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文茵刚巧从外面走了进来,便听到李喆说要把敌军杀个干净。
这一瞬间,她忽然想起之前南宫巧巧跟她提到的事情——关于陈宁的事情。
果然,这种大肆杀伐的作风不仅仅是陈宁,就连他的兄弟们也是如此吗?陈文茵这时候心里十分矛盾,她下意识觉得这的确是个行之有效的方法,但又觉得这么做未免太过残忍。
若是以前,她一定想也不想就同意这样的做法,甚至自己会比几位叔叔杀得还起劲,可如今她知道了一件事,那就是被她杀害的敌军也是人,他们也有亲人朋友,他们死了,也会给他们的家庭带来极大的打击。
这是南宫巧巧用自己的前半生教给陈文茵的道理,这是血和泪积累下来的经验。
她上前坐下,对几人道:“现在是多事之秋,陛下生死关头,咱们还是别轻易有大动作了,暂时守好这一亩三分地就行了。”
几人看了看陈文茵,觉得今日陈文茵似乎与以前不同,若是以前,她一定会嚷嚷着要亲自带兵出去。
不过陈文茵说得没错,现在是个很关键的时期,谁知道接下来会怎么变化呢?
于是几人都点点头,同意了陈文茵防守为主的战略方针。敌军的情况虽然还不明,可看着他们现在的行动方式,应该也不用太担心才对。
又过了几日,京中忽然来了信使。
陈文茵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皇帝驾崩了。
大军全军戴孝之余,来人也宣布了枢密院颁布的制书,让陈文茵和岳邦媛不必回京祭拜,当以北方战事为重。
岳邦媛听了这话怒不可遏,指着那前来送信的传令官道:“皇兄驾崩,我这个当堂妹的不能去祭拜,你们安的都是些什么心?”
那传令官见到岳邦媛发怒,赶紧跪拜道:“殿下恕罪,这是枢密院商议后定下的策略,如今北方蛮族虎视眈眈,又逢国丧大难,需得小心谨慎,请殿下以国事为重!”
岳邦媛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其实以她圣平郡主的身份,她要是想回京谁敢拦着她?可柳怀阁居然就敢这么大张旗鼓的让她在这留守,真是觉得自己不敢动他了?
岳邦媛对着那传令官怒道:“你回去告诉柳怀阁,别以为皇兄驾崩了他就能当赵高了,我岳邦媛想干什么,可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太师能置喙的,滚!”
那传令官赶紧三跪九叩,一口水也没敢喝便上了马往京城的方向而去。
见那传令官走远了,陈文茵才上来问道:“娘,我们下面怎么办?”
岳邦媛咬着牙道:“其实他们不说,我也不能随便离开这边……”
陈文茵听了点点头:“的确,这里还需要人防守,要不女儿来守着,娘回去送陛下一程也好。”
岳邦媛摇摇头道:“若是如此,还不如让你回去。”
其实这时候,二人谁回去差别都不是很大,为什么岳邦媛想让陈文茵回京?
除非她知道,陈文茵回了京城会对京城中的势力分隔造成极大的震动。事实上的确如此,皇帝的遗照里有说,要让陈文茵作为摄政王代小皇帝主政。
可这个事情岳邦媛应该不知道才对啊,如果她不知道,那她应该自行回京才是。
岳邦媛看了陈文茵一眼,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自己回了屋子。
过了一日,岳邦媛还是什么都没说,陈文茵也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办才好。若只是她自己在这,可能昨日就动身回京了,但如今岳邦媛也在,她当然就不好越过岳邦媛擅自做决定了。
一直到了晚上,陈文茵拿着一卷《文选》,可上面的字她一眼也没看进去。她现在被朝中的事情搅得焦头烂额,哪有心思慢慢地看书?
正在这时,外面忽然有人道:“末将曹宇宁及兄弟七人,求见镇国高阳公主殿下!”
陈文茵听了眉头微微一皱,四叔说话什么时候这么正式了?她大声道:“快进来吧!”
七位叔叔辈的将军依次走进屋来,一字排开站在陈文茵面前。
陈文茵看着七人不明所以,赶紧起身道:“几位叔叔别都站着,赶紧坐啊。”
曹宇宁正色道:“有一样东西,我们想请公主殿下过目。”他说着双手捧着一个卷轴,恭敬地递向陈文茵。
陈文茵一脸疑惑,几位叔叔可从来没对她这么正式过,今天到底是唱的哪一出?
她接过那卷轴展开,见到开头便是:
“臣辅国大将军宇宁、镇国大将军志远、左卫上将军文天、殿前都指挥使励行、左散骑常侍喆、冠军大将军大云、怀化大将军天罡,率镇北、平西二府将军三百二十二人,顿首再拜,冒死上书。”
这一段话看完,陈文茵直觉这里面说的不是什么好事,但这毕竟是几位叔叔联名上书,她也不能就这么扔了不是?
于是陈文茵继续往下看去。
“自古有言,祸福相倚,否泰相成,数穷则变,故曰天道无常。帝受天命,乃辅社稷,则为应期之运。唐尧让舜,后成华夏;舜让禹,方定九州;武周覆唐,则启开元盛世;文叔承汉,始有光武中兴。”
这一段下来,陈文茵可没办法继续淡定下去了,她怕自己不小心错怪了几位叔叔,大致将上面内容扫过一眼,立刻变得怒不可遏起来。
她猛然跳起,将手中那卷轴一把扔了出去,也不管面前的是自己的叔叔们,也不管这卷轴会不会砸到人,就这么发作起来。
“你们是要造反吗?这上的是什么东西?你们要我称帝?”
那七人立刻齐刷刷跪下,朗声道:“望公主为天下计,顺应天命,持印登基!”
陈文茵气得整个人都在发抖,她脸色煞白道:“你们是老糊涂了?我是个公主,不是皇子,更不是陛下的嫡子!你们让我继位称帝,那就是让我谋反知道吗?”
雷励行道:“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如今能解救国中内忧外患的,除了殿下不作第二人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