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这时候才发现傅辰,察觉到居然不是他以为的族长阿琪啉,服装上也更像是荫突国的人,也许这也是被抓来的,身上好像还背着昏迷过去的人,他已经没有更多的想法去思考为什么这个人下来不是被押解的,朝着栏杆扑了过去,他也许是疾病乱投医,恳求道:“拜托你,上去和阿琪啉说,只要他愿意救乌仁图雅和孩子,我愿意离开他们母女。”
男人带着中原口音的蹩脚方言,傅辰想他应该不是乌鞅部落的人。
滑落了下栏杆,但上头却没有任何回应,等他再抬头上面哪里还有人,那个少年早就走远了。
男人疯狂地喊叫着傅辰,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你回来,回来……”
他哽咽着,又回到栏杆处,轻声呢喃着另一个牢房里大肚女子的名字,憎恨着自己的无能,男人还稚嫩的容貌中却渐渐出现沉稳的神色,“乌仁图雅,乌仁图雅……”
第二间牢房里女子,惨叫也越来越激烈。
傅辰像是没听到,一路向前走,也许是这边的动静,让其他屋子里的人都才回神一样,看到从自己牢房门前经过的傅辰,他们的表情、神态不一而足,有的在观望,有的在急切的想表达什么,有的则是在原地不动,像是看着小丑一样望着傅辰。
这里一共十八间牢房,里面有十五个人,三间空房,住在这里的人渐渐的都被同伴叫醒了,当看到傅辰时,都知道这座常年没有人来了一个奇怪的新人,“喂,小子,你不想死就别再走了。”
对傅辰来说,了解一个地方的地形才能做出更完备的计划,未知往往是恐惧的来源。
越是往里走,那牢狱中的人就越是冷漠,那看着傅辰的视线就好像看着一个死人。
傅辰都没有理会,他不能表现出任何怯懦和不安,那是生存的大敌,除了让人看清自己的内心并无用处。更不可能在还没有确定这群人的底细的情况下就与他们说话,已经锻炼出危机意识的傅辰是不会做如此冒险的决定。
大众心理是不可避免的,当一群人都选择了躲避,往往对于正在做这件事的人会产生影响:大家都这么说,那么我是不是做错了?这也可以说是一种另类的盲从,有时候,可以听从内心的声音,而傅辰就是这样一个另类。不过,他也的确更小心了,从他们的表情来判断,这里还有别的危险,已经走到了底,那是一条两旁带着火把的通道,通道上什么都没有,远处有一条呼呼大睡的狗,从里头窜出来的阴风,让傅辰有种不好的预感。他首先把背上邵嘉茂放在地上,远处正在酣睡的狗忽然感受到陌生人的气息,猛地醒来,全身肌肉紧实,庞大的身躯抖了抖,朝着傅辰露出了血盆大口,强壮的后腿一蹬,脖子上的铁链限制了它的行为。它的体型有点像傅辰曾经见到过的獒犬,一种对陌生人较为凶悍的品种,曾被哄抬市价后又无人问津的犬类,在这里它是乌鞅部落的圣犬,他们在这次攻击乌鞅部落的时候,就已经给外头的圣犬喂了蒙汗药,现在应该还在呼呼大睡,没想到这里还有一头。
傅辰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来的缘故,獒犬特别激动,绑着犬的铁链与墙壁链接处的快要断了。
犬类愤怒的低吼声响彻地牢,那群在监牢里的人们都贴在栏杆处,恨不得多张一双眼,好似在等着看傅辰怎么被獒犬撕碎,对视线极为敏感的傅辰,却好像根本就没注意到一样,他正全神贯注地观察着周遭任何一丝风吹草动。
动静太大,在墙角昏迷的邵嘉茂被吵醒,慢慢清醒过来,刚一醒来就本能的看到远处那只獒犬张开的大口,甚至连喉咙都看得一清二楚,吓得他连连后退,只是背后靠着的就是墙壁,让他根本没有机会躲,他本能得挪过去抱着傅辰的大腿。
他现在半张脸还躺着血,已经不太看的出原来的纤瘦俊俏,小腿被抱住,傅辰扫了他一眼,两人视线对撞,诧异一闪而过,发现邵嘉茂似乎在最后一次殴打中,把这个皇子脑子打坏了,那目光单纯澄澈,犹如刚出生的婴孩般,这显然不是曾经的八皇子会拥有的眼神。邵嘉茂好似记得这是自己昏迷前最后看到的人,也不害怕了,那目光中好似小动物般的乞求,嘴里喊着“怕,啊啊,血。”
似乎在叫着傅辰别离开。
“先松开,去那边蹲着。”傅辰指着墙角,轻声道,语气不算温和但也不算严厉,邵嘉茂眸子一缩,似乎有点敬畏面前的人,即便再依赖也乖乖得听话松手了,抱头蹲在墙角,目光始终跟随着傅辰的一举一动。
这时候,獒犬的挣扎更加厉害,铁链因此发出狰狞地吭哧声,它的链接处已经要快承受不住。傅辰站在那儿,越发显得沉静,阴风吹拂着他的衣角,仔细回想自己一开始如何进入这个地牢的方式,还有刚才一路走来那群人漠然中透着讥诮的目光,前方是有危险的,那么这个危险是——
傅辰猛地看着墙壁两侧,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不过这才是最奇怪的地方。
嘴角缓缓溢出一道笑容,原来如此,他猛地朝方向跑。
那头獒犬似乎急了,啪啦一下就挣脱了铁链。
但它好像在怕什么,在通道前就停下了步子,并没有马上朝着傅辰扑过去,反而在犹豫和惧怕,傅辰忽然转头,朝着他挑衅一笑,獒犬其实相当聪明,虽然愤怒但还是惧怕这个通道,并没有马上追上去。傅辰又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球状物,那是以前在宫里梅姑姑给他绣的荷包,远远看过去就像球。
这就是犬类的本能了,果然在愤怒后,看到了球它的目光就只有傅辰手上的荷包了,傅辰颠了颠,就朝着入口的方向扔了,那獒犬果然冲着它跑,越过了通道的安全线。
咔嚓,墙面忽然动了,原本平整光滑的墙上几块砖向里凹,一排排箭从里面射了出来,獒犬脚下的地面钻出密密麻麻的铁刺,此时它强壮的身躯上被扎了密密麻麻的箭,脚下的铁刺让它寸步难行,最终它倒在铁刺板上,挣扎了几下就彻底倒下了。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牢中人,瞠目结舌,一丝声音都没有发出。
就是他们常年待在这儿的,都没发现那居然是个机关,他们一开始认为他是獒犬的晚餐,但现在看来,反而相反了,这剧情反转的让他们都快跟不上了。
原本就面如土色吓得六神无主的邵嘉茂,更是缩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在他身下有一滩黄色的液体。
傅辰捡回了荷包,又放回身上,这是留存不多他在晋国美好的回忆。慢慢走了过去,当邵嘉茂看到傅辰,想要爬过去寻求安全感,却被傅辰一个眼神阻止,他现在可没时间去安慰心智不全的成年宝宝。
邵嘉茂也闻到自己身上的味道,又缩了缩。
傅辰在通道前,仔细观察,终于确定这个机关短时间内不会再来第二次。从刚才的实验观察,也就是说,只要是活物通过这个通道,都有可能被扎成这样的筛子,而这也许是唯一的出路,只要是进了这个地牢的人,在入口出不去的前提下,都有可能往这里走。当然定然是有安全通过的办法的,只是傅辰觉得既然暴力就能解决的办法,又何必那么麻烦。
通过黑暗的通道就会发现面前出现了别有洞天的金色,那是个天然洞窟。四周是密闭的岩石峭壁,上方倒是有一个小口子,可以隐约看到外面的月色和草丛,离地面至少有五十来米,就算是有工具的攀岩高手也无法徒手爬如此陡峭的地方,下方是一个巨大的黑色水潭,平静无波,阴冷的气息萦绕周遭,黑色这个颜色给予傅辰的感官并不好。
与其说这里是地牢,用水牢更为贴切。
傅辰抱起那只完全死绝了被戳得稀巴烂的獒犬,相当重,也幸好他被阿三训练到现在,力气大了很多,将它放在空地上,又割下已经快要掉了的脑袋,抱着脑袋朝着水潭扔,噗通一声,将獒犬头扔到那潭黑水中,它却并没有马上沉下去,在它周遭出现无数细小的泡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那只獒犬慢慢被腐蚀,空气中传来烧焦的味道,滋滋声入耳,冒着袅袅烟雾,傅辰捂住了鼻子,看着那血肉的面积越来越小,直到完全消失,只留了一副头骨在上面,过了一会才沉没到潭底,水面再次回归平静。
腐蚀。
至少血肉之躯下去,定然尸骨无存了。
一般像这样地下的水潭,都有可能连接另一边出口,那么就有机会出去。幸好他没有直接下水潭找别的出口,现在两个入口都被堵死了,刚才在下那个机关口的时候就已经试验过,那里没有别的机关,而上方的通道在傅辰下来后没多久,就已经被阿琪啉二次堵住,她是真的想把里头的人彻底埋了,恐怕也只有阿琪啉和制作这个机关的人才能知道如何出去了。
女人高亢的尖叫声更为激烈,是那个孕妇。
傅辰看了看周遭,看到了之前锁链锁着狼狗的地方,有一个材质相当特殊的大碗,上面还残留着血迹和肉末,应该是喂给狗的食物。它通体呈现土黄色,与入口处的机关是同一种,用碗试了试这里的黑水,让傅辰惊喜的是它并没有被腐蚀,舀了一些,傅辰才来到刚才第一间牢房的地方。
一路上,这群地牢里的人从原本的或是事不关己或是讥诮到现在,大部分人看着傅辰的目光是敬畏的,哪怕不是敬畏也对这个人升起了不能得罪的想法。他们只是被关在这里,但思维是正常的,早就明白眼前这个人不是乌鞅部落的,也不是阿琪啉的同党,但他显然也不是来救他们的,也许只是不小心误入这里的人。
当再次看到傅辰,那个男子几乎喜极而泣。
“我们做一个交易。”傅辰端着碗。
“什么都可以!”男人激动道。
傅辰却相当冷静,冷酷的面容让人对他不由自主产生他只是被装在一个少年的驱壳里,只要小看他的人都会悔不当初。
傅辰摇了摇头,“我不是大夫,帮不了你。但我可以告诉你一些注意事项,让你亲自给她接生,至于孩子能不能顺利出生,我是不能保证的。她肚子里的,是你的孩子对吗?”
“是的,是我的孩子!我们是夫妻。”
“以你的孩子和灵魂起誓,将你们夫妻的身心都献于我,不然你们和孩子将万蚁嗜心而死。”听说乌鞅族是诅咒最强的种族,听说曾经国师扉卿就是有乌鞅族的背景的。对他们来说,他们的誓言都是绝对不能违背并具有真实效应的,看着这一男一女明显与其他人不一样的服装,傅辰暗道至少这个女子是乌鞅族内部的人,那么就一定懂得如何起誓了。
男子还没回答,另一边的女子却已经听到了,她有一张相当清丽的脸,哪怕现在汗水浸湿了整张脸也无法遮掩那丽色,她忍着痛楚,说道:“我,乌鞅族圣女乌仁图雅,我丈夫晋国灵武候世子姜舒扬,共同起誓只要面前这位贵人——”
她顿了顿,同样渴望的望着傅辰,誓言是需要真实姓名的。
“傅辰。”傅辰挑了挑眉,原来是圣女,那就难怪被关在这里了,她恐怕是乌鞅族的耻辱吧,圣女之所以是圣女,因为她从被挑选为圣女到死亡,都是处子之身,就像傅辰之前看到的那位年过百岁的大巫,更何况她还是和外族人通婚。而她居然还怀孕了,听说圣女之子是最好的灵魂祭品,叫做童子,所以阿琪啉才把她偷偷藏在地底下。而,另一个姜舒扬就更有趣了,傅辰在晋国是听过他的名号的,灵武候宠上天的独子,那个逃婚多年的世子,居然在这里,这一对也是有趣,一个偷情的圣女,一个逃婚的世子。
“只要面前这位贵人傅辰能让我们一家三口相聚,哪怕只有一刻,乌仁图雅都愿意为他献出灵魂和孩子的性命,若违背此誓言,让我被万蚁嗜心而死!”说完,她咬破手指,将血珠点在额头,奇迹般的,那血迹隐没在她额头处,“誓成。”
傅辰曾在藏书阁看过相关的传言,据说这是嗜心咒,对于乌鞅族是最高誓言。
姜舒扬也一模一样说了。
女人生产就像走了一趟鬼门关,所以才有乌仁图雅这样的誓言,她怕自己在这样的情况下一尸两命,就相当于交代后事了。傅辰拿着那碗水,腐蚀了那栏杆,栏杆弯曲变形,被彻底腐蚀,而牢门成了一个大洞,姜舒扬就迫不及待地出来了。
这一幕,几乎所有牢里的人都看到了,他们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原来一直以来那可怕的黑水潭还能这么用,他是怎么想到的?
姜舒扬到了妻子的屋子,也顾不得产妇血腥重这些民俗,深深抱住了泪流满面的妻子,他们一家终于团聚了。
“傻瓜,傻瓜……”两人的泪水混在了一起。
傅辰发现乌仁图雅身子下面已经有一滩水了,羊水破了。
傅辰记得这个时代,是流行竖式分娩的,就是一个人抱住孕妇的腰,一个人在旁助产,这就是《诸病源候论》里面的“有坐有卧”理论,但考虑到性别的关系,他若真这么提议了,恐怕首先面对的是世子的刀剑了。只能侧过身子,不去看孕妇,将现代与这个时代的医术结合,边口述,边让姜舒扬照做,能不能自然生产就要看圣女自己了。姜舒扬这时候哪里还有什么其他心思,他只能用傅辰的方法让妻子深呼吸,用力,并且拿过傅辰手里的人参片让乌仁图雅含着。
惨叫声不断在水牢里回旋,一时辰后,终于听到了一声婴儿的啼哭声。
孩子很小,全身发紫,被姜舒扬小心的包在兽皮里,姜舒扬笑得就像一个傻子一样,看着傅辰傻傻的笑:“我当爹了!”
傅辰也微微一笑,那疏淡的眼眉微微弯起,泛着柔柔的光,温暖如阳。在发现乌仁图雅的目光时,又回到了面无表情。
作为乌鞅族圣女,虽然看上去较为柔弱,但那只是对比乌鞅族其他女性而言,她刚生产完虽然虚弱却还没昏过去,甚至发现了眼前这个男人惊鸿一瞥的笑容,她忽然撑着身体,站了起来,拉着姜舒扬一起朝着傅辰跪拜。
“您的大恩大德,我们夫妻二人今生做牛做马报答。”她行了一个中原仕女面对男性的礼仪。
无人看到,空中的七辅星之一,代表着玉衡的那颗星几乎要湮灭的光芒,开始变亮,就在她跪地的瞬间忽然绽放了光芒,朝着七煞星闪烁着。
“口说无凭,我不信这些虚的,我等着看你们如何做。”
“好的,大人,您就看着吧。”
“现在好好休息,我们马上要准备出去了。”傅辰仔细看着这夫妻两的神态眼神,好一会儿好像确定了什么才点了点头。
那之后,其他牢里的人也向傅辰求救,别说现在外面有五个活人,一对誓死效忠的夫妻,一个婴儿,一个痴呆,真正的主事人是傅辰,除了求他别无他法。
这过程中,傅辰也知道了剩下十二个人的身份,他们分别是除了晋国,周边西部四十八域中十一国失踪的皇子或者皇储,还都是成年的,傅辰听到他们的名字,就想起了这十几年来皇子们纷纷失踪的事,这种古代的失踪案基本上都是不了了之的,等于大海捞针。
脑中几句话闪现,“李變天,我为你做了什么事!”“你永远都找不到他们!”,一种隐约的猜测在傅辰脑海中浮现,他在这群皇子中看到了戟国的大皇子,也就是皇长子,这是李變天第一个孩子。那淡淡的眉毛,清俊的容貌,与李變天有五成相似,只是眉宇间有些怯意,气质却与李變天天差地别,如果他自己不说,傅辰甚至都没认出他就是戟国大皇子,他的房间就在最后一间,也是第一个进这座水牢的人。
李變天,真下的了手,连自己的亲子都舍得成为计划中的棋子。
这样做的最大好处是,没有任何人会怀疑到他头上。
牢里的人见傅辰只打算带着那四个人出去,要把他们落在这里,那他们只有死路一条了,自从知道外面的阿琪啉根本打算活埋掉他们,他们就有了紧迫感。
在被关押期间,他们哪里还敢有皇子的骄傲,有了面对的就是阿琪啉的毒打,那个女人简直像一个疯婆子。一开始也是觉得这又是个送死的人,才会轻视此人,要知道这么多年,进来的人都有进无出,没有人是例外,谁知道今天能遇到一个怪胎。
本来傅辰的计划是在当晚破坏了乌鞅族将罪魁引到晋国大军身上,然后再设计戟国驻扎在丹呼城外的大军,将这两个几乎势均力敌的人打得两败俱伤,这才是渔翁得利的时候,这本来是在同一个晚上进行的。
计划赶不上变化,不过这件事有利有弊,如果他没有出现,胖虎他们并不会直接开始计划,反而会找他,所有计划都会相对延后,准备的时间更多一点,让乌鞅族集合族人的时间也更多。李變天被荫突国国王邀请去了宴会,至少要三天时间,明天就正好是他回来的日子,他需要在明天之前出去。
过了大半个晚上,傅辰中途在那水潭边思索着怎么从这唯一的出口出去,这边已经让姜舒扬为自己拔了狗毛,用墙上的火把烤了狗肉。
姜舒扬这几年逃婚的时间里,学会了不少野外生存技能,烤肉不在话下。被傅辰使唤,他一点儿也没有被冒犯的样子,反而很高兴,对他来说,能救回孩子和妻子,已经让生活大起大落的他成熟了许多,知道身为父亲的责任。这边已经架好了火堆,准备把那狗肉放上去烤了,而一旁正喝好奶的小婴儿咿呀咿呀要傅辰抱。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部落的特殊性,婴儿相当强壮。
小孩儿很奇怪,除了刚出生的时候哭过,后来就不太哭了,看到傅辰的时候还会笑。
傅辰以前有这方面的经验,顺后就将孩子抱了过来,让本来想要提醒傅辰如何抱婴儿的乌仁图雅一阵语塞,他居然比她还熟练。
傅辰又给了她几片人参抗住身体的虚弱,这都是梁成文给他的千年品种,切成了片用药瓶装着,让傅辰随身携带着。
“你是个好人。”看着傅辰哄着怀里的孩子,乌仁图雅忽然说道,笑得格外有母性光辉,傅辰只是挑了挑眉,并不回答她,她又道,“我知道的,因为孩子是拥有最纯洁的灵魂的,他们喜欢靠近灵魂干净的人,你也一样。”
“你无须这般讨好我,而且,这样的形容并不适合我。”马屁拍到马腿上了。
傅辰猜测是自己身上一些草药味,可能被小孩儿闻到了,草木是大自然的味道,作为大巫接班人的孩子,孩子喜欢也是可能的,虽然他觉得自己更多的是血腥味。
“我们圣女是不能说谎的,不是讨好。”
“你早就不是圣女了。”说罢,将已经熟睡的孩子还给乌仁图雅,走了出去。
那条狗剩下的部分已经被姜舒扬烤的外焦里嫩,香气弥漫整个地下,这让本来就饿了好几餐的牢中人都受不住了,有的已经开始求傅辰,有的双眼发亮地看着烤狗肉,在饿极的时候,摆在面前的食物能够让任何人意志力崩塌。
乌仁图雅安顿好孩子,走了出来,她朝着傅辰跪了下来,“大人,如果你怕他们不听话,我这里有办法。”
“哦?说说看。”
姜舒扬将已经烤好的大腿部分,首先给了傅辰,傅辰优雅的吃了起来。
乌仁图雅掏出了一个小瓶子,里面有十只小虫子,傅辰放下腿,皱了皱眉,想到乌鞅族的种族特性,“蛊虫?”
乌仁图雅眼睛一亮,“是的,大人您知道?”
我只是猜的,而且能被养在瓶子里的,不是蛊虫是什么,你养着玩吗?
她又继续道:“其实这也只是我被关在地下琢磨出来的,这片绿洲中所有适合当蛊虫的虫就这些了,它们是非常珍贵的,而且非常容易养死,每年都只有几条,到了冬天更是非常少出来,如果不是我怀孕气息重了,还无法吸引它们来。就算是大巫也没办法没有引虫的情况下,吸引蛊虫过来,我想也许这方面我还比较有天分。”
姑娘,你太谦虚了,这之前恐怕都没人见过,傅辰面无波澜地看着她。
傅辰觉得,既然她是圣女,那么作为族长的阿琪啉肯定不会把蛊虫那么珍贵的东西放她身上,只有可能是被关起来后得到的,看着上方的天洞,再看着水潭旁边的岩壁,傅辰有些明白了它们怎么长途跋涉地来了。
“这些蛊虫可以种入他们体内心口处,再辅以我的咒语,能够变成忠蛊,如果他们将来真心忠诚您,虫会在它们体内融化,如果他们在未来有对您不利的想法,蛊虫会吃掉他们的心脏。”这样残忍的话被一个刚刚生完孩子的柔弱少妇说出来,傅辰有些不适应。
这些话,所有牢里的人都听到了。
谁都不愿意被蛊虫控制,而且这世上唯一能的解药可能就是眼前这个女人,世人谁不知乌鞅部落的的咒术有名,所以大部分不敢惹恼这个部落。他们并不知道,上一位大巫死了,新的圣女还未选出来,也就是乌仁图雅是唯一有可能为他们“解毒”的人。
有人妥协了,也有人不愿意为了这一点吃食折腰,傅辰并没有劝说,他从来不觉得数量是他的优势,而且这些人可是骨子里都有皇族骄傲的皇子,不愿意的就自己待着吧。其中有一个出口讽刺,就是一开始看着傅辰像是看死人一样的皇子。
这群人吵吵嚷嚷的,还对傅辰提出了不少条件,有的出口恶毒,说着说着更是得寸进尺了。傅辰吃完手中的腿,旁边的邵嘉茂已经递来巾帕,巴望着傅辰。
傅辰揉了揉他的脑袋,感觉自己被胯间的邵嘉茂瞬间喜笑颜开。
擦完油光光的手,傅辰站了起来,他根本不打算和他们废话,对付这些吃软怕硬的,就不能太过软和。
傅辰轻轻推开了粘着他的邵嘉茂,直接来到骂的最凶的皇子牢房里。
随着傅辰的走近,那人好像才终于怕了,“你,你要做什么?”
还没等他下一句问出口,傅辰已经将他从牢房里拖了出来,一路伴随着这位皇子的喊叫和挣扎声,但就算有不忍的也没人劝阻。傅辰当着所有人的面,一刀割了他的喉咙,一滴血溅到傅辰脸上,另类的性感和……残忍。
那皇子当场毙命,在场的每个人认为自己也许永远都会记得这一幕,不仅因为男人的心狠手辣,一言不合就动手,冲动中的表情还那么该死的冷静,还因为被死去的皇子死不瞑目的视线,好像在警告他们不要再挑衅了。
场面彻底安静了,傅辰才开口:“我不想说废话,想要谈条件的,就待里头别出来了,想跟着就自己出来,自己想清楚,如果确定出来,那么我这里没有叛徒,至于叛徒的下场——”
傅辰看向手中的皇子,“总归不会比他痛快的。”
他的语气,是那么淡然。
“他,他是暨桑国的皇子……你怎么能?”有个皇子结结巴巴地说,语气却是小心了许多,生怕惹到这座煞神。
“我知道,为什么不能?”如果他不是暨桑国的,他还不会做的如此直接,要做的就是暨桑国的。
晋国的阿芙蓉,就是暨桑国进贡的,甚至邵华池那儿也有,被晋成帝当做良药赐给了几位皇子,如果没有他的劝阻,邵华池可早就抽上了大烟。
“你你你你就不怕被暨桑国追杀吗?”皇子没想到这个人,如此胆大包天。
“谁会去说,你们吗?你们不说,谁知道?或者,你们说,谁愿意相信你们?”傅辰扔下了皇子,轻轻擦拭着匕首上的血迹,好像嫌它被染脏了一样。
那说话的皇子,拼命摇头。
最令人可气的是,乌仁图雅甚至还蹲了下来,“以后这样的事,我替您做,何必脏了您的手。”
“乌仁图雅,我说过,不必奉承。”傅辰谁都不信。
也许曾经试图信过,现在却谁都不敢再信了。
对,是不敢。
他也会有怕的东西,怕自己付出的收不回来的心。
他知道,皇子们之所以会在一开始觉得他是个笑话,谈笑风生,和他谈条件,仗得还不是自己皇子的身份,认为他一个没身份的人不值一提,不配使唤他们,这种心情可以理解,但他们似乎忘了,现在主导者是他,没有他,他们全部会死,这才是关键。
也许是傅辰的雷霆手段实在吓坏这群皇子了,他们这才发现,这不是谈判,不是商量,而是生死选择,他们的命都在这个男人受伤,陆陆续续地就有人出来了,他们眼睁睁看着乌仁图雅从瓶子里引出一直黑色的、胖乎乎、滑腻腻的虫子,那虫子慢慢地从脚边爬了上来,有的钻入他们的鼻子,有的钻入耳朵,还有进入口腔的,他们一个个面如菜色,却忍着没喊出来,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的错觉,自从被这个虫进了体内后,他们看到傅辰的时候,就会不自觉的产生绝对不能背叛这个人的想法,他说什么都要尽全力去做。
这种诡异的想法,已经驱使了他们的意志,只要一反抗就能赶到撕心裂肺的痛楚,皇子们不敢再尝试。
如果知道这个女人意志在扮猪吃老虎,这个男人居然只是动了动嘴皮子,就把这样一个可怕的女人给彻底收为己用。
愿意的皇子都是渐渐到了白天,淡淡的青白色光芒从水潭顶端落下,
但乌仁图雅的虫子毕竟数量有限,根本不够这群皇子。
还剩两条虫子,却有四个皇子,他们都没有考虑好,却没有再像之前那样抱怨了,事情的转机在于天洞上方,传来了地鼠的暗号声,地鼠早就怀疑这里是有暗道的,只是一直找不到具体方位,而之前入口被阿琪啉完全封死了,他就在这附近挖洞寻找,从土壤湿度中判断这附近有地下水,才顺藤摸瓜找到了这里,一个晚上的寻找,终于发现了这个地方。
他学着蛐蛐儿的声音朝着下方吹着,这是地鼠的暗号。
傅辰噗嗤一笑,走到水潭旁,“别吹了,我在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