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非月之所以为浮月所恨,大概需要追溯到前世,准确说是前好几世。
那时候的柳非月名叫朱毓淳,是王室宗亲,后被封为栖霞县主。
当年栖霞县主病重,快要不行时,不知老王爷从哪里找来一个道人,说是可以救县主的命。
那道人写了一个方子,说是可以活死人,肉白骨,县主的病自然不在话下。
就在王爷以为栖霞县主有救之时,方子里一味药,却让老王爷犯了难。
龙角.......
老王爷颤抖着手拿着那写了药方的白宣,如有千斤重。
他驱散了奴仆,将桌子一拍,怒道:“荒谬......这世间哪里有龙......”
见状,那道人抚了抚灰白的长须,用苍老的嗓音道:“有......就在那卧龙山上......”
老王爷怀疑地打量着这个道人:“那山我也去过,却从未听过有龙......”
“王爷信也好,不信也罢,方子贫道已经给了王爷,也算报了十五年前王爷的不杀之恩。”
不杀之恩?老王爷看着眼前端坐的道人眉头轻蹙。
他年轻时为天子征战四方,杀过无数人,也放过不少人,哪里记得这个道人是谁。
老王爷再次打量这个不请自来的道人,这才发现,这道人虽须发净白,面上却无一丝皱纹,当真是风骨俊逸之姿,鹤发童颜之貌。
那道人轻轻放下茶盏,将一柄白玉如意抱在怀中,缓缓站起。
青灰色广袖纱质道袍上绣着墨色的高山流水,广袖在气流的作用下微微飘起,颇有些道骨仙风的气韵。
还没等老王爷开口,那道人便看着王爷,缓缓而言:“不过贫道还需劝王爷一句,生死有命,不可强求,凡事应以天下人为重,才可福延子孙。”
老王爷怔怔看着眼前这个不知名的道人,那道人的双眸澄澈似初生的婴孩,说话却又掷地有声。
他一生阅人无数,几乎可以断定眼前这位,绝对不是骗子。
既有高人在堂,岂有安坐的道理。
老王爷刚欲起身,那道人却将广袖一拂,须臾间便化作一缕青烟无影无踪。
唯一能够证明那道人来过的,就是金丝楠木桌上那张薄薄的白宣。
王爷看着手中的白宣,虽然知道了龙角的位置,却不能大张旗鼓地去找,毕竟取龙角这件事,光名头就犯了帝王的忌讳。
余光扫过旁边陪侍的秦风。
唇轻轻抿起,这孩子的父亲曾经是他最得力的部下,可惜最后战死沙场,这孩子的母亲在知道丈夫战死之后,思念过度,没两年便跟着去了。
老王爷看着这孤苦无依的孩子觉得可怜,英雄之后岂能被怠慢,于是便将孩子带回了府中,并将这孩子收为义子。
眼下秦风已经成年,办事得力,最重要的是,秦风与栖霞县主一同长大,秦风仰慕栖霞这件事,老王爷也是知道的,只不过碍于秦风与县主身份有别,他便也不说破。
如果要为栖霞冒险取龙角,恐怕秦风是最好的人选。
他叹了口气,语气威严道:“秦风,刚才的事情你可听清楚了。”
跟随王爷多年,秦风也历练得极其伶俐,他当然知道王爷话里有话,于是俯首下跪:“属下愿以个人身份,为县主去卧龙山寻龙角。”
闻言,老王爷扶起秦风,声音微颤:“好......好孩子,只要你救了你义妹,我便做主,将毓淳指给你......”
“谢王爷......”
秦风俯首谢恩,睫毛微微抖动,其实如果老王爷不将县主指给他,他也是愿意为毓淳走这一趟的。
一是报老王爷的养育之恩,二是为了毓淳。
秦风承认自己对毓淳是有恋慕之情的,可他却深知两人之间的身份之别,从不敢有非分之想。
这是一种非常特殊的情愫,可这种原本美好的情愫却在两年前毓淳生病时,竟变成了一种折磨。
他眼睁睁看着毓淳那粉雕玉琢的脸蛋逐渐变得蜡黄,短短两年,毓淳便成了一副枯瘦如柴的模样。
秦风看着毓淳那枯瘦的身体和凹陷下去的双眼,心痛不已,这种感觉就像是看到一口井逐渐地被抽空一样。
如今,既然有机会救毓淳,秦风认为于情于理他都有责任。
老王爷给了他一队暗卫,让他次日不声不响地准备出发。
出发前,他的好友杜蕴找到了他。
那杜蕴与秦风年纪相仿,为人豪爽,也在王府当差,和秦风非常投缘。
他知道秦风要离开王府的时候找到了秦风。
这次杜蕴带来的是一坛子酒。
他用那长满粗茧的手拍了拍秦风的肩膀,同往日一样粗声粗气道:“秦风兄弟,这个节骨眼上出去办事,你心里肯定苦。”
杜蕴叹了口气:“你对县主的心思,别人不知道,我知道......”
秦风本想和杜蕴说你不知道。
可一看到杜蕴那胡子拉渣的脸,又想起他见到女人就会脸红不已的样子,觉得对杜蕴说什么都是对牛弹琴,还不如不说。
于是,便自顾自地收拾衣物,不做解释。
“我瞧着这县主怕是不成了,你这一去,恐怕连最后一面都见不着。”
闻言,秦风手上的动作一滞,转而对着杜蕴粲然一笑:“杜家兄长说什么浑话,县主会好好的,会长命百岁,儿孙满堂。”
看着秦风的笑,杜蕴一愣,也笑道:“是啊,县主会好的。”
他摸了摸桌上的酒:“这酒是兄弟我给你备下的,万一,我是说万一啊,县主有个三长两短的,你一个人别想不开,自己喝点酒,也算是能消消愁了。”
“杜家兄长可莫再说县主有什么了,再说我可得翻脸了。”
秦风说着,心中却清楚杜蕴说的话确实有道理。
哪怕是有龙角,如果取得慢,恐怕也来不及了。
见杜蕴面露尴尬,秦风松了神色,转而坐到杜蕴旁边,温声道:“我知道杜家兄长是为我好,可我心里一听到毓淳出事,心中就刀割似的难过,杜家兄长担待则个。”
“嗨......”杜蕴摇了摇手,拍着胸脯粗声道:“多大事,这点我都受不住,哪里担得了你一句兄长。”
他摩挲着桌上的陶壶:“这酒叫仙人醉,是我家祖上传来的方子,后来太爷爷说喝酒小则误事,大则要命,便再不让后人做酒的营生,可我们手艺却没忘。”
“仙人醉?”
秦风好奇地看着桌上的酒坛,看着杜蕴的表情,秦风知道,这酒不一般。
“对啊,这酒做起来极其复杂,我家每年也就备个一二十坛,多了可没有,我都没舍得喝,就给你拎了一坛,你可别浪费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多谢杜家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