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淳飞,去铁铺村走一遭,查明其中详情!”
“是!”夏侯淳飞领命而出。
赵桓看向劳威,道:“把此间详情详细说来。”
劳威克制住紧张,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的,即没添油加醋,又没有遗漏些微细节。
本来,他是打算找罗从彦禀报的,却不想赵桓正在场。
看他狼狈地回来,赵桓问明原委后,立刻召来了夏侯淳飞,接着才问其间详情。
听了劳威汇报,赵桓敲着扶手沉思了片刻,问道:“豫章,此事如何看?”
“方田均税,确实利国利民,然其中阻力,出乎意料地大。”罗从彦皱眉道。
劳威涨红了脸,拜道:“殿下,下臣无能,请罪。”
“罢了,此非你擅长,是本王太过乐观了,倒是怪你不得。”赵桓摆手道。
安抚了劳威,赵桓看向罗从彦,道:“明日,本王亲自走一遭铁铺村,豫章以为如何?”
“是否太过小题大做,说到底不过一村之地,纵然有几个豪强,也不值得殿下亲出。”罗从彦道。
事情虽然棘手,其他人未毕解决不了,其实不必要太子亲自走一趟。
实在不行,派千八百军兵监督,看谁还敢闹事。
赵桓笑了笑,道:“方田均税,关系千载基业,必须推行。
铁铺村作为第一站,不但要做的干净利索,还要成为天下范本。
因此,吾走一遭,以展示东宫决心!”
东宫的决心,绝不容轻忽!
选择铁铺村,乃是参考了郭谘的故事。
仁宗景佑年间,肥乡县贫富两极分化十化明显,官僚、豪强巧取豪夺,大肆兼并土地,手中掌握大量的土地资源人力资源,却隐田隐丁,逃避税赋;贫苦百姓手中的土地被蚕食殆尽,却要承担着繁重的苛捐杂税。
且县衙登记的田赋征税底册上,土地分配数据已与实际情况严重脱节
其不公,已达到百姓所能承受的极限。
当时民怨沸腾,群情激愤,除了大量百姓逃亡,更有许多百姓暴力抗税,严重影响了当地的稳定。
因此,素有河北“粮仓棉海”之美誉的肥乡县,按田赋征税底册征收税赋,根本就无法征收到位。
时河北转运使杨偕面对这种现实,忧心忡忡却一筹莫展。
税赋收不上来没法向朝廷交代,动用国家机器强行征收又唯恐激起大规模民变,引发社会动乱。
幸好郭谘相助,始有方田均税之开端。
此时的铁铺村,情况比当年的肥乡县要好一些。
因为铁铺众多,村民可以做工生活,倒是不至于逃亡做贼。
但是,田地兼并一样严重。
根据前期摸底,铁铺村有两万八千亩余土地,然县衙记录的只有一万三千亩,隐瞒超过了一半。
且,这么多田地只在三十二家人手中,然而田契记录应该有一百六十二户。
也就是说,有一百三十户人家白白交税了。
按理说,这些人家应该举起双手双脚支持东宫的。
奈何,有小人作祟。
至于这些人是盲从还是被胁迫,还需要调查。
这便是赵桓派出夏侯淳飞的原因。
第二天,赵桓领着五百亲卫,并丈量土地的人手,快马加鞭到了铁铺村。
刘正党克见到太子,立刻上前见礼。
看着毕恭毕敬的刘正,赵桓马鞭一指,轻喝道:“来人,拿下!”
刘正大惊失色,问道:“殿下,下臣何罪之有?”
赵桓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笑道:“本宫倒是没想到,这铁铺村的刘家,居然是县尉的本家。
难怪,昨日县尉非但不帮着解释安抚百姓,反而火上浇油,推波助澜!”
“殿下,臣冤枉啊,臣只是想帮着户曹清丈土地啊!”刘正叫道。
“是与不是,片刻便知。”冷笑中,赵桓打马向前。
轰隆隆的马蹄,不知让大地震颤,人心也是忍不住地颤抖。
见到如此多马军,更有太子旗号,聚集一起的百姓有些慌。
昨日,他们得到的消息,乃是开封府少尹罗从彦来,以求继续推行方田均税事。
自然的,铁铺村豪强们聚集一处,打算故技重施。
只是情报有误,谁能想到太子驾到。
他们敢敲劳威一棒子,哪怕罗从彦来了,只要一棒子敲不死,也不会把事情搞的不可收拾。
但是对太子,谁敢动手?
而且,被锁拿的刘正,更让某些人心惊胆战。
赵桓驱马,到了惶恐不安的人群前,叫道:“孙大头!”
没人应答,然而赵桓已经认出了他。
概因周围百姓听到太子点名,已经各自让开,且把目光看向了孙大头。
情知避不过去,孙大头出列拜道:“小民拜见太子殿下。”
“混账东西。”赵桓骂道:“你家田早没了,不去县衙注销,在这凑甚么热闹?”
“小民听说,官府清量土地后,将提高税赋……”孙大头战战兢兢地解释道。
“提高税赋,乃是针对多田地者,与你一个佃户何干?
尔等本无田地,便不需要承担田税,只是要去府衙注销田契便可。”赵桓不耐烦地说道。
孙大头不但没有半点不满,反而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道:“多谢殿下,小民愚蠢至此,被人蒙骗。”
“闲话少说,速速离开。”赵桓挥手道。
孙大头欢天喜地地走了。
人群中,豪强们当然不甘心,却不敢动弹。
随行护卫的马军端坐马上,各自紧握刀枪,眼光如同鹰隼般锐利,着实让人胆战心惊。
赵桓不管,又叫道:“张二狗。”
……只点了几个名字,一百三十户没田的,全部走了。
千余百姓,只剩下一半。
事实证明,狗大户还是少数,穷人还是要多一些的。
赵桓又叫道:“古发!”
“小民在。”古发出列拜下。
“你家实际有田一百三十一亩,登记在册却有五百二十四亩,可有此事?”赵桓问道。
“殿下明察,却有此事。”古发应下。
赵桓手一挥,道:“劳威,领人前往清量,重新登记造册,按照实际数目确定税额。”
“喏。”劳威应下。
他知道,此时妥了。
太子的威势,可不是区区乡间豪强可以抗衡的。
打发了十一家田少税多的,留下的人更少了。
赵桓扫视全场,喝道:“非铁铺村村民,即刻离开,本宫做主不予追究,否则,全部按律问罪!”
人群一阵骚动,犹豫片刻后,又走了三百余。
现场,只剩下一百余。
赵桓咧嘴笑道:“现在,算算尔等偷税漏税,抗拒官府之事吧。”
“刘方!”赵桓先点了刘正本家老爷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