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再不回去,朱雀该着急了。”云千西说。
云千西并没有将玄冥送回小主殿,而是将她送到了少主殿的殿前,朱雀正在那里等着他们,见到他们安然无恙地回来,朱雀才如释重负。
云千西没有多做停留,她放下玄冥就走,朱雀扶着玄冥看着云千西走远,低声问:“她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玄冥摇头,朱雀冷哼了声:“云千西虽然爱胡闹,但是她的人品我还是信得过的,否则我也不敢让她将你带走。”
这话玄冥信,朱雀追问:“她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玄冥:“她说古莲灵是个烂人,不配做我们的主子,我们的千年等待都拿去喂了狗。”
朱雀:“……这种话也就她说得出来。”
圣女殿沉寂在哀痛的气氛之中,云千西刚在圣女殿落下脚,就看到数个服侍她的侍女在掩面哭泣,云千西只觉得莫名其妙,那些侍女见到她立即朝她双膝跪下。
云千西眉头紧皱,她记得她说得很清楚,在她面前不要轻易下跪,她不喜欢。
“你们这是干什么?”云千西问。
“圣女,您快去看看知香姐姐吧,您再不去就来不及了。”有侍女大哭着说道。
云千西的心重重地往下一沉,她立刻走进知香的房间,天祭司此刻正坐在知香的旁边,苍容沉沉,眉目紧皱。知香躺在床上,她的身上血迹未干,脸上的鞭痕皮开肉绽,还有身上,云千西不知道她的身上除了鞭伤还有什么伤。
她的身体微微起伏着,嘴巴大张,好像在用力地呼吸,她看到云千西走进来,嘴角动了动,似乎想用力地扯出个笑容,可是笑容来没有来得及绽放,她立刻痛得面色狰狞。
云千西立刻握住她的手,强大的修复之力进入知香的身体,她轻声道:“你身上都是伤,别轻易乱动。我很快就会治好你,你要相信我。”
知香忍着剧痛,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听到她的话。
天祭司遗憾地摇头:“知香不过灵宗后期,她的修为很低,又遭受到灵圣级别的重击,精魄受损严重,能强撑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
可云千西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她放开知香的手,浑身缠上幽红的灵力光芒,九重修复之力被她强行催动,灌注到知香的四肢百骸,空气中涌动着强悍的灵力,云千西的脸色在片刻之后变得雪白。
可是她的修复之力根本没有起到丝毫作用,反而令知香越来越痛苦。天祭司叹息道:“精魄即散,就算是大罗神仙都无从挽救,你的力量只会加速她的死亡。”
云千西收敛灵力,她的面色是沉静的,看不出喜怒,就像死人没有表情。
知香朝她伸出手,云千西露出微笑,轻轻地握住她的,她将知香额头前散乱的头发温柔地为她别到耳后,“知香,你告诉我,你还有什么心愿未了?无论是什么我都帮你达成。”
知香也学她笑了笑,虽然很痛苦,但是她还是强忍着痛苦笑了出来,她的眼泪流进伤口里,她哑着嗓子说:“知香是孤儿,平生也没有大志向,就想一辈子都伺候在圣女身边,可是,知香,就要死了,知香唯一的心愿,就是希望圣女,忘了知香,不要为知香,难过。”
云千西的笑容越发明显,只是那双原本漆黑的眼睛此刻像是染了血,她轻声道:“好,我听你的,我不难过。”
“也不要为知香报仇,知香低微,不值得圣女为知香付出。”
“好,我听你的,我不报仇。”云千西浅笑着,“但是你并不低微,你很重要。”
“有圣女这句话,知香,死也值了。”她微笑着,咸涩的眼泪从眼睛里溢出来,流进嘴里,味道是苦的,她的手逐渐从云千西的手中滑落,垂在被鲜血染红的床上。
房间里死一般地寂静。
“云千西,你把小主殿毁得一片狼藉,你打算……”凤九生的话戛然而止,她看着房间内这大片大片的血,看着天祭司叹息遗憾的样子,然后他的目光落到云千西的身上。
云千西坐在床边,目光温柔地看着已经没有呼吸的知香,就像雕塑很久都没有动。
凤九生就像闯进了死亡之所,周围安静得只剩下他自己的声音,他看着云千西出神的模样,忽然间变得有些手足无措。
“云千西……”凤九生小声地唤她的名字,云千西没有回答他,然后他见到云千西将知香抱了起来,她目不斜视,直直地从他身侧走过,仿佛根本没有看见他。
“云千西,你要干什么?”凤九生拉住她的手臂,“她已经死了。”
云千西没有回答他的话,她挣开他的手,抱住知香快速离开了圣女殿,凤九生怕她惹事,立即跟上去。
雪山之巅大风呼啸,云千西选了处高地将知香埋葬,大风过境,她衣着单薄,发丝和衣衫上很快结了层白霜,可是她却感觉不到冷,她的面目是麻木的,神智仿佛也是麻木的。
凤九生知道她很难过,他想安抚她,可是想来想去却不知道应该怎样开口,他习惯高高在上,早已忘记伏低姿态时应该怎么做,他最后只是说:“云千西,她只是个侍女。”
他听到云千西微不可闻的讥笑的声音。
“这世界上你想要多少侍女,我都可以给你找来,你喜欢知香这样聪明伶俐的丫头对不对?我殿中有个丫头就很聪明伶俐,我将她送给你如何,你犯不着为了个侍女伤心难过。”
凤九生见她还是那副冷若寒冰的模样,忍不住继续说:“知香也不过才伺候你几月时间,你何必为了个小小的侍女就如此和自己过不去,现在她也下葬……”
“小小的侍女?”云千西倏然偏头望他,寒风呼啸的雪山之顶,她的脸色堪比鬼厉,她厉声说道:“凤九生,是不是在你眼中,寻常人命就不是命?那些年年岁岁在你身边伺候你的人,他们的性命都不是命,而只是地上的蝼蚁?”
凤九生怔住。
“你是高高在上的少主,你的性命千金难换,而那些生活在底层的人,他们的性命在你眼中就分文不值吗?他们低贱没有价值,他们就活该枉死?”
凤九生说不出话。
“人人生来平等,每个人的生命都有自身的价值,在你眼中别人的性命可能是蝼蚁,但是在他们自己眼中,他们的命同样千金难换。知香救我,愿意为我去死,那是因为在她心里我比她自己重要,但是不代表她就不重要!”
人人生来平等……
凤九生从未听过人人生来平等之说,他自出生就是世间最尊贵的种族,更是种族中最尊贵的少主,有太多的人自他小时就对他俯首称臣,他的姿态永远高高在上。
“你不在乎身边的人的性命那是你的事,我在乎。知香是我的侍女,她是为我而死,我不会让她白白死去。”云千西转身往山下走,这个世界那么冰冷,她冷得手脚都麻木了,可是她要让自己记住这种麻木。
今日有人为她而死,从今以后,她再也不会允许有人因她而死,她也会好好活下去,这就是她生存下来的意义。
狂风夹杂着冰雪打在凤九生的脸上,他呆呆地立在原地看着云千西逐渐走出自己的视线,她的背影那么单薄,狂风将她的青丝吹得飘起,她慢慢往山下走,萧索的背影仿佛能被这冰冷的大风吹散。
凤九生收回目光,望向那座小小的孤坟,他再次想到云千西的话,不知为何,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可悲。
错落的宫殿鳞次栉比地坐落在金圣九岭的各处,云千西沿着石阶一步步地走,路上遇见她的凤凰族的侍从和侍女纷纷低着头恭顺地朝她行礼,云千西全然没看见,她的眼中似乎只有脚下绵延到不知何处的路。
“听说你的侍女知香死了。”恍然一声女音传进云千西的耳膜,云千西脚步一顿,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过去。
古莲灵正站在石阶的高出,居高临下地睨视着她,她身边站着身上还带伤的鬼夙和另外两个贴身的侍女。
古莲灵今日着一身印满粉红桃花的衣裙,裙摆很长,几乎拖到地面上,领口微低,露出优美的颈脖和锁骨,耳垂上的桃花耳坠映衬着她那身粉红的衣裙,让她隐约多了几分仙气。
可惜,恶毒的女人无论外表装饰得多么光鲜亮丽,仍旧挡不住她浑身散发的恶臭。
她笑得歹毒:“你心爱的侍女也太不经打了,早知道她底子那么弱,我就该下手轻点的,让你和你心爱的侍女阴阳相隔,我都觉得自己有点罪恶了!”
云千西蓦地露出阴冷的笑,如果说古莲灵的笑容恶毒,那么云千西的笑容就称得上地狱阎罗的笑容,上扬的唇角勾出阴狠的弧度,她慢慢道:“当年你跪在凤王殿前,祈求凤九幽成全你和白渊之时,你怎么不觉得自己恶心呢?”
古莲灵的笑容蓦然收敛,她凶神恶煞地死死盯着云千西,“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