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文茵沉思了一下,再次看向了那个通判。
她这时显得有些着急,那眼神看起来十分凌厉,通判生怕自己会被她生吞活剥了去。
陈文茵问道:“信上说什么时候动手了吗?”
那通判赶紧又看向书信,仔细读了一遍后颤声道:“上面说,今年厉兵秣马,待到明年冰雪消融之时出兵。”
陈文茵道:“冰雪消融时……是明年开春?”
那通判摇摇头:“应该不是,吐蕃地势高,等他们那冰雪都融去了,咱们这边该入夏了才对。”
穆继宗急道:“那也没多长时间了……不行,我得赶紧回去!”他说着就要往门外走去。
陈文茵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道:“你先别急,这山高水远的你能说走就走?”
穆继宗嚷道:“我从这往北直走,到秦州附近再往西行,很快就能回去了!”
陈文茵叹一口气道:“我知道你着急,可你想想,就你自己这么回去了能有什么用?”
穆继宗继续道:“我可以回去告诉大汗,让他早做准备,好抵御那些吐蕃人的进攻……”
“啪”的一声脆响传来,惊得在场众人都屏住了呼吸,无论是那胆小的通判还是两旁的衙役,这时候都缩着脖子惊恐地看着两人。
唯独穆继宗的反应慢了半拍。他缓缓回过头来,感受着脸颊上火辣辣的疼痛,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被陈文茵打了一巴掌。
所有人都以为陈文茵生气了,毕竟敢冲着她高阳公主这么吵嚷的人,整个偃月也屈指可数。
可陈文茵的面容十分平静,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她看着穆继宗,看着他盯向自己的眼睛,开口问道:“如何?冷静下来了吗?”
穆继宗长出一口气,微微点了点头。
陈文茵也满意地点点头:“那就好,你仔细想想,如果你就这么回去了,即便你们大汗有了准备,可凭你们回鹘现在四分五裂的状态,你觉得能抵挡住吐蕃的大军吗?”
她说得有道理。虽然穆继宗不愿意承认,但不得不说陈文茵说得有道理。是自己一听说回鹘有难就冲动了,自己应该好好分析一下,现在最合理的做法是什么。
陈文茵也叹了一口气,但那口气似乎没有急躁在里面,反而是满满的放心感。她柔声道:“你别着急,咱们这样,你先跟我立刻回京。等到了京城,我就求陛下出兵,你和偃月大军一同回去,先助你们大汗统一了回鹘,然后咱们两边一鼓作气灭了他吐蕃。”
攘外必先安内,陈文茵所说的确不错,只有先统一了回鹘,才有可能和吐蕃有一战之力。如果彼时还能得到强国偃月的扶助,那打败吐蕃可以说是志在必得。
穆继宗点了两下头,第一下时还有些犹豫,第二下时却像是下定了决心。
他大声道:“好,事不宜迟,咱们这就走。”
陈文茵笑道:“这就对了。”
二人说着并肩向门外而去。那通判看着二人好似十分亲密地快步出门,心里不禁有些惊讶:那少年到底是什么人?居然能得高阳公主如此青睐。
陈文茵和穆继宗回了住处,这时段永琪刚从余正音那里逃出来,正趴在桌子上叫苦连天。
他见到二人走来,立刻收住哭喊声,抬头笑着对陈文茵道:“公主回来了,我等了你一夜呢,生怕你受点什么伤。”
陈文茵白了他一眼道:“少来,你就是才到客栈吧,若是我晚回来会,你恐怕已经回房间闷头睡觉去了。”
段永琪急道:“怎么会,我听说你出门去一夜未归,担心得很呢,尤其还是跟这位穆小将军一同消失的。”
穆继宗也白了他一眼,若是在平时,二人少不得吵几句嘴,但现在他心中有事情压着,便也没了跟段永琪计较的心情。
陈文茵却将眉毛一挑,忽然低下头盯着段永琪,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一夜未归?莫不是半夜闯进我的房间了?”
段永琪本来还为穆继宗“不敢”和自己理论得意,忽然听到陈文茵这话,不禁一愣,随即摆手叫道:“不不不……怎么会?我是听任重兄说的!”
“任重?”陈文茵转头看向正坐在一旁喝茶的陆承远,“是你告诉他的?”
陆承远点点头道:“是。”
陈文茵问:“那你又是如何知道我不在的?”
陆承远道:“知道主子的动向,是侍卫的本分。”
陈文茵眉头一挑,笑道:“可你也没掌握我的行踪不是?”
陆承远道:“所以是我失职了。”
陈文茵眉头猛然跳了两下,面对陆承远,她真的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任重兄的事情过后再说,公主你们到底去哪了?”
段永琪适时插话进来,不着痕迹地解除了陈文茵和陆承远之间的尴尬气氛。这让穆继宗不得不怀疑他不仅仅是因为好奇,反而实实在在是想帮陈文茵的忙。
陈文茵叹一口气,表示对陆承远毫无办法,然后将夜里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当听说他们二人闯进吐蕃军营偷取布防图的时候,陆承远和段永琪都瞪大了眼睛。
陆承远终究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安静听着陈文茵的话,但段永琪却有些着急了,他嚷道:“怎么能这样,这不是胡闹吗!”
陈文茵猛然瞪他一眼,喝道:“别打岔,听我说完!”
段永琪立刻老实下来,继续听陈文茵讲述夜里那惊心动魄的故事。
待听完最后他们发现书信并让人翻译出来的情况后,段永琪才算完全明白了二人为何看来如此匆忙。
说完二人讨论后的决定,陈文茵道:“事情就是这样,咱们准备准备便立刻返京。”
陆承远点点头,段永琪则精神一振:“好,这就走!”看来他是真的想尽早逃离余正音的身边。
“段小侯爷,你得留下。”
段永琪正准备起身时,陈文茵忽然一笑,对他清清楚楚地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段永琪正愣着,便又听陈文茵道:“毕竟武林人士不成气候,怎么说也得有个会用兵的人坐镇不是?既然我不在,就只能留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