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在中间越打越急、越打越快,李喆手里始终夹着那大汉;阿米尔也始终只用右手,打到最后,二人的兵器在两骑之间化作一片虚影,看得两边将士瞠目结舌。
其实越是打得快,对双方技艺的精准性要求就越高。在这方面,阿米尔无疑是吃亏的。
可神奇就神奇在阿米尔竟能屡屡在危险关头躲过李喆的攻击。若是一两次,还可以说是他运气好,但回回如此就不是“运气”两个字可以概括的了。
孟天罡在上面看着的时候一阵惊叹,他实在想不通阿米尔是怎么能避过李喆这么多杀招的。
孟天罡看不懂,陈文茵可看懂了,阿米尔躲过李喆的杀招不是靠着自己的武艺,而是靠着他那惊人的危机感。
他常年在山林里独自狩猎,面对各种危险早习以为常,所以在真的面对生命危险时,他会本能地做出最有效的回避策略。
就靠着这般“天赋”,他和李喆勉强打了个有来有回。可动作一快,阿米尔那本就不纯熟的长兵器立刻乱套,如今防守已经是竭尽全力了。
正当陈文茵等人都以为再过一会,李喆就能战胜阿米尔的时候,阿米尔的金手指越舞越快了,到最后几乎跟上了李喆的马槊。
阿米尔本就聪明,又屡经高人指点,不知不觉间悟性已然出类拔萃,只是他平时难以显现而已。
如今到了生死关头,他边打边学,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逐渐追上了李喆这位军中少有的高手。
李喆越打越是心惊,初时这小子连防守都是险象环生,如今居然在来来往往中还能出手还击,这般学习速度是何等的惊人啊。
陈文茵看着下面的战况,心里也觉得一阵惊讶,以前她也知道阿米尔习武不慢,但哪知他还有这般的能耐?
再过一阵子,阿米尔便开始压着李喆打了,他将李喆打得节节后退,李喆身后的回鹘大军终于开始斗志昂扬起来。
再打一阵子,李喆终于开始有些支持不住了。他看准机会向着阿米尔面门刺出一槊,阿米尔横起金手指想要挡下,可没想到李喆这是一个虚招。
此时若想继续攻击阿米尔便难以得手,李喆干脆将马一兜,绕过阿米尔向着北平城门跑去。
阿米尔刚刚想要打马跟上,李喆忽然手往上一扬,大喊一声:“人我还你了!”
眼见得那人被抛出老远,若是阿米尔不上前接住他,只怕他会被这一下摔个半死。想到这里,阿米尔也没心思继续追李喆了,只能快速向着那人落下的位置跑去。
李喆是什么人,他怎么可能安心让这人逃得性命?他跑了不远,忽然回过头来,手中早已弯弓如满月。
这一下惊到不少人,阿米尔正瞪圆着眼睛,李喆的箭却已经离弦而出。
阿米尔来不及取弓,立刻用脚蹬住弓腰,手拈住一支箭搭上弓弦,左脚往上一抬举起弓来,左手拉开弓弦,对着空中的飞箭射了出去。
仅仅瞬息之间,还来不及让众人紧张一下,两条银蛇在空中相逢,阿米尔射出的箭已经将空中李喆射出的快箭截成两段。阿米尔马不停蹄向着前面狂奔,终于在那大汉落地前将他一把接住。
这一下漂亮至极,回鹘一侧将士欢呼声雷动,即便陈文茵在城上也觉得震耳欲聋。
阿米尔终于在这最后关头通过自己的身手,将回鹘大军的士气给挽救了回来。
李喆见到一箭未果,不禁咂一下舌。但他懂得审时度势,如今再往前冲已然拿不到好处了。于是他策马而回,北平的城门适时打开一条缝来,让李喆回到了城里。
哈拉汗见到全军士气高涨,知道机会已来,挥手一喊,叫着全军向北平攻来。
孟天罡早就猜到哈拉汗的想法了,只要能挽回士气,他一定会立刻下令攻城,所以城上也早做好了防守的准备。
城下敌军因为阿米尔的活跃士气高涨,城上士兵则因为李喆的一挑五而群情激动,这时候双方的士气都在顶点上,谁也不至于落在谁后面,剩下的就看彼此的战略战术了。
这一回哈拉汗想出了其他的手段,他让人在依着云梯的守护,在城下刨起城墙根来。
这绝对是个费力也不容易讨好的笨办法,北平城坚墙厚,将近十丈厚的城墙岂是说刨就能刨开的?
但哈拉汗似乎也是没办法了,他只能相信这种“日久见人心”的手段了,只要能刨开城墙,他们回鹘的二十万大军就能长驱直入,在北平中如入无人之境。
只是那些士兵刚开始刨起城墙,城墙上面的箭雨落石就不要命般往下落,不多时,沸腾的清油也往下倒了下来,一时间死于乱箭、乱石之下,被清油烫伤生不如死的人数不胜数。
不到一个时辰,北平城下已是累累尸骨叠成山、潺潺鲜血汇作河,那下面的士兵们仍然趟在尸山血海里往前冲。
脚下踩着的是昨日还一起饮酒笑谈的战友,身上染上的是不知多少兄弟的性命。
可他们仍要往前冲,往大了说,这是为了国家、为了兄弟报仇;往小了说,他们吃得就是这碗饭,如今合该他们上去送死。
哈拉汗曾说过,打仗这回事,若是你命不该绝,便是枪林箭雨里走上三遭也能毫发无伤;若是你命该如此,便是往回逃时也会被人所杀。既然如此,往前冲当个勇士而死,总好过往回跑做个懦夫而亡。
也许是西北人心思单纯,真的就有不少人相信了哈拉汗的所言,一个个不要命般往前冲着,他们似乎都相信自己是那个命不该绝的人。
可现实每告诉一次他们这想法的谬误,就会有一批人失去生的机会。当他们知道自己不是那个命不该绝的人时,他们也没了后悔的机会。
陈文茵看着那些冲上来的回鹘人,她与这些人有国仇家恨不错,可这些人的英勇却是她不得不承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