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文茵身边的人越来越少,时间稍微再久一点,李喆的马也快坚持不住了。
她回头看了李喆一眼,却见李喆冲她一笑:“茵儿快走,我没事的。”
李喆一直以勇猛闻名,若是敌军真的将他围了,只怕不扔下一百来具尸体还真没办法换他一条命。
可即便如此,陈文茵也不能失去李喆。
她知道事有轻重缓急,知道现在自己的命比李喆更值钱,可她仍然没法真的说服自己就这么放弃了李喆。
陈文茵大声道:“你上朕的马,咱们一起走!”
她的凝脂玉麒麟是世间少有的神驹,要说载两人逃命应该不成问题才是。
可李喆笑了一下道:“兄弟们老说我不懂事,是啊,茵儿已经是皇上了,我还是把你当做个小孩来看……我也该像个臣子的样子了,哪有臣子跟陛下共乘一骑的?陛下先走吧,不用管末将了。”
陈文茵听了喝道:“别到了现在才认真起来,那朕命令你,上来!跟朕一起走!”
李喆愣了一下,他好像没想到陈文茵会有这么大的反应,过了一会才挠了挠头:“两人共乘一骑有些施展不开,现在这么危险的时刻,还是陛下自己走吧。”
陈文茵咬着牙狠狠一勒马缰,凝脂玉麒麟在飞速的狂奔中竟然就这么稳稳停了下来。
李喆也赶紧勒马,可他的马这时失血过多,缓缓停下来后,左右晃了一下,横着摔倒在地上。
李喆看着自己的战马,无奈叹了口气,转过头来看着陈文茵道:“陛下这是做什么?现在正是突围的时候,陛下怎么停下来了?”
陈文茵也不管身边兵荒马乱,大声嚷道:“朕说了让你上马,你若不上,那朕就等着你,你坚持不上来,那朕就不走了。”
李喆眨了眨眼睛,随即脚下用力一蹬,一跃七尺多高,在空中一个转身,稳稳落在了陈文茵身后。
他微微笑道:“茵儿真的是长大了,好,末将遵旨。”
陈文茵没有回头,看不见他脸上的笑容,但听他在耳边这么说话便觉得心安。有李喆坐在身后,她便又有了底气,用力甩开缰绳,向着前面继续冲了过去。
一直冲到还剩最后一座大营的时候,陈文茵身边只剩下五百多人了。
这一次损失太大了,可眼前还有一座行营,还不知这点人数能不能冲杀出去。
正在李喆这么担心着的时候,陈文茵忽然将马转个方向,向着东边而去。
李喆不知道陈文茵为什么忽然改变了路线,可他也没有问,现在他只能全心全意相信陈文茵。
前面不可能只有一座行营的兵力而已,再往前不远恐怕还有敌军的主力拦截。哈拉汗不会让自己这么轻松逃出去的,所以陈文茵才选择了一条不同的道路。
想必哈拉汗还会出兵攻打北平吧,不管城里知不知道自己被围的事情,只要回鹘军到了城下,傻子也明白自己有危险了。
这时候如果守将发兵来救自己,正好能给哈拉汗攻城一个好机会。
只是现在守城的是孟天罡,和李喆不同,孟天罡以战略见长,他一定能明白个中利害,死守不出的。
但这也是自己能活着回到北平的前提下,如果自己在半路上死了,那一切就都白搭了,孟天罡甚至有可能因此被那些主张出城救援的将领们害死。
虽然向东走要绕个远,多花些时间,但比直着从南边冲出去要安全得多。
果然如她所料,这东边没什么守军,她带着剩下三百多人向着北平的位置绕了过去。
走了不到一刻,李喆忽然喊道:“前面有人!”
陈文茵有些恍惚,听到李喆这么一喊,才注意到前面的确是有个人影。那边一片黑暗,对方骑的好像是匹黑马,自己一时间居然没看出来。
她赶紧勒马,最终自己的人马在那人前面不远处停了下来。
陈文茵怕这是伏兵部队,不敢过于靠近,喝道:“前面什么人?报上名来!”
“是我。”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陈文茵身子猛然一抖。她将金锏挂在马鞍子上,伸手到腰间抽出了流星锤,在空中几下晃燃,向着那人的方向打了过去。
那人影微微一晃,伸手抓住了流星锤的链子,将燃着火的流星锤拉近自己的身边。
在火焰跳动下,将这人的面容照得忽明忽暗、阴晴不定。
那果然是阿米尔!
阿米尔面无表情道:“如何,现在信我了?”
陈文茵怒道:“信你什么?你一个回鹘的征东大将军,想让朕信你什么?”
阿米尔叹一声道:“这里没有伏兵,你只管往前走,过了前面的林子进小路,就能绕开围攻北平的兵马安全回城。”
陈文茵道:“朕凭什么相信你?”
阿米尔看看西北方,那里半边天都是亮的,定然是聚集了不少人。
“我若是想害你,何必来这骗你?只管带着人马来截杀你就是了。”
自己只有三百人,按着阿米尔的职位,只怕调动几万人马都是可以的。只要他想,自己绝不可能逃出生天。
陈文茵黑着脸不说话,阿米尔却看着她身后坐着的李喆。
阿米尔皱了皱眉头,催马上前,向着陈文茵的方向而来。刚刚逃出生天的三百名骑兵立刻警戒起来。
阿米尔却缓缓道:“李将军好歹是一员大将,和你们皇帝一同乘一匹马像什么样子?我的马你拿去骑吧。”
他说着翻身下来,将马牵到了二人身边。
李喆看了看前面的陈文茵,见陈文茵没有反对,便道一声谢,跳到了阿米尔的马上。
“李将军,你带着人上前面看看,要是安全咱们这就走。”
李喆笑着答应一声,叫上人一同向前赶去。
这里只留下了陈文茵和阿米尔。
“你怎么知道我会走这里?”
“因为我了解你啊。”
“你为什么要跟我作对?”
“因为我是回鹘人啊。”
阿米尔的每一句回答,都好似理所当然一般。
“你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听到陈文茵的问题,阿米尔愣了很久,最后才微微动了动嘴唇,问道:“阿依努尔……我姐姐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