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文茵带着人马缓缓而行,绕过一片沙丘,向着东边慢慢摸近。
虽说现在东侧前锋营已经打得锣鼓喧天了,可陈文茵这边行动依旧谨慎,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对方发现,最终害得全军功亏一篑。
既然之前那小将说了,那营盘是在中间左右,那大概就是往回行十里前后的距离。
陈文茵几乎是数着步子一步步游走在沙丘之外,十里的距离对于平日里的她当然不远,但这样缓缓而行,用的时间也着实不少。
更何况陈文茵还是个急性子,她走到一半就有些耐不住心思了,她多想直接骑上凝脂玉麒麟,一路直冲到目的地去。
好不容易压下这心思,顶着将近中午的烈日,忍着偶尔滴入眼中的汗液,伏着身子缓缓向前挪动。
“公主,就在前面不远处。”
听了那小将的说法,陈文茵点点头——她算着也差不多快到了。
正好前面是个颇高的沙丘,陈文茵看了看四周的情况,跟身后人说道:“你们在这等一下,我上去看看。”
她说完也不等身后人回答,立刻施展轻功拔地而起。
她虽不至于踏雪无痕,但起码能做到落地无声,更何况这样的沙地,即便她发足狂奔也没发出半点声响。
转瞬间她便来到了沙丘顶上,她趴在峰顶的后边猛喘了两口气,调匀了呼吸。
一切准备做好了,她便微微露出头来看向那沙丘的对面。此时她万分警戒,甚至屏住了呼吸,似乎只是轻轻出一口气都会被对方发现一般。
越过沙丘看下去,下面果然是一片巨大的营盘。
那营中军马整肃,军帐林立,四面八方守备森严。
陈文茵眯着眼睛看去,但毕竟距离远了些,虽能看到个大概,可里面的细节却看不太真切。
若是穆继宗在这就好了。
陈文茵心中忽然产生了这样的想法,她希望穆继宗这时候能在自己身边帮助自己。
为什么会突然想到他?陈文茵心中一乱,不对,我只是想要他那双鹰一般锐利的眼睛罢了。
陈文茵是在给自己找理由吗?或者她真的只是这么想的。这连她自己也分不出来了。
如今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她赶紧收摄心神,仔细看着那片营盘上的情况。她通过这一眼能望到的内容推算着营盘中的战力。
步兵为主、骑兵为辅,刀兵多枪兵少……怎么没看到弓箭手?
陈文茵眯着眼睛使劲瞧着营盘的情况——除了几个高高岗楼上的弓手外,居然没有持弓的士兵了。
是把他们都送到前面抗敌了,还是……藏起来了?
这一瞬间,陈文茵忽然觉得萧里弥是在等自己。
他在等着自己来劫营?
这个可能性陈文茵早就想到过了,从吕懿武的部队没被追击开始,她就猜到萧里弥很有可能是要请君入瓮了。
可她仍旧决定这样来打,因为她有自信可以应对萧里弥的策略,更重要的是她不愿意放弃这样的机会。
她在行险,萧里弥何尝不是?
二人都将自己的身家性命押在了这一战上。
她继续分析着辽军的营盘,这里的布置很明显就是为了围剿敌军部队的。萧里弥设好圈套,正等着对手往里跳。
如果他的目的就是要围剿自己,那作为诱饵的粮草就应该……
陈文茵仍旧在心里计算着,眼睛不断在那广大的营盘中寻找着。
忽然她笑了起来:找到了。可她的笑容有些危险,那里面除了开心和得意,还有满满的凶狠。
那位置真是太好了,太好了!一旦自己靠近那个位置,立刻就会被三万人围住,到时候想突围几乎就是痴人说梦。
陈文茵从沙丘上一路滑下来,召集了人马过来商议。
她将最危险的事情都隐瞒住了,只大致描述了辽军的分布,然后说了一句:“大家记住要速战速决,时间一长,附近营盘来了援军,咱们可就走不了了。”
众人都点点头,便都做好准备。
他们将马匹都放在沙丘背面,自己带上兵刃火药,一批批向着沙丘顶端而去。
“公主,如果敌军是这样的配置,咱们一旦攻入其中很容易被围住。”
正在大家全神贯注向着沙丘顶爬去时,之前那小将忽然低声说了这么一句。
这话别人都没听到,只有在他身边的陈文茵听了个清楚。
“这与其说是咱们奇袭对方,更像是对方在请君入瓮,公主,还请三思。”
陈文茵看了他一眼,这一众人皆没看出端倪,并不是他们痴傻,而是陈文茵有意隐瞒了敌军最重要的几个布置。可眼前的小将却只是从陈文茵细碎的情报中便推出了真实的局面。
陈文茵忽然笑了起来:“好啊,你是谁,在这教我用兵?”
那小将一愣,惶恐道:“末将不敢……”
陈文茵追问:“你到底是谁?”
那小将无奈,答道:“末将姓温,名为野清。”
温野清……父王的字也是“野清”二字。
陈文茵想到他姓温,忽而笑道:“太尉温子初是你什么人?”
那小将一愣,旋即答道:“是家严。”
原来他就是温三郎。京中传言温家三公子聪颖过人,自幼熟习兵法,是偃月年轻一代中最有前途的将星。
听了他刚刚的几句话,这评价倒好像真有点意思。
陈文茵当先上了沙丘,温野清也很快跟了上去。陈文茵指着下面的营盘问道:“你看看,这是什么情况。”
温野清仔细看了一阵子,只觉得越看越是心惊,最后甚至开始深呼吸起来。
“这……这是摆明了要围剿咱们啊……公主……”
他回头看向陈文茵,但见陈文茵笑着点了点头。
原来陈文茵早就知道了,可为什么她还是要去送死?
陈文茵笑道:“你说说看,咱们有什么办法全身而退?”
温野清听了陈文茵的问话,就真当陈文茵是在询问自己的意见,脑中快速运作起来,不断推算双方的战术布局。可无论他怎么算,最终似乎都只有死路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