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日一久,那老鸨也不再催她什么了,只管跟着想逃命的人一同准备往南而去的事宜。却没想到,这南方却提前出了事情。
安南侯段志远举起大旗要打倒当今的陛下。他给出的理由是:女子称帝不合祖宗法度。
这理由让将离听着感到一阵的可笑,昔日陈文茵入东京夺位的时候他段志远一个屁都不敢放,今日陛下被围京师,他倒是厉害了,都敢说陛下不合祖宗法度了?当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只是如此一来,可苦了老鸨等人。那日老鸨进得房间来和将离叫苦,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她哭喊着:“我这老太婆怎么这么命苦啊!北边住不得人了,我就往南走吧,谁知道如今南方也是战事连连,咱们怎么办啊!”
将离轻声笑着道:“干妈何必着急?陛下有各路将军助阵,别的不说,冀州十六骑、定山王他们哪个是好惹的?京师解困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这南方的段志远,他也不是个有大能耐的人。如今他能一路猛进,不过是因为陛下现在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北方,等北方蛮子都退了,那段志远也就成秋后的蚂蚱了。”
老鸨听着将离的分析,觉得也有些道理,只是她现在仍然不放心,问道:“那……若是安南侯打下了咱们扬州……咱几个如何是好?”
将离听了笑出声来,那样子好像在取笑老鸨一般。老鸨觉得面子上挂不住,可仍然没有发作,只道:“姑娘赶紧说啊,别拿我这老太婆笑话了。”
“好好好。”将离一边笑着一边道,“干妈想想看,咱们都是做什么营生的?”
老鸨皱着眉头叹一口气,连声道:“姑娘这是什么话?咱们还能是做什么营生的?不就是开青楼的?”
将离点点头道:“是了,咱们一堆秦楼楚馆的姑娘家,他安南侯杀咱们有什么用?别说不杀咱们,他还得好好招待着咱们。他军里军爷猛将、这扬州的达官显贵,哪个不得由咱们来伺候着?”
听了将离的分析,那老鸨忽然觉得心头一亮,点点头笑道:“是啊,姑娘一说我就明白了,可不就是这么个道理?”
将离颔首笑道:“说以啊,干妈不必那么担心,你只继续营业就是了,等段志远来了,看到他治下一片繁荣的景象,他必然也是开心的。”
老鸨连连点头道:“对对对,我这就让姑娘们都别愁眉苦脸的,好好摆一副笑脸,咱们继续挣钱来!”
她说着就退出了将离的房间,想来是跟其他人吩咐去了。
看着老鸨出去,将离叹一口气。其实暖春阁挣不挣钱跟她有什么关系?她只想着留在此地罢了。若是老鸨真的带着人逃到别处,把她自己扔在了暖春阁,那是不是自己就成了自由身?这么一想,她不禁想要骂自己一句多嘴。
过了一阵子,那段志远的部队果然到了扬州。扬州美景人人称羡,他段志远怎么可能放得过?可到了扬州的段军可不是来游玩的,一路上烧杀抢掠,可是坑害了不少人。
恐怕就连段志远手下的人也知道,自己家侯爷成不了什么大气候,所以现在能抢就多抢一些,也好等着侯爷哪一日真的不行了,他们能赶紧带着金银跑路。
这扬州一景的秦楼楚馆也成了段军常光顾的地方。段军没什么规矩,进来寻开心不肯给银子也就罢了,稍有不顺心就要喊打喊杀,吓得不少姑娘花容失色,也不乏些小厮侍女们死在了段军的刀下。
他们不给银子也就罢了,这些馆子的规矩他们一律不守,将领定下的各种规矩在他们眼里如无物一般。只是为了活命,将离也不得不顺从了他们,着一段日子,可说是将领有生以来最屈辱的一段日子。
可她终究抗下来了,过了两个月,段军大举退出了扬州,听闻是王军打到了长江边,将段军压制住了。
王军来了,那就是说北方的危机已经解除了,那是不是……他也来了?
她想着与心里那人再会面的日子,她想好好看看那个英姿飒爽的将军,想关心他是否受了什么重伤,想问问他,什么时候能来接自己?
她不会告诉那人,自己在这些日子里过得多么屈辱;她不会怪他来得晚了,只要他能来就好了……
于是,她就如一个独守空闺的新妇,日日夜夜盼着李喆的到来,一日、两日……不知等了多少个日日夜夜。
最终,她终于等来的孟天罡,听到了孟天罡对自己说的这一切。奇怪的是,她现在平静得很。她一点不想哭,只是觉得有些落寞。
五万两的银票,是为自己赎身用的……可李喆不在了,就是恢复了自由身,她又该去哪里?
她仰着头,不住叹着气……最后,她起身收拾好行囊,抱上琵琶,准备去找老鸨赎身了。这终究是李喆的一番好意,自己可不能就这么糟蹋了他的心意。身还是要赎的,至于其他的……
扬州街头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便是到了夜间,游湖赏灯、酒肆对饮之人也络绎不绝。这个城市,非得到了子夜后才能安静下来。
可唯独这一日,即便到了子夜后似乎也没安静。入了梦乡的人们,似乎听见了悠悠扬扬的一阵琵琶声,伴着一个女子柔美轻灵的声音,唱出一首词来。
“银枪绛袍。三军噭哮。满怀豪壮征轺。震夷戎虎蛟。
千山路迢。鸳鸯去巢。万千情意难昭。更难堪凤韶。”
这曲子本叫个“醉太平”的词牌,可不知为何从这女子口中唱出来,满满都是太平配后的凄凉。
伴着这唱词入眠的众人,第二日起来时,却见到外面人来人往,好似出了什么大事。
有人好奇,便拦下人来问,听得人说:“那保障湖有人跳湖了!”
好奇的人越来越多,大家都围到了保障湖岸边。
那湖中,一个女子远远漂浮着,看不清面容,只知道她抱着个琵琶,穿着一身华美的嫁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