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底和煦的春风吹得安檀音惬意地微微眯起眼,鼻尖闻到泥土混合着青草和野花的芳香,安檀音吸了吸鼻子。
旁边的阿瑶也学着自家阿姐的样子吸了吸鼻子,小小的肉脸儿顿时皱成了一个圆圆的小包子。
安檀音心里软乎乎的吧唧一口亲在小家伙的小奶膘上,阿瑶被亲得咯咯直笑,然后就尝试用口水给自家阿姐洗脸。
安檀音很是艰难地拒绝了小家伙,惹得阿瑶背起小手气呼呼地转过脑袋去找阿序玩去了。
此时西郊的山林河边溪畔都渐渐地热闹了起来,有一家几口围在一起欣赏这春意的,也有三五老友成群结队在溪畔喝春酒的。
见这场景,安檀音也拿出了自己准备好的春酒,斟满两杯之后跟阿序一起小口小口地抿着小酒。
“阿姐,好喝!”阿序喝了几口之后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安檀音。
“还不错的吧?这还只是简单弄的,等下半年阿姐酿更好喝的酒!”安檀音洋洋得意了起来。
“嗯,我原先还以为阿姐要失败呢!”阿序乐呵呵地说着,其实小家伙心里想着的是阿爷阿娘酿酒都不行,阿姐怎么可能会呢?
但转而一样,或许阿姐像姑姑,姑姑就会酿酒也说不定,如今的阿序把安檀音身上有些异常的都归根结底到她的身世问题上。
这时候远远近近的安檀音和阿序也能见到一些坊里的熟人,即便平时大家伙对安家都是有些闲言碎语的,但今天也都态度端正了起来。
说白了其实这些坊里人也都是平常的小老百姓,绝大多数也没啥多坏的心眼儿,也并非有着什么致人于死地的恶毒念头,但欺软怕硬踩高捧低也是正常情况罢了。
正在想着这些,安檀音的视线就被不远处田埂边的一片野竹子所吸引住了。
“阿序你看好阿瑶,阿姐去那边看看啊!”说罢就起身一阵风似的跑向了野竹子那边。
此时不远处正围着一群人,时不时地就看向了安家这边。
“就是那女娃?看着不像啊?”
“不像什么啊!你可不知道,当时啊拿着刀站在门口,头发乱七八糟的跟个恶鬼似的,这家里没个大人就是不行,不然啊得找神婆看看才行。”
“话也不能这么说,那日我也看到了,明显就是陈家的欺负人。”
“即便是这样,你们瞧谁家闺女能跟安家那个那样?我就觉得啊,这闺女跟魔怔了一样!”
“你可少说点这种话吧,我瞧着安家的那三孩子也不容易。”
“哎,也是不容易,话说回来,也亏了这闺女那般,不然啊,那陈家的可不会轻易放过安家。”
“可不是吗,要我说啊,陈家啊就不是人!”
这些人津津有味地聊着安家和陈家的事情,倒也不是他们站理站在哪一边,而是说就如今的局势上看,人们似乎更喜欢看陈家吃瘪。
毕竟陈家这些年日子过得还不错,陈家的又有些看不起人,这日子久了啊,各种想法都压在街坊们心里。
如今有了个话头,那这些人可不就得可劲儿地说了吗!
安檀音对这些恍若不闻,这会儿整个人都沉迷在野竹林中了,长安人春天里对两种食物很是喜爱,一是樱桃二是春笋。
樱桃很好理解,长安的糕点吃食有很多都是跟樱桃有关的,甚至也有诸多文人墨客为樱桃作诗题句。
比如李白这位谪仙人所提的“别来几春未还家,玉窗五樱桃花”。
再有差不多同时期的诗圣杜甫寄居成都时所写的“西蜀樱桃也自红,野人相赠满筠笼”。
就在后世里车厘子卖出天价的时候,人们可能没想到就在一千多年前的长安城,樱桃的价格也是一直居高不下,甚至有着“鲜果第一枝”的美称。
此时的人们想要樱桃自由,那难度可就比车厘子更高了一些,不过在西蜀一带依旧是种植樱桃的宝地。
至于笋子,此时的民间传说时太宗极爱春笋,长安城上至贵族家的奴仆下至平民百姓,春暖花开之时都会成群结队地在长安周围的山林间挖春笋子。
只是此时的人们喜欢的是粗壮的春笋,对于安檀音看上的这种纤细的小野笋极为看不上眼。
所以也就任由着这种细细的野笋长成细矮的野竹,继而在秋日砍倒变成了农家灶下烧火的材料。
安檀音此时眼里冒着光,有些粗糙的手在野竹间飞快地抽着细如手指的小野笋,这样的野笋处理好去除苦涩味之后,味道也是极为鲜美的。
阿序看着阿姐满脸兴奋地在一片野竹林间窜来窜去的,有些不放心地扯着嗓子喊着:“阿姐!小心蛇!”
这话直接把安檀音吓得一哆嗦,停下手里的动作很是警觉地看了看周围,还不放心地拿了一根棍子在附近的地上拍打了会儿,而后才放心地继续拔小野笋。
不一会儿安檀音就满载而归,但她显然还是不满足于此,把这些小笋倒在阿序旁边的地上,安檀音蹲着就开始拔笋,准备等会儿再继续。
附近的婶子实在看不下去,踱着步子来说小声地劝了起来。
“阿音啊,你弄这些是回去吃的吗?”
安檀音抬头看是坊里做豆腐家的婶子,咧嘴一笑道:“小王婶子,这不是家里也没啥吃食吗?”
“你这笋子太小了,要吃笋子啊得去山间挖大的些的,你这就是白费功夫。”小王婶子轻声细语地说。
“我晓得呢,只是我家情况婶子也是知道的,哪有工夫去山间挖啊,我就多弄些小的,这弄些够一盘子的,我也给阿序尝尝。”安檀音自然不好意思说自己嘴馋,所以阿序此时就成了挡箭牌的工具人。
阿序有些一言难尽地看着自家阿姐,这么细小还没手指粗的小笋子,怎么吃哦!
但此时安檀音是真的是起了一些去山里挖笋的念头,终南山在长安城的南边,大部分长安人就叫它南山,南山距离长安城四十多公里,虽是在后世看来不算远,但此时对于安檀音而言,的确是有些远了。
南山上有很多樵户和猎户,这些人以山林为生,比如说杜甫的《卖炭翁》“卖炭翁,伐薪烧炭南山中。”
夜里就出门直到午时前才到集市,可见当时南山到长安的距离有多远,安檀音想着想着就有些惋惜地叹了一口气。
小王婶子和安檀音聊了会儿见她如此固执也就没多说什么了,而安檀音处理完小笋以后又提着竹篓子继续出发了。
随着她越走越深,渐渐地就听到了潺潺溪流的声响,透过细竹依稀能看到溪水冲刷石块溅起的细小水花,阳光透过山间的树林洒在溪水里,鸟雀在枝头飞来叫往,安檀音眯着眼看着水边的青苔,一阵小风吹过一脸的惬意。
“那就有劳先生,某感激不敬!”
“宴二,你可莫同我客气,这句先生狄某也愧不敢当,狄某蒙圣恩任职于大理寺,若此案真有冤情,狄某自当竭尽全力还以公道,这是某的职责所在。”
安檀音听完这些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怎么说呢,似乎是脑子一下子就当机了。
一是这宴二的声音她听过,就是那个被自己刺了一刀又差点掐死自己的人,二是上元二年大理寺的狄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