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文茵手一甩,四枚飞刀径直向着辽军大帐而去。
虽然粮仓也在附近,可那里守军太多,恐怕萧里弥早下过死命令让手下无论如何守好粮仓。
相比之下,反而是大帐的守卫薄弱了不少,所以她这四枚飞刀的目标就盯在了敌军大帐上。
那边敌军见到飞刀过来都赶来阻挡,燃着火的飞刀射中三名敌军,最后的一枚终于还是打在了大帐上,那大帐立时燃烧起来。
可大帐不比之前埋伏弓箭手的小帐篷,它烧得极慢,火焰慢慢爬升的时候,里面的长矛兵早已冲了出来,竟几乎都没什么损伤。
这一下敌军的伏兵都被引得差不多了,陈文茵大喊道:“所有人加把劲,只要烧了前面的粮仓就是咱们的胜利!”
在这被敌军包围的情况下要打败敌人恐怕是痴人说梦,但陈文茵把目标定在了敌军的粮仓上,这样一来原本看似难如登天的任务就好像简单了不少。
手下众人立刻群情激奋,都开始往粮仓那边猛冲过去。
但他们没想到,要拿下粮仓,他们还是要跟敌军拼个你死我活;甚至在拿下粮仓后如何脱身,这也是个要命的问题。
或者他们不是没有想到,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的高手,不可能想不到这么简单的事情。
他们只是不去想,因为面对着如蝗灾一般密集的敌军,如果去想这些事情,恐怕他们立刻就会失去斗志。
一众好汉在敌阵里嘶吼着、咆哮着,挥舞着手中的刀剑,身上溅满了血液,敌人的、或是战友的、甚至是自己的。
时间只过了两刻,这战局已经变得惨烈不已。
陈文茵身边的人不断倒下,被乱刀分身、被枪矛穿刺,或者被羽箭射成刺猬的。
那是她从未感受过的血雨腥风。当时在乾安城下,她的部队也曾陷入重围,被敌军围了个水泄不通。
可那时他们有马,他们可以凭着快马的机动性,在敌阵中穿插往复,杀个七进七出。
现在呢?他们只能靠着脚步一步步往前走;只能靠着人墙阻挡对方的刀光剑影。
饶是如此,这支队伍没一个人后退,所有人都秉持着一个信念:宁死不退!
这是豫王府的特点,是经过豫王府的洗礼,镇北、平西两府大军的军魂。
而这个军魂,也是陈文茵敢于如此行险的资本所在。
这时的偃月军聚拢在一起,围成了紧缩的阵型,外面刀盾兵护卫,里面长枪趁机发难,弓箭手向外仰射箭雨,中间拱卫着大将陈文茵。
他们的行动速度被大大降低,一群人每挪动一步,都要付出血的代价。
可他们仍然在切实地行动,虽然慢,但从没有停下来。
这支圆形阵型的队伍,在黑压压的敌军中心开出了一朵花来。
这花是带刺的,任何想要接近它的敌人都会得到惨痛的教训。
陈文茵毕竟武艺高超,她在阵中不断游走,凭着流星锤和飞刀的距离优势点杀敌军阵前将领。
可这终究只是杯水车薪罢了。这支部队无论多强,他们仍旧是有极限的。
这个极限即将到来,外围的守军已经开始疲累,他们手中刀挥得越来越慢,挡身的盾也感觉越来越重。
从第一个人拿不住盾开始,到外围的大面积崩溃,其间连一刻都不到。
敌军可以不断更换新鲜血液,可陈文茵这边只能不断消耗战士们的体力。这之间的对比太过明显,陈文茵一方正处于绝对的劣势下。
陈文茵大喝一声:“一百人殿后,其余人往粮仓给我冲!”
众人喝一声“好”,便立刻行动起来,转瞬间变成锥形阵向着敌军猛攻过去。
只要能碰到粮仓,陈文茵就有信心烧了他们粮草,只要能碰到!
距离渐渐缩短,陈文茵距离那粮仓只剩下十丈的距离。
偃月的战士们护着她一寸一寸往前挪,从十丈到九丈、从九丈到八丈,时间在不断流逝,距离也在慢慢缩短。
忽而一阵马蹄声传来,陈文茵心中暗道不好,只怕是敌军的增援来了。
实则陈文茵他们已经陷入了重围,敌军增援来不来影响已然不大,可这对军心却是致命的打击。
所有人都紧咬着牙关,对这一片马蹄声充耳不闻,他们知道自己不能去在意这些,不能去想、不能去看,只要一门心思往前冲就好了。
眼看得距离粮仓只有六丈之遥,陈文茵发力呐喊,只要再往前走一丈,她就能达到这次突袭的目的。
正在眼看着粮仓触手可及时,忽然一柄长刀飞来,直向陈文茵的头削了过来。
陈文茵身子一扭让过长刀,一匹快马从她身边飞驰而过,马上的人在半空中将长刀接了下来。
陈文茵刚一站定,附近人马赶紧将她护在了中心。
这些偃月的勇士们个个人高马大,陈文茵站在他们中间被挡了个结结实实,她只能踮着脚尖伸长脖子才能看清前面来者何人。
那飞马而来的便是萧里弥。这时萧里弥一身玄色铠甲,手提丈余长刀,正紧紧盯着人群中的陈文茵。
陈文茵将手向上一举,萧里弥知道这是暂时休战的意思。如今陈文茵身陷重围,要杀她绝非难事,萧里弥也就不在乎让她多说两句话了。
于是萧里弥将手一举,喝一声:“都停手!”
黑压压一片辽军立刻停止动作,虽然仍保持着戒备的神情,但真的没人再往前走一步。
他闲庭信步般纵马缓缓而来,长刀横在马鞍上,身子微微前倾,笑道:“公主几日不见,越发精神了。”
陈文茵抹去脸上的血迹,也嘿嘿一笑:“是啊,几日不见,萧元帅越发无耻了。”
萧里弥也不生气,只笑着问:“此话怎讲?”
陈文茵道:“之前是以大欺小,还欺负我手中没有兵刃,那也就罢了,如今可好,改成以众欺寡了。”
萧里弥叹一口气:“你们中原人说过‘兵不厌诈’,再者公主偷袭我军行营,这也不合道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