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千西当日说的话太绝,但是并不代表他会相信,如果她没有刺他一剑,他或许会信了她的话,她恨他,厌恶他,可是她却用凤神剑刺了他。
就算她再恨他,他已经被关在九转玲珑塔,他已经遍体鳞伤,以云千西的本性,是不会多此一举再刺他一剑,以表达她的恨意的,可是她那么做了,就说明她是故意的。
她故意那么说,故意刺他一剑,只是为了让他死心。
“你不恨我?”云千西很意外,她不曾想到白渊竟然能将她的心思看得那么透彻,她记得以往的白渊是什么都不太明白的,他高高在上,懒得去揣度别人的心思。
她想什么,白渊也不知道,分明的木头样。
可是如今,他竟然能看进她的心底去了吗?
“我知道你是故意为之,自然不怪你,若我连这点都不能明白你,我也没资格成为你的夫君。也正因为如此,知道王后醒来,我才决定尽快陪你回凤凰族。”
原来如此,所以她所做的,其实都是多余的。
云千西沉了沉心,几番说辞,白渊成功地岔开了他瞬间杀掉那么多人的话题,可她却不知道他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
“你如此了解我,该知道我并不想要他们的性命,可你却毫不留情地杀了他们。”云千西抹了把脸,神情微有失落,“更何况,君无墨亲信众多,难道你要将他们尽数杀掉吗?”
“不会。”白渊道。
“嗯?”
“不会。”白渊搂紧了她,“只要不要凑到我面前来,我不会要他们的性命。”
马车徐徐前行,云千西靠在他的怀里,听着他的心跳声,却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相信白渊的话,短短几日相处,她就知道白渊有太多事情在瞒着她。
到了东罗海上,云千西夜里睡得沉,她靠在白渊的臂弯里,白渊将她抱到一旁,轻手轻脚地走出去,此时玄武还站在船头的甲板上。
白渊吩咐道:“如果千西醒来,问起我,你告诉她我有事回族中一趟。”
玄武领命:“殿下何时归来?”
白渊仰头看了眼黑暗的夜空:“天亮之前。”
他刚走,躺在床上的云千西便睁开了眼睛,她的确睡着了,但是她向来浅眠,房中稍微有点动静她都会醒来,云千西下床,穿好衣服,避开其他人的视线,离开了这里。
君无墨不想被葬在麒麟族,云千西记得自己的承诺,但好在他毕竟是灵帝之身,身体不会腐烂,如今还完好地被存放在成华宫的灵堂。
灵堂之外有无数守卫在守候,灵力修为各异,又是夜里,光线很不清明,众守卫忽然感觉到一道劲风袭来,紧接着黑色旋风席卷整个灵堂,他们抬手挡风,等黑风过境之后,忽然有人高声喊道:“有人盗君上遗体!”
灵帝之遗体,浑身是宝,尊贵无比,若非麒麟族如今几方势力相掣肘,君无墨的遗体或许还不会被保存得如此完好。
后又追兵追来,云千西手中的凤神剑猛地朝对方劈去,剑风势不可挡,她趁机加快速度,很快就将那些人远远甩开。
云千西抱着君无墨潜进海底极渊之处,她落在海底城的城外,将手指咬开,鲜血滴到当日严铮收她为徒的时候赠她的玉佩之上,不过短短瞬许,严铮便出现在她的面前。
他穿着玄色长袍,头戴金冠,腰间白玉隐隐散发着光晕。
他的面容仍旧清逸俊美,却无波无谰,如同死水。
“千西?”严铮颇为意外,他的目光转而落在云千西打横抱着的君无墨身上,“你将君莫沉抱来此处,是为何?他受伤了吗?”
云千西双膝笔直地跪在严铮面前:“师父,他逝世了,灵帝陨落,你的徒儿只剩下我了。我今日带他来,是希望能将他安置在海底城的珍珠棺里。”
“那座宫殿是龙族太子建造的,如今已经毁了。”君无墨的离去,严铮并无伤感,只是云千西有所求,他自会帮她办到。
“没关系,我可以让它复原,请师父带徒儿去。”
那座宫殿的确已经成为断壁残垣,云千西放下君无墨,以精神力催动周遭的一切,珍珠棺从地下缓缓升起,整座宫殿以极快的速度恢复原貌。
珍珠棺的棺盖打开,月灵的尸体从棺中飞出,云千西手心缭绕起火焰,炙热的火焰瞬间将月灵的尸体化成灰烬,她以精神力将君无墨的遗体放入棺中,盖上棺盖。
珍珠棺高高置于高台之上,云千西将整座宫殿封闭。
“他死的时候,我答应过他,不让他的遗体葬在麒麟族,答应他的事情,我办到了。”云千西笑容苍白,“师父,你在海底城快四年了,你觉得孤单吗?”
“我的一生,便也如此过了,孤单不孤单,并没有什么所谓。”严铮语气平平。
“那么,师父想过回北冥学院吗?”
“北冥学院……”
严铮唇角不禁溢出一丝苦笑,北冥学院承载了太多他与云清的记忆,那些记忆好像很近,可有时候又觉得很遥远,遥远到他的生命中似乎并没有云清踏足过。
他并没有直接回答,反而转问她:“千西你呢,几年不见,如何?”
“徒儿已经嫁给龙族之王,如今外界还不稳定,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有事发生,师父还是坐镇海底城比较好,倘若有朝一日,徒儿需要师父了,我会再来海底城的,师父保重。”
云千西转身离去,严铮低声叫住她,她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严铮目光严肃,格外认真地问她:“当日在傲天大陆都城,那位白衣男子可是龙族之王?”
“是他,只是他当时还不是龙王,而是太子。”
“你爱他吗?”
“爱吧,至少以前是爱的,而如今我并不爱其他人,应该是爱的。”
“既然你爱他,为什么我却不见你开心,难道是因为他不爱你?”
“他自然是爱我的,是我自己的问题,我没有把控好自己的心态,他如今已经身为灵帝,想要什么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可是他的身边却仍旧只有我,他怎会不爱我。”
是她迷茫了,经历了那么多生离死别,大悲大痛,她已经忘记了应该怎样用力地去爱人,她也想走出阴影,可是那些阴影是刻在她心脏上的,每当她感到幸福的时候,她就会不由自主地想到死去的姐姐,死去的爹娘,死去的天祭司和父王。
那些因她而逝世的人,总是萦绕在她的脑海里,像魔咒一样。
她不配得到幸福。
严铮看着她悲怆的金色瞳眸,语重心长,“千西,你要记住,清儿以命换你,是希望你幸福地活着,而不是为了让你在悲痛里度日,你不要辜负她。”
云千西蓦地流下泪来。
严铮拍拍她的肩:“回去吧,忘记过去,去过你自己想要的生活,我们都希望你幸福。”
云千西重重地点头。
她回到船舱的时候白渊还没有回来,云千西若无其事地躺回床上继续睡,然而,还没有扯过被子,却听耳边有低沉的声音传来。
“去哪里了?”那人问。
云千西冷不防地打了个冷颤,她坐起来,这才注意到白渊已经回来了,他就站在她的床边,低头睨视着她,所以他刚刚是隐了身?
他浑身散发着强烈的不满的情绪,下颚线条紧紧地绷着,好像在努力克制着什么。
云千西从床上下去,双臂环住白渊的腰,靠侧脸贴在他的胸膛上。
她道:“我曾经答应过君无墨,待他死后,我不会让他葬在麒麟族,刚刚我去将他的遗体偷出来找个地方安葬了,我不提前告诉你,是因为我不想让你插手。”
云千西已经太久没有主动抱过他,这个拥抱让白渊心中的怒气瞬间消散下去,他摸着她的后脑勺问:“那你为什么要现在告诉我?”
“因为我们是夫妻啊,夫妻之间,不应该有事瞒着对方的。”云千西笑了笑。
“以前我总是沉寂在过去,不愿意走出来,可是如今我想通了,那些为我而离开的人,他们都不会希望我活在他们离开的阴影里,我嫁给了你,便想和你好好生活。”
“白渊,你说,还来得及吗?”
“自然来得及,我在,你在,我们就是一个世界。”
云千西更紧地抱住他,是的,他们都还好好地活着,未来的生活还等着他们去创造,只要他们相爱,就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你呢,你去哪里了?我醒来的时候都没有看见你。”
“身体稍有不适,不想影响你休息。”
云千西一惊,后怕道:“哪里不适?你身为灵帝,为何还会身体不适?难道是邪气作祟?”
“你也知道我身体里多了样东西,这东西恶念太强,有时候它会不受控制,想要控制我的意识,这个时候就好像脑子里有两个意念在厮杀,谁胜了,谁就是这具身体的主导。”
“要怎么做,才能完全消灭它?”
白渊唇角忽地勾起邪气的弧度:“你想消灭我?千西,别做梦了,你是办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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