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变色九天惊,山雨铺来何处宁?兄弟金兰参五岳,会盟一剑显声名。
“咱们今日要说的,乃是十八年前一桩武林大事!”
听到这说书先生的开场诗,陈文茵已经禁不住笑了出来。
阿米尔看着她问道:“这有什么好笑的吗?”
陈文茵连连摆手道:“没、没,就是他这诗……倒是合辙押韵,可说了四句好像跟没说一样。”
四句连起来啥用没有,这就是陈文茵对这首诗的评价,好歹是合了格律,要不这诗不就更不堪入目了?
其实天下说书人的定场诗不都是这样?听着一乐也就是了,真去深究反而没了意思。陈文茵笑的是这说书先生明明肚子里没二两墨水,还非得用尽全力把这诗搞得合了格律,非要附庸这点风雅不可。
当朝诗文风格很大程度上继承了前朝的酸腐之情,最讲究格律韵味。文人做起诗词来,那格中有一字错了就好像犯了天大的错误一般。
其实看看盛唐之时,偶有出律的诗句不是比比皆是?哪一个又不是传世之作?尤其人家崔颢的《黄鹤楼》,半首诗都在格律之外,还不是被称为“唐律第一”?
这文风便是民风,上流文人的文风够广大,下层人民的民风才够豪放。
当年王之涣一句“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那是何等的豪情壮志,那才是盛唐的宏大之象。后来到了前朝的晏殊,就成了“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这诗写得美则美矣,可哪还有气吞万里的气势?
陈文茵喝着酒,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她记得这些话是她小时候从陈宁留下的书卷中翻出来的,那时她还想不明白这两句诗,如何能反应出一个王朝的气象来。
那说书先生已经开始口若悬河:“十八年前,重德教副教主龙王带人席卷中原武林,在穆家庄穆老庄主的号召下,群雄齐聚泰山绝顶,为着如何对抗魔教,召开了武林大会。”
这段故事陈文茵都听过不知道多少遍了,她吃完了饭,对其他人道:“走吧,赶紧赶路吧。”
阿依努尔最喜欢听这些故事,便央求道:“让我听听嘛,花不了多长时间的。”
陈文茵叹气道:“这段你听过的,就是你爹娘定情的那一段。”
阿依努尔仍旧不依不饶:“那时妈妈说得很简略啊。”
陈文茵没办法地叹着气,阿米尔笑道:“听听无妨,我还没吃完饭呢。”
他哪是没吃完,他就是在给自己姐姐打掩护罢了。
陈文茵也只能在这听下去了。她以前听到这一段,都是自己门派里的人说起的,除了赞扬萧思君以外,其他的并没有多说什么,所以她之前也不知道艾尔莎和穆淇奥在武林大会里有那么重的戏份。
她担心这个说书先生口无遮拦,说些穆淇奥的坏话,再伤了姐弟俩的心。
那说书先生这时已经开始讲了:“说起武林大会,那时天下最着名的三位大侠便是‘南穆北赵中天赐’,分别是穆家庄庄主穆绍风、白马山庄庄主赵元龙和真武门前任掌门人萧天赐,可这时那赵元龙赵大侠和萧天赐萧掌门都没有到场,众人都想着,那武林盟主的位置不就是穆绍风大侠的了?”
之后讲到艾尔莎来大闹武林会,失手被宗瑶擒住,再到穆淇奥挺身相护,他感叹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那穆少庄主着实是性情中人,为了相爱之人,一身荣华富贵尽可付与流水。”
忽然下面有人喊道:“什么性情中人,那穆淇奥就是是非不分!”
众人都向着那人看去,但见那人披着一身披风,将兜帽压低,看不清面容。
虽然看不清那人真容,但那人仍哑着嗓子骂骂咧咧道:“那穆淇奥为了个魔教妖女,和正道武林为敌,还跟生父断绝关系,活脱脱一个纨绔子弟!”
那说书先生却不以为然:“兄台知道的不少,不如兄台上来讲讲?”
那人似乎愣了一下,随即嚷道:“少来,爷们不挣你这下九流的钱!”
说书先生也不恼,只继续讲道:“后来啊,穆少庄主为救心上人,连败数名武林高手。但连战之下,穆少庄主也有些疲累。这时上来五个无耻之徒,这五人合称‘点苍五鬼’,是点苍派中五个被同门不齿的小人。这五人早些年与穆家庄有仇,这时见到穆少庄主落单,就想杀了他出这口恶气。”
下面人听得入神,都想知道这事情后来如何发展。
那说书先生喝一口茶,继续道:“当时萧思君萧掌门一看情况不妙,岂能容这五鬼作恶?当即端着酒碗下场,要与穆少庄主饮酒。这时穆少庄主正是众矢之的,天下英雄都以为萧掌门是要和穆少庄主一饮断恩情。”
之后发生了什么事,陈文茵也听艾尔莎提过了。所以那说书先生吊着的胃口,她也没什么兴趣。
倒是阿依努尔全神贯注地听着,就好似第一次听见这个故事一般,陈文茵都怀疑她是不是把之前说的内容都忘了个干净。
那说书先生道:“谁知萧掌门是要和穆少庄主结为兄弟。二人义结金兰,萧掌门便替他拦下那‘点苍五鬼’。要说萧掌门着实是艺高人胆大,诸位可知,他有位红颜知己姓雨名潇,那姑娘不仅人漂亮,还弹得一手好琴,他便让雨潇弹琴助兴。”
这陈文茵倒是没听说过。萧思君帮着武林公敌,还让师娘为他弹琴助兴?这也未免太张狂了点吧。
那说书先生道:“雨潇姑娘弹的是一曲《兰陵王入阵曲》,那曲子恢弘大气、震慑人心,一听有千军万马、再听有刀兵森森。琴声一响,好似蛟龙出东海;弦音一动,恰若猛虎归山林……”
阿依努尔惊叹道:“这琴声好厉害!”
陈文茵嗤笑一声:“少来,这就是个贯口,是个说书的都会说,这玩意最当不得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