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进入四月之后就彻底地热闹了起来,草长莺飞四月天,路边的树木从细嫩的绿芽渐渐长成粗壮的枝叶,坊里古树下那些阿翁阿奶们也就越来越多了。
整个冬日都是蜗居在家里,此时的人们都开始纷纷走出家门,这些帝都的百姓和其他地方的很不一样,他们极少会有大规模的春耕,所以相对于农家而言就清闲许多。
安檀音三月几乎是花了半个月的时间到处摘野菜野笋,乐此不疲仿佛是要跟家里的小蜜蜂媲美谁更勤快一样。
这会见莫婶子来家里有些不自在的样子,安檀音有些好奇地直接问:“婶子,怎么了?”
莫婶子轻咳了一声道:“这不是之前咱们买豆芽嘛,这一下子歇了下来还有些不自在呢。”
“哦,但婶子啊,这会儿豆芽的价格已经降了下来,我感觉利润也没有之前高了。”安檀音轻声提醒道。
“是这个道理,只是我这不想着三儿也快成亲了吗,哎,咱们这种人家啊,除了跑商卖货也没有其他出路。”莫婶子有些感慨了起来。
安檀音轻轻的握住了莫婶子的手,笑着道:“婶子的想法我懂,但我家的情况婶子也是知道的,这豆芽啊我肯定是要等着下半年了。”
莫婶子点了点头,还朝着安檀音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其实她也觉得自己这跑来难为人了,毕竟早就说好了事情。
“没事,是婶子没想清楚,我这段时间没事在家里想啊,等你阿叔回来好好商量一下,若是摆个小摊子啊,就让你阿叔别跑商了,卖点什么都好。”莫婶子大概也是被安家的事情影响到了,对莫家阿叔在外很是担心。
安檀音很是赞同:“也好,其实若是有个手艺去支个摊位也是极好,至少早出晚归的比较安全。”
“谁说不是呢!”
莫婶子也是明白人,见安檀音拒绝了豆芽的事情就也没有继续纠缠在这上了,而是继续同安檀音拉了会儿家常话。
待莫婶子走了之后,安檀音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这真的是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
莫家虽是男丁多,在永和坊几乎是别人都不敢惹的,但也就是因为男丁多,这些小子挨个成亲安家立业地就花费了莫婶莫叔不少的心思。
像是莫家安家,乃至于永和坊的绝大部分人家,其实家里儿孙都没有什么出路可言,就只能是父亲跑商儿子就跟着跑商,父亲杀猪儿子也跟着杀猪。
读书人家就时代出读书人,这些商贾小户就一直是商贾小户,农人田舍郎那也世代如此。
如今虽是有科举,但此时科举依旧是在门阀贵族手里,这并不真的算是老百姓上升的一条路。
直白了说此时的阶级几乎是固化了,想要突破自己本来的阶级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也就是因为如此安檀音来这里之后从没想过去做什么大事业,她且就想过好自己的小日子,然后当历史的旁观者。
毕竟阿序连科举入仕的资格都没有啊,安檀音觉得自己即便是有一腔热血,也无处可施。
阿翁这段时间极其的清闲,在教人识字这件事情上很是用心,一度还觉得安檀音在读书上很有天赋,但转而一想她年纪不小且本身就聪明,这识字快些也是正常的情况。
这会儿带着小阿瑶跟坊间的老爷子们吹完牛皮回来,见安檀音怔怔地在院子里发呆,没好气的冷哼了几声。
“阿翁你回来了啊?”安檀音见阿翁那小模样应该是吹牛皮别人不信他,立马就扬脸笑着打招呼。
“你有这时间发呆,还不如去看看那医书!”阿翁说罢提溜着小阿瑶就去堂屋了。
安檀音忍不住的呵呵呵呵直笑,这肯定是被其他老爷子怼了啊!
她虽是没有拜成师,但萧阿翁却是给了安檀音一本很基础的医书,这段时间安檀音每天都会抽出一个时辰来读医书,对于安檀音想学毒的想法,萧阿翁算是很温和地拒绝了。
这本医书对安檀音而言并不算容易,家里又有日常的琐事,想要完全消化这本书,最起码也得半年的时间。
但好在如今安家的生活也算是安稳了下来,陈家忙着陈二郎的亲事,也无暇顾及安家了。
方三郎那腿似乎还下不了床,这也让安檀音舒服不少,虽是还有一些闲言碎语,但只要不妨碍到安檀音的生活,一切都好说。
倒也不是这坊里人多通情达理,而是这段时间安檀音每日深居简出,这都是被大家看在眼里的,这每日的行程就是如此,即便是瞎扯也是扯不出什么花来。
日子久了大家也就散了,毕竟且不说长安城了,就连永和坊的新鲜事也是连二连三,安檀音觉得自己的热度算是过去了。
平静的生活很快又被打乱了,原本一直过得很悠然,时不时还喜欢出门跟坊间大爷们吹牛皮的阿翁,却是连续把自己在寝屋关了两天都不愿意出门。
安檀音对阿翁的事情知道并不多,但想着以阿翁的心性都如此,那必然是一件大事。
看阿翁也吃了一些自己送进去的吃食,安檀音这才放心不少,等着阿翁自己想通了就会出来。
阿序很是担心地扯着安檀音的衣角问:“阿姐,阿翁生病了吗?”
安檀音轻轻的摇了摇头:“阿翁心情不好,你莫要吵他。”
虽然安檀音不知道具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这次阿翁还是愿意吃东西,那就表示还好。
正在此时阿翁轻轻的打开了自己寝屋的门,安檀音和阿序连忙就跑了过去。
“阿翁,您可还好?”阿序扶着阿翁的胳膊满脸担心的问,就连在玩耍的小阿瑶也屁颠屁颠地凑过来摸摸阿翁的手,表示自己的关心。
阿翁轻轻的点了点头,然后沙哑着对安檀音道:“这几日莫要出门了,阿序你也别去西市,太子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