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云被粗暴地扔在地上，摔得她身上一阵疼。她可是个娇柔的女子，哪受过这样的苦？
这帐中没有点灯，她只能从帐篷缝隙中透进来的一点光芒分辨事物，大概能看清是几个人将她围在了中间。
她定了定心神，喝道：“你们要做什么？我可是你们元帅的女人！”
“元帅的女人？杀的就是你！”
这个声音她认得，就是那个进言却被达磨芒赞骂出去的老将军。
她厉声道：“你们敢杀我？你们以为元帅会放过你们？”
又一个声音道：“你害得我们元帅什么都不管了，不杀你杀谁？”
那老将军道：“若是杀了你能让元帅重掌军务，便是对吐蕃莫大的功德，那时我们就是死，也算死得其所了。”
听到那老将军的话，灵云愣了一会，随即笑道：“你们倒是有骨气，我看你们也是非杀我不可了，既然如此，不妨给我来个痛快的。”
那老将军“哼”一声道：“你放心，我们只想杀你罢了，折磨女人可不是我们吐蕃汉子会干的事情。”
随着他的说话声，一声漫长的铁器摩擦声也响了起来——那是拔剑出鞘的声音。
灵云微微叹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她知道自己会死在吐蕃大营中，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快了些。
那老将军挥剑劈下，灵云引颈待毙，并不做任何抵抗。
在这样黑暗的环境里，人的听觉比平时更灵敏，是以那铁器刺入人身体的声音异常清楚。
可受伤的并不是灵云，听到声音的灵云没有感到疼痛，她惊讶地睁开眼睛，却见到外面闪出了一点铁器的光芒。
是一杆长枪，那长枪黑如精铁，枪头后面是一截狼牙棒——这是达磨芒赞的狼牙大枪。
这枪的枪头正刺在老将军的腰侧。他大喝一声，手上用力将枪抡了起来。那枪带着老将军整个飞到半空，也将帐篷划开个大口子。
这一下，外面的情况和着光亮一股脑塞进了灵云的眼中。
那是个棕甲红披风的青年，目光深邃，面目棱角分明，散着的头发在风中飘飞。他留着短须的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个不可一世的笑容来。
“你们是吃了豹子胆，敢动本帅的女人？”
那等张狂，为了个女子，连自己人都杀。
灵云惨然一笑，红颜祸水，果然不错，对这吐蕃大营来说，自己可不就是个红颜祸水？
达磨芒赞这一枪，将四下将领惊得说不出话来，等到他恶狠狠瞪了这些人一眼，他们才赶紧跪地求饶。
达磨芒赞喝道：“自己滚去领罚，别再来碍我的眼！”
那些人一溜烟赶紧都跑了。
达磨芒赞扛着长枪，上前一把拽起灵云，随即将她抱在怀里，柔声问道：“你没事吧？”
灵云看着达磨芒赞，她眼中渐渐有了泪水。
“为什么……”
达磨芒赞没听清她后面的话，以为她责怪自己来晚了，面色柔和笑道：“抱歉，让你受惊了。”
灵云却摇摇头：“为什么要来救我？”
达磨芒赞微微一愣，随即笑了起来：“我喜欢你，当然要来救你。”
灵云听了也笑了，可她的笑容看来却并不开心。
“我只是个妓女，是个人尽可夫的女人。在成都府，只要有钱，谁都能跟我上床，我配上你这位兵马元帅的喜欢。”
达磨芒赞勾起嘴角，神气道：“我喜欢你是我的事情，跟你是什么人无关。”
灵云听了拭去泪水，笑道：“元帅这话说得真不讲道理。”
达磨芒赞抱着她向大帐走去，边走边道：“喜欢一个人，从来都是不讲道理的。”
可没走几步，他忽然停在了原地。
一道血柱从他口中涌了出来。
“元帅，从你喜欢上小女子那一刻，你就已入了万劫不复之地了。”
达磨芒赞擦去嘴角的血迹。他早就猜到了灵云是陈文茵派来对付自己的，可他不知道灵云到底有什么手段。
他想知道，所以他和灵云颠鸾倒凤，想看看灵云要如何刺杀自己。但一连三日，灵云都没有动手。
他猜陈文茵是想让自己沉溺美色之中，于是真的每日不出大帐，就为了等着陈文茵来偷袭自己，可陈文茵依旧没有动作。
他又想灵云是不是来刺探自己情报的？于是灵云出门他也不管，他想看看灵云要如何跟陈文茵联络。
可他的一切猜测都落空了，他处处防备着灵云，却还是没防住灵云的手段。
想到这里，他笑了一下，问道：“你是怎么做到的？我自认已经够小心了。”
灵云依偎在他怀里，柔声笑道：“公主让小女子给你下毒，可你这样的人物，怎么可能轻易中毒呢？”
是啊，他怎么可能轻易中毒？他连灵云的胭脂都收走了，灵云在哪藏着毒药？
灵云继续道：“我就是毒。素姑娘让我在药浴里熬了七天七夜，如今我周身都是剧毒。只要你跟我快活过一次，便必死无疑，更不要说这几日间咱们如此放纵了。”
那素姑娘是谁？达磨芒赞的脑子已经有点跟不上了，反正那一定是个很厉害的人物就是了。
达磨芒赞仍旧笑着，只是笑容没了那般张狂。他没那么多力气了，嘴角没法勾到那嚣张的角度了。
“灵云……好手段……可你怎么办？”
灵云听了，微微闭上眼睛，头贴在达磨芒赞胸膛，听着他的心跳渐渐变慢，柔声道：“我一个妓女，死了也不可惜，便陪着元帅一同去了吧。”
达磨芒赞快要站不住了，他抱着灵云，立着长枪稳住身形。
灵云明艳的脸庞在他眼里渐渐模糊，他轻声道：“陈文茵……居然舍得让你送死……”
灵云摇头道：“公主不知道我也会死，如果她知道，绝不会让我来。”
听到这里，达磨芒赞才再次露出笑容：“我问你，你喜欢我吗？”
灵云点点头，即便达磨芒赞已经看不见她点头的动作了。
她真的喜欢上了达磨芒赞，他在她心中能排到第二。而那排在第一的，是那日一身白衣胜雪，写下了“不束戎装，安知虎女”的翩翩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