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见车爆胎?”知香听得云里雾里,“车见车爆胎是什么意思?圣女有时候说的话太深奥了,奴婢知识浅薄,都听不懂。”
“只是一种说法,没什么太深奥的含义。”云千西惬意地哼了声,又嘱咐道:“你以后就不要自称奴婢了,就以‘我’自称,在我身边不需要遵循那么多规矩,我不喜欢。”
知香捻着花枝怔然地看着云千西。
“怎么不说话?”
“没有,奴婢只是……”
“嗯?”
知香释然一笑,轻声道:“我只是从来没有遇到像圣女这样毫无架子的主子,更让身边伺候的人以‘我’自称,我只是很意外,也很欣喜,高兴得发愣了。”
“难道朱雀和玄冥脾气很大吗?他们两人是不是经常惩罚你们?”
“自然不是,朱雀大人和玄冥大人常年都不在春香楼,我们很少见到他们,春香楼的姑娘见得比较多的都是皇城的世家小姐,那些小姐们个个脾气都不好,经常打骂身边的侍从和侍女,朱雀大人和玄冥大人对我们其实挺好的。”
“想来以他们的性子也不会怎么折腾你们,你先出去吧,我想自己安静地呆着。”云千西像是累极,至始至终都没有睁开眼睛,知香将旁边的热水倒入浴桶中,这才退了出去。
云千西又在浴桶里睡着了,醒来时浴桶里的水已经冰凉,她穿好衣服出去,知香已经命人准备好她的晚膳。燕窝粥、烤鸭、莲子羹、炖雪鸡……满满摆了一桌,云千西坐上饭桌后知香就清了场,这是云千西近来的习惯,她用膳时谁都不能在旁边伺候。
等她们都出去了,小白才从幽冥戒指里出来,云千西将他喜欢的莲子羹端到他的面前,笑容满面地说:“你喜欢的莲子汤,快趁热喝,凉了就不好喝了。”
小白拿起勺子低头抿了口,莲子羹今天做得有些甜,他喝了几口就不愿意再喝,云千西见他不爱吃,自己拿起勺子舀了口,甜甜的,很美味,为何他就喝得那么痛苦?
想想小白本身就很挑食,云千西舀了勺燕窝粥喂到他的唇边,抬眉道:“尝尝这个?”
小白嫌弃地看了眼,本不想尝试,但是云千西殷切的眼神却让他放弃了拒绝,他小口地抿了口,还是摇摇头,他并不爱吃。
“今天的莲子羹为什么不爱吃?”云千西狐疑地问,“你以前不是很爱吃吗?”
“太甜了,我不喜欢。”小白嫌弃地说。
“那我叫她们重新做,你等着。”云千西作势就要叫人,却被小白拦住,他道:“不必了,我今天没有胃口,不想吃东西,我先回幽冥戒指里了。”
云千西本还欲说什么,却转眼就不见小白的影子,她瘪了瘪唇,拿起鸭腿重重地咬下。小白今天的反应很反常,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小白今日满腹心事。
—
入夜的金圣宫笼罩在月光的银辉下,云千西睡得极沉,小白从幽冥戒指里出来,凝视片刻云千西沉沉的睡颜,然后沉默地离开房间。
凰女殿的大门仍旧紧紧关着,门口还挂着“禁地”的牌子,白渊在门前站了会儿,从院墙上跃进去,落在铺着青石板的小路上,小路两旁长满了花草,花草常年有人修剪,长得十分整齐,夜风吹散花香,飘进鼻翼里,沁人心脾。
可惜白渊没有心思欣赏这些花草,他推开东二房的木门,东二房是凤九幽当年的寝殿,里面明显经常有人打扫,所有的摆设都纤尘不染,白渊的目光最后落在青铜梳妆台上。
梳妆台上面的红木盒子还放在原来的位置,红木盒上的展翅的金凤好似要破盒而出,白渊的目光像是被定住了,始终凝在红木盒上,然后他缓缓走过去,将红木盒打开。
绯红的嫁衣整齐地叠在红木盒里,白渊意念微动,嫁衣在他面前慢慢呈现出最完整的模样,一针一线,华美动人。
他的眼前仿佛出现了当年凤九幽身着嫁衣的模样,那个天真烂漫的少女,会穿着嫁衣在他面前不停地转圈,不厌其烦地问他:“白渊,我穿这身嫁衣是不是很美?”
她的笑容是这世界上最明亮的色彩,她那么自以为傲的女子,定会粘着自己让他不断地夸赞她,“白渊,你快夸我,我是凤凰族最美的女子,如今凤凰族最美的我就要嫁给你成为你的妻子了,你感到万分的荣幸,你喜不自胜,感激涕零!”
她会拉住他的手臂,盛开的笑容令万物失色,她会不停地对自己说:“白渊白渊,我就要嫁给你了,我好开心啊,我就要嫁给我心爱的你了,我感觉我幸福得都快不能呼吸了!”
月光透过琉璃瓦洋洋洒进房间内,绯红的嫁衣在月光下折射出炫彩的光华,他的身体僵硬地立在青铜梳妆台前,身体里不知哪处在沉寂地痛着。
凤九幽,凤九幽,她到底没能穿上这身嫁衣站在他的面前,她到底没能成为自己的妻子,她到底没有得到她梦寐以求的幸福。
“你什么时候来金圣宫的?”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白渊的沉思,他没有回头,这声音那么熟悉,他不用猜都知道是谁。
云千西站在白渊的身后,难以置信地望着他修长的背影,今日古莲灵刚到金圣宫,今夜白渊就出现在这里,这唱的是哪出戏?妇唱夫随么?
见他不回答,云千西嗤笑了声,她绕到他的面前,抬头望他,“你跟着古莲灵来这里的,还是你自己未经允许就上来的?”
白渊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静静地微微低头凝视她,他精致的轮廓在模糊的灯光下不甚分明,辨不清阴暗。
“这里是凤九幽休息的地方,你大半夜来这里干什么?缅怀故人么?”云千西纤长的手指轻轻在嫁衣上抚过,嘴角上挂着轻慢的笑容,“你在想象当年凤九幽身穿嫁衣的模样吗?据说她与我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我让你看得更清楚些如何?”
她唇角轻慢的笑容霎时变得诡异,继而,不过瞬间,绯红的嫁衣已然穿在云千西的身上,三千青丝披散而下,如瀑如幕,她不施脂粉的脸颊在光影下绝美如画。
她微微仰头,盈盈一笑,远山眉下那双凤眼仿佛藏着发光的星子,亮得灼目。她轻轻挽住白渊的手臂,巧笑焉兮地开口:“白渊,我穿这身嫁衣是不是很美?”
白渊踉跄地后退几步,眼底竟闪过惊慌失措,云千西趁机上前紧紧地环住他的腰,不让他逃,“当年她没有来得及穿上这身嫁衣嫁给你,你是不是很痛苦?”
云千西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好像她的思维已经不受她控制,这身嫁衣上仿佛残留着凤九幽千年前的悲伤,如今嫁衣被她穿在身上,仿佛那悲伤就通过嫁衣传达到了她的心脏,让她痛苦不堪,面对白渊更是口不择言。
白渊任她抱着,他好像真的看到了当年明媚四溢的凤九幽活生生地站在自己的面前,她抱着自己,让他感到温暖和满足。
即使她说的话让他宛如正被刀刀凌迟。
“可是你不应该痛苦,白渊,你并不爱凤九幽,你并不爱她。”云千西字字句句脱口而出,她感受着白渊震颤的身体,却只觉得心中快意,可快意的同时,她却也承受着针扎般的痛楚,“白渊,你放弃吧,是你辜负了她,她不愿意和你再有牵扯。”
云千西颤抖地抚上眼前这张震惊莫名的脸,她眼中溢满泪水,也不知道这眼泪是为凤九幽而流还是为自己爱而不得而流。
“白渊,你分得清吗?谁是云千西,谁是凤九幽?”连她自己都分不清此刻的自己到底是谁。
她怔怔地望着他,男子漆黑得宛如深潭般的眼眸里倒映着她绯红的身影,她分不清那双瞳仁中的自己到底是谁,是因爱生恨的凤九幽,还是爱而不得的云千西。
白渊拉下她的手,面前的少女纵然和她极为相似,纵然他被她短暂地迷惑,但是震惊之余,清醒之后,他却还是清楚地知道,她不是,她不是凤九幽。
“你是云千西。”他的嗓子是哑的,好似已经很久没有开口说过话,低沉得厉害,“你不是她,也不可能变成她。”
云千西自嘲浅笑,嫁衣从她的身上脱落,她放开白渊,转身将嫁衣放回红木盒中,慢条斯理地盖上盒盖。房间里安静地只剩下他们的心跳声,云千西讥讽地说:“你对我真是残忍,你明明有未婚妻,却要招惹我,你明明不能爱我,却固执地三番四次救我。让我越陷越深,你站在高处,看着我不断地沉*,就像看着当年凤九幽因为你越来越痴迷,而你却永远都只是看着,像个木偶,没有感情。”
白渊没有接话,他兀自忍下身体里那股锥心般的疼痛。
他想反驳,云千西说的不对,他并不是无动于衷,也并非故意招惹,更没有站在高处冷漠地看着她们沉*,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做,他不知道怎么告诉凤九幽,你不要爱我,因为我不爱你,你爱我只会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