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他回应,她继续说:“我们同时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或许我们身上有着某种相同的特质,我知道你恨我,因为我打了你一枪,但是如果你想回到你自己的世界,最好和我好好合作,否则我保证,你永生都回不去。”
他不说话,静默无声地看着她的容颜,漆黑的眼睛深不见底。
云千西闭了闭眼睛,再次开口道:“你想回去吗?”
他半晌未作声,只是静静地凝视她,良久之后才艰难地点了点头。
云千西别开脸,似乎不愿意再看见他狼狈的样子,冷漠地说:“那就活下去。”
她背对着他,所以她看不见他是否应承了她的话,他张了张嘴,干裂的双唇里缓缓溢出一个单音,他说:“嗯。”
声音很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是云千西听到了。
紧接着,云千西就被带出实验室,二十四小时很快就将结束。
—
事态的发展在云千西的意料之中,澳星帝国拒绝交出顾指挥官。
云千西被安排在蒙台的别墅里,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正在用电脑搜索这个世界的相关消息。
一亿年后的地球,经过板块运动之后,仅有三大洲,两大洋,实现各国统一,是为澳星帝国。
这个时代的科技已经进入全机械化,大街上随处可见高智能的机器人,他们拥有与人类相同的外貌,能流利地说人类的语言,还拥有很多专业性的技能。
然后,云千西浏览了这个世界的历史,但很可惜,只有澳星帝国近万年的历史,想看更深的历史却是搜索不到的。
她心中疑窦丛生。
云千西在搜索栏中输入“战机”这两个字,屏幕上很快就出现了各种战机的型号和内部配置,更甚者,还有操作方法。
在澳星帝国,功能最强大的战机是超光速引擎M-99战机,它可以实现超光速跳跃,云千西心中升起热血,在二十一世纪,她就很喜欢操作战机,超光速引擎战机无疑勾起了她深埋在心底的战斗热血。
云千西记下所有的操作方法。
此时,外面响起整齐有序的脚步声,云千西合上电脑打开门走出去,看到数十个身着迷彩服的男子动作迅速地上了军用车,她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
她抬头望向天空,高远的天空,被落日染成金黄的颜色,可是冥冥之中,好像酝酿着什么,那是经过无数战斗的人才能拥有的敏锐的洞察力。
云千西闭上眼睛,有很小很轻的声音传进耳朵,那是战机划破天空的声音,顾州来了。
她终于等到了这一刻。
云千西转身快步朝别墅草坪走去,草坪上停放着一辆M-99战机,机舱内还有一名操作员在待命,云千西在前面挥了挥手,示意操作员打开舱门,她有话要说,那名操作员想到她是蒙台长官最尊贵的客人,便没有犹豫地打开舱门,云千西跳上去。
就在同一时刻,云千西手臂,猛然往后一顶,双腿横扫,在那名操作员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脚将他踢了下去,然后快速关上舱门。
云千西根据记忆中的操作方法启动引擎,战机在那名操作员惊骇的目光之中升空,从最开始的颠簸到逐渐平稳,然后云千西将战机开到那栋耸入云霄的大厦旁边,对准101楼,轰然冲进去。
“碰!”玻璃碎裂开来,研究室的研究员们被重伤,个个倒地不起,云千西踏下战机,从研究院们身上强行拿过钥匙,在他震惊的目光中解开铐着他的手铐和脚铐,他浑身是伤,她不知道他能不能动,索性也懒得再问,便弯腰将他打横抱起来。
“你……”良久,他吐出一个字,却堪堪住了音。
“对不起,每次你都能在危急关头救我,可是这次我却那么迟才来救你。”云千西将他放在副驾驶座位上,给他挂上营养液,抱歉地说。
他没有回应她的话,只是静静地凝视她。
“我没有找到回去的办法,但是——“云千西顿了顿,深吸口气,慢慢开口道:“白渊,我会保护你。从现在开始,我们要踏上逃亡之路了。”
“白渊,我会保护你。”她说。
很多年后,白渊仍旧清晰地记得云千西的这句话,记得云千西说这句话时坚定的表情,她说她会保护他,千年以来,他总是以最强的姿态站在世人的面前,从来没有人会对他说这样的话,因为所有人都认为他强大到不需要别人的保护,因为他是所有人依仗的信仰。
子弹打在战机上,砰砰作响,M-99撞破坚硬的窗户,如同离弦的箭飞向高远的天空,往他们都不知道的地方驶去。
“他们追来了。”云千西正在专心致志地操作战机,白渊突然开口说道。
云千西点头,按下超光速引擎按钮,一边提醒道:“我现在要准备进行空间跳跃,可能会让你产生强烈的不适感,你忍着点。”
“好。”他淡淡说。
云千西毕竟从来没有操作过这样在她的概念里属于超科技的战机,所以到底有些紧张,她的手心全是冒出的冷汗,超光速引擎启动完毕,她按下跳跃按钮。
一声令下,战机开始剧烈地摇晃,即使有安全带固定着身体的位置,云千西也有一种她随时会被甩出去的强烈感觉。
一次跳跃完毕,云千西晃了晃脑袋,反观白渊,却是安安静静地坐在原位,看上去没有丝毫不适之感。
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他道:“这对我并没有什么影响。”
他补充了很多体能,现在已经能正常说话了,云千西想到他子弹都打不死的身躯,只能干瘪地憋憋嘴,这人的身体也不知道是什么塑造的,别人羡慕不来。
她转头专心驾驶战机。
“他们追上来了。”白渊再次提醒道,这句话让云千西的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理论上她实现了超光速跳跃,那么他们是不可能那么快追上来的,除非……他们身上有追踪器,又或者,这辆战机上本身就设有定位。
她本身是没有被动过手脚的,白渊成天成日被关着,他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他们根本不担心他会逃跑,因此他身上定然也没有追踪器,所以问题还是出在战机上。
是定位系统!
云千西恍然,立即将定位系统关掉,超光速引擎可实现连续五次空间跳跃,第一次跳跃后引擎还未关掉,云千西再次下命令,准备第二次跳跃。
从驾驶舱朝外望去,云千西陡然睁大了眼睛,一枚炮弹向他们的战机袭来,云千西身体的反应速度比她的心智快,她手脚并用,驾驶战机猛地朝半空一跃,堪堪躲开了那枚炮弹的袭击。
白渊扯掉营养液,凝眉看向她。
在第二枚炮弹向他们的战机攻击而来的时候,战机巨颤,在千钧一发之际实现跳跃。这次跳跃云千西早有心理准备,所以跳跃完毕后她的反应比第一次好了很多。
她朝外望去,战机外是一片暗色的天空,不见半点星光,显然还是一个陌生的世界,她甚至不知道他们会遇见什么。
战机缓慢地毫无目的地在夜空里前行。
云千西解开安全带,白渊的脸色已经好了很多,至少不再那么苍白了,他坐在椅子上,目光安静地凝视她。
她额上全是劫后余生的汗水,一张小脸白里透红,目光清亮,瞳眸中隐约藏着刚刚作战时还为褪去的杀气。感受到他的目光,她迎上他的视线,说:“你等一下,我去看看储备仓里有没有吃的。”
“好。”仍旧是一个字,却似乎多了几分信任的情愫在里面。
在云千西的意料之中,储备仓里备有不少压缩食物和水,云千西随便拿了几样回到驾驶舱,将食物和水递给白渊,“吃吧,补充能量。”
压缩饼干包装在透明的塑料包装袋里,白渊看了眼,拿起来直接往嘴里塞,在他就快喂进嘴里时,云千西一把夺过来,忍俊不禁道:“外面这层透明的东西只是用来包实物的,不能吃。”
然后她三两下将那层包装撕开,再递给他,“味道很干涩,你混着水一起吃。”
白渊看了眼,疑惑的目光看向她,仅仅一秒钟又渐渐移开,然后低头咬了口手中的食物。
的确很干涩,有点甜,除了甜味好像就没有什么其他味道了,并不好吃,他学云千西的动作拧开瓶盖,仰头喝了口水,口中干涩的感觉才慢慢淡去。
他很久都没有吃东西了,身体都是空的,感觉很不好受,食物和水进入他的身体后,难受的感觉才慢慢消散,等吃完了东西,他仰头问:“我们去哪里?”
他的眼睛还是深黑深黑的,眼角隐隐带了点金色,眼神干净且淡定,就那么静静地望着她,云千西想,在这个世界,他就是个一片空白的孩子。
只是这个孩子太强大,情绪太内敛,她根本猜不准他的心思。
“我也不知道。”云千西耸耸肩,语气有些茫然,“我想去寻找地球,如果找不到,我想或许我们会这样一直流亡下去,直到生命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