,吃得倍儿香。
她白日里给首领端茶送水,收拾房间。晚上还得站在那人的背上,给他用脚按摩。睡觉也是在隔间,随时等候那人吩咐。
琥珀平日里见房里的丫鬟们做得轻松简单,轮到她自己,这才晓得半夜起身给人倒茶,白日里倒洗夜壶多么艰难。
至于缝补这事,每天有许多盗匪们丢来破损的衣衫,叫她补好。她哪里敢推辞,针脚细密,兢兢业业的完成任务。
这里倒是有其他女子,只不过全部是劫来的,关在一处,给这些人取乐之用。
琥珀平时偶尔也逛逛她的居住环境,不想撞见哭爹喊娘的女子给某盗匪拖曳着进了房间。她虽然不晓得具体内容,但是也知道是做啥。吓得三魂六魄的去了一半。即便是如此年幼,她也怕这些人兽性大发,越发的不敢透露女子身份。
为了个人安全着想,她唯一能够做的就是牢牢的抱住沙盗头子这个大腿。
在尚书府,最厉害的人不是方夫人也不是方老爹,而是她二姐方翡翠。
曾经有夫人房里的陪嫁婆子对幼年琥珀稍微怠慢,叫翡翠瞧见,二话不说,几个耳刮子打过去,全府的人再也不敢稍有差池,唯恐叫方二小姐,这个外号“二大王”的给教训。
这贼窝龙蛇混杂,最早她走路都会给人绊倒,有事没事就给一群人丢到空中,你来我往的接住,当沙包耍。幸好这些人的手脚灵便,总算没跌到地上,可琥珀却是吓得不轻。
思前想后,决定好好的巴结下狼面具首领。平时跟进跟出,一副跟班的模样。这下果然奏效许多,其他人渐渐不再找她的麻烦。
狼面具在卧室中才取下面具,平时见手下的人也戴着那玩意。
琥珀是唯一能够见到他真面目的人。关于这点,她并不特别觉得荣幸。
这逻辑很简单,如果一个人长期隐藏面目,只对她一人显露真容。要么这人极其信任她,要么就是有天会将她灭口。
显然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这点认知让她觉得分外沮丧。
即便如此,琥珀还是为这位首领的相貌惊到了。他轮廓分明,留着些胡渣子,深目浓眉,体格雄壮,气概非凡,是个相貌堂堂的人物,乍一看,还以为是个大英雄似的。
她心道,海水不能斗量,人还真不能随便貌相。谁会晓得明明是个强盗头子,长得比白小将军还像个将军。
某个晚上,首领独自在房中喝酒。一口就是一碗。虽然是蛮夷的奶酒,却是很烈。他一副愁眉不展,英雄无用武之地的势头,最后抱起坛子猛灌。
琥珀在一旁心惊胆颤,真怕他喝多了发酒疯,万一个反手,就可将她小人家的三魂六魄给拍散。
她站得远远的,又不敢离开房间。
首领这般喝了许久,突然跌跌撞撞的站起来,醋钵似的拳头猛力击打胸脯,同时竟然哇哇大哭起来。
琥珀又觉得他可怜,一个大男子汉哭成这样,肯定心中很难过啊!她那圣母情结又触发了,完全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本来应该趁着时候,偷偷溜出房间。可是她不退反进,端来热水,绞了条毛巾递上去。
那大汉这时候才发现房中有人,迷迷糊糊之间说起蛮夷话来。琥珀哪里听得懂,也不晓得他在吩咐啥。不管三七二十一,捧了热茶端过去。
他楞了楞,又说了几句话,接过茶就喝了,杯子递过来,示意她再倒。
琥珀端着茶壶,一个劲的给他添,足足添了五六次,首领大人这才停了。喝饱了,边走边解裤子,顺便拿起夜壶。
琥珀一阵眩晕,这人的酒德还真差。她赶忙背过身子,捂住耳朵,却还是挡不住潺潺流水之声。
等水声停止了好一阵,回头一看,尿撒了一地不说,首领裤子都没完全整理好,竟然倒在自己的液体里睡了过去。
琥珀恶心得要命,可是如果第二天老大醒来,发现尿壶倒在身边没有人收拾,她肯定没好果子吃。
四处寻了个两根木棍,将夜壶夹起,小心翼翼的拿去倒了,顺便洗刷了一番。
至于倒在地上的家伙,她可没本事扶起。
大晚上的折腾这么久,她困得要死,回到外间自个的小床睡下。
仿佛是刚闭上眼,就被里间首领的呼喊声吵醒。她无奈的起床,快速套上外衣,赶紧小跑去看他有啥吩咐。
原来老大只是在说梦话罢了,扯着嗓子说蛮夷话,仿佛与人在吵架似的。面部扭曲,似乎委屈得要命。说着说着,竟然呜呜的哭起来。
琥珀本来有许多怨言,可是见这么高大的男子哭得同个小孩似的,心中一软,全然忘记她是被掳来的奴隶。
想着生病时难受得哭,二姐和方夫人时常拍拍她背,抚摸她的发丝,安抚情绪,琥珀照葫芦画瓢,走了过去,坐在床边,伸手给首领顺气。
这么一来,似乎真有点效果,哭声慢慢停止了。她去外间炉子倒了些热水,混了些凉水,又绞了毛巾,给他擦去脸上的眼泪鼻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