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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山拾阶而上,青竹夹道,凉风习习,青鸟给世子殿下披上了一件不合时节的狐裘,徐凤年本就身材修长,皮囊极佳,如此一来,给这位公子哥增添了许多出尘气态,好似一位野狐逸人,靖安王妃裴南苇与慕容姐弟紧随其后,老剑神李淳罡留在山脚看守马车,便没有随行,便宜了舒羞可以擅离职守一次,一边欣赏竹海层峦叠嶂,一边近距离悄悄打量那个背影。当裴南苇望见山腰竟然有一座清澈如镜的小湖,颇为惊艳,尤其是湖心有人筑楼而居,湖畔有一条楠竹扎成的秀气竹筏,绿竹倒映,风起竹涛响,宛如仙境。徐凤年没有打算叨扰湖中竹楼主人,径直朝湖边一株青秀婀娜的修竹走去,脚尖轻柔一点,竹子宁折不屈,素来被书生文人比作气节风骨,此时在徐凤年脚下温顺弯去,朝镜湖延伸倒下,弯出一个微妙弧度,徐凤年停下脚步后,这竿青竹离湖面尚有两丈余高度。徐凤年没来由想起王初雪那句昨夜骤雨敲孤竹,可是民间疾苦声?不知道这个情窦初开的小丫头最近还好?驻足于竹上眺望开去,湖心竹楼炊烟袅袅,离开武帝城醒来后,收到褚禄山送来的密信,徐凤年得知骑牛的家伙总算下山,一名则已一鸣惊人,骑鹤江南,从袁庭山手中救走大姐不说,还驾御那柄吕祖佩剑飞至龙虎山,与赵黄巢相隔千里撂下几句话,龙池气运莲凋零九朵,轰动天下,神仙得不能再神仙,徐凤年也不清楚这家伙到底跟吕祖齐玄帧有何牵连,对世子殿下而言,只要这个胆小鬼对大姐一心一意,而且被大姐喜欢,你洪洗象便只是武当山寂寂无名的扫地道童又如何?徐家雄踞北凉,气吞万里,三十万铁骑对峙偌大一个北莽皇朝,自有与家世匹配的气魄。得到这个据说连皇宫里头都议论纷纷的骇人消息后,原本费解赵宣素为何痛下杀手的疑惑,总算有了点眉目,匡庐山赵黄巢天人出窍,徽山袁庭山,江南道大姐遇刺,年轻掌教洪洗象下武当,天师府龙池变故,龙虎山赵宣素出世,武帝城风波,串成一线,虽然肯定其中还有许多不为人知的阴私与谋划,但主要脉络大概差不离,

徐凤年回过神后,眼角余光瞥见两颊红腮粉红的慕容梧竹,俏生生站在湖边偷窥自己,只觉得好笑,问道:“听说武帝城王仙芝身材魁梧,大耳圆目,须髯如戟,白发如雪,气势很是生猛,寒来暑往仅穿麻衣,雨雪天气蓑衣着身,喜好去东海搏杀蛟鲸。胆子小些的,瞧上一眼就得肝胆欲裂。”

这个问题为难了慕容梧竹,她涨红着脸轻声道:“梧竹当时与殿下一同出城,走得急,瞧不真切,望殿下恕罪。”

徐凤年温言安慰道:“本世子也就是随口一说,别紧张。”

除慕容梧竹以外三人,裴南苇刺人得很,没有半点笼中雀的觉悟,几乎事事争锋相对,感觉比襄樊城内的那位靖安王妃还要有王妃架子。不过最近时日始终有舒羞压着,总算娴熟了点伺候人的手段,脸色难看归难看,文火慢炖入味,不过如此。慕容桐皇性子阴沉,似乎对权力有种畸形的嗜好,徐凤年猜测自己世袭罔替北凉王的既定事实,远比他本身言行要更有威慑力,徐凤年不太喜欢慕容桐皇的城府。至于舒羞,人情世故修炼成精的女子,在江湖和王府两大染缸摸爬滚打,早就把纯情啊善良啊给大卸八块丢了喂狗,这位胸口风光无限好的尤物女子,既然是性命之重甚至重不过胸脯几两肉的王府扈从,徐凤年勾勾手指也就能上床行鱼水之欢,只不过到时候谁占谁便宜都不知道,徐凤年还没饥渴到这程度。

慕容梧竹望向立于绿竹上的世子殿下,眼中流溢不加掩饰的爱慕崇敬,她的情感与心思都远比弟弟慕容桐皇要更简单清澈,徐凤年曾拯救他们姐弟于水深火热,路见不平也好,顺水推舟也罢,她都牢牢惦记这份天大恩德,自剑州牯牛大岗一路行来,她的喜怒哀乐都因眼前年轻世子而起落,尤其是武帝城内,他端碗而行至城头,盘膝而坐,说不尽道不完的风流倜傥,慕容梧竹整个人只觉得醉醺醺,好像喝了一壶后劲奇大的好酒,至今都没缓过神来。在武帝城外,徐凤年拔刀劈开龙虎山老祖宗肉身,看得她更是胆战心惊,她当时只有一个念头,若是他不幸死了,她也不愿苟活。慕容桐皇斜眼看了看姐姐,对于她的动情,只是冷眼旁观。

徐凤年拢了拢裘子,正准备返身下山,突然看到湖心竹门缓开,走出一位湖畔远望只得看清楚依稀身段的女子,哪怕看得模糊,也令人怦然心动,徐凤年身边几位即便是慕容桐皇,也是绝代佳人,更别提裴南苇是胭脂评上的美人,可如此让凡夫俗子垂涎艳羡的花团锦簇,在那女子出现在视野后,仿佛在一瞬间就被夺去了大半风采,女子比拼容颜,雷同于江湖高手的过招较劲,很讲究先声夺人,湖心竹楼中的女子,木钗素衣,走到临湖的青苔石阶蹲下,双手拘起一捧清水,轻轻润了润脸颊,这才转头朝徐凤年这边遥遥望来。

她并未出声,只是安静望着这群不速之客,她始终空谷幽兰,遗世独立。锦衣狐裘的徐凤年怔了怔,眼神闪过一抹恍惚,破天荒犹豫不决。裴南苇皱了皱眉头,隐隐不快,倒不是要与那素未蒙面的陌生女子争风吃醋,只不过她一向自负自己的姿色,罕逢敌手,竹楼那位横空出世,终究让靖安王妃生出一些本能的危机感,果然是只要有人,何处不江湖?徐凤年长呼出一口气,摆摆手示意舒羞等人不要有所动作,从脚下杆青竹上弹射向竹筏,无需撑筏,楠竹小筏划开水波,悠哉游哉驶向湖心,竹筏离青竹小楼三丈外停下,女子站起身,与徐凤年对视,她鬓角被湖水润透,粘在脸颊上,几滴水珠从她吹弹可破的雪白肌肤上滑落,她伸手抹去下巴上的浅淡水迹,也不说话。

徐凤年主动开口笑道:“三年前在洛水河畔见过你。不过那时候挤在一群向你示爱的青年侠士人堆里,挤了老半天才杀出一条血路,好不容易冒头,还被人绊了一脚,摔个狗吃屎,估计你不会注意到我。”

她想了想,平静道:“记得那时候你穿得比较,单薄。”

出乎意料的答案,徐凤年自嘲道:“哪里是单薄,分明是个衣衫褴褛的乞丐,亏得能被小姐上心,三生有幸。”

她见徐凤年欲言又止,微笑道:“我叫陈渔。”

果然!

胭脂榜上有女子“不输南宫”。是与白狐儿脸并驾齐驱的美人。

徐凤年一脸温良恭俭谦逊腼腆,柔声问道:“陈姑娘独居于此?”

她没有心机地笑着点了点头。

徐凤年哦了一声,轻轻跳上岸,接下来一幕让湖畔那几位都给震惊得目瞪口呆,只见世子殿下弯腰一把扛起竹楼女子,跃上竹筏,离开湖心。

她弯着纤细蛮腰,脑袋贴在世子殿下胸口,徐凤年低头看去,两人恰好对视。她无疑有一双灵气沛然的眸子,世子殿下号称浪迹花丛二十多年未尝一败,阅女无数,什么样的绝色没有见识过?可这一双眸子,却是唯一能与二姐徐渭熊媲美的,白狐儿脸的眼神过于冷冽,如他的昔日佩刀绣冬春雷如出一辙,英气无匹,谈不上有多少秀气温婉。此时她抬头凝视着胆大包天的世子殿下,没有丝毫震惊畏惧羞涩,眼波底蕴藏着一缕淡淡愠怒,足以让寻常登徒子自惭形秽到拿自己头发吊死自个儿,可惜她撞上了无法无天惯了的徐凤年。

徐凤年低头眯眼,笑容灿烂,豪气而无赖道:“我答应要给弟弟抢个数一数二的大美人做他媳妇,弟媳妇啊,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神情一直古井不波的女子终于显露出愕然。

有当街强抢民女的膏粱子弟,有掳走美娇-娘做压寨夫人的山匪草寇,这都不奇怪,但是这世上竟然还有抢美人做弟媳妇的王八蛋?

老于世故的舒羞眨了眨眼睛,嘴角勾起,抢个女人都能抢得如此霸气,不愧是北凉世子啊。

————

一驾不起眼的马车驶入京城,马夫是一名身穿朴素道袍的年轻道士,谈不上有多英俊,背负一柄不与时同的长剑,神情温和,一看就是好说话的主。城门九脊封十龙,巍峨壮观,马车只有一名乘客,批裘而坐,靠着年轻道士后背,听那青年道人说些京城这座中天之城的种种妙处,听他讲述是如何与昆仑同脉相接,坐镇太和殿的皇帝陛下如何南面而听天下,内庭东西六宫七所又是如何按卦象而建,年轻道士年纪不大,说出来的道理却不小,与美貌女子说天下城池归根到底是追求与天地互渗的境界。女子面容清瘦,裹了件不算太昂贵的貂裘子,像是中等殷实人家里走出的小家碧玉,貂裘毛杂,不如狐裘粹美,若是京城里头喜好攀比的阔绰妇人,都是不屑穿这类貂裘子的,除非是关东雪貂才能入眼。女子听着年轻道人语调柔和的唠唠叨叨,闭着眼睛,嘴角带着满足的笑意。入了城,她嗅了嗅,轻声道好香呢。道士转头看见一座酒楼,知道她饿了,立即停下马车,跳下,搀扶着她走入酒楼,拣了个三楼靠窗视野开阔的位置,她只给自己点了一个素菜,再给结伴而行的道士点了一壶酒,这让大失所望的店小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心想这对外地男女出手也太磕碜了,好不容易来京城一趟,也不知多带些银两,店小二后悔把这座位让给他们,酒先上,道士倒了两杯,那道素菜烧茄子是酒楼招牌,她便是被这份独一份的香味吸引。

她夹了一筷子,尝了口,笑眯起眸子,也帮那道士夹了一块入碗,笑道:“好吃,茄子去皮横竖一刀,切成四瓣儿,刀工很细,剥半头蒜拍碎,而不是切碎,捻小火慢慢煸透,三个茄子下锅,到上桌里也就正好这一六寸小盘了,关键是要让豆酱与蒜香与茄子味道相得益彰,而不会谁压过谁,故而这道茄子卖得比肉贵,咱们没花冤枉钱。”

店小二原本有些愤懑,听到女子讲解门道后,心情才稍稍转好,心想这美艳却病态的女子还算是个行家。

年轻道士尝了尝,没有说话,只是笑,略显憨傻。

女子尝了一口便放下筷子,望向窗外车马如龙,托着腮帮,遗憾道:“要按照你们道家来说饮食,人秉天地之气而生,所以时令很重要,那些菜都要法四时而成,我本来是个吃货,不怕胖,到了这个季节,可就正是贴补秋膘的好时光啦,只管放开了胃口去吃,到了冬天,哪怕再冷,也不怕。可惜现在什么胃口都没有了,唉。”

年轻道士默不作声,眼神低敛。这与她一路远行,都是她想去哪里,他便带去哪里,不管是相隔千里,不管是如何的崇山峻岭,他都会带她去饱览风景,只求她尽兴而归。

在旧西蜀,带她看了天下最壮观的竹海。

在旧西楚,去看了西垒壁遗址。

再往南,他带她去了那座尼姑庵,她求了一签,却是下下签。

往极西而去,有山高可通天。

然后,她说要去看一看京城。

酒楼内的食客大多是京城本土人士,最是擅长道听途说,天子脚下的百姓,带着股眼高于顶的优越感,仿佛天底下就没有他们不知道的,而时下最振奋人心的喧嚣话题,起先是东海武帝城王仙芝与独臂李淳罡那一战,堪称江湖五十年来最惊心动魄的一场巅峰之战,紧接着武当山姓洪的年轻掌教下山,听说好像有那飞剑千里的神通,传言那道士更是吕祖转世一般的神仙人物,一下子就让道教祖庭龙虎山失了颜色,最耸人听闻的莫过于那位陆地神仙才下山没多少时日,便带着一名女子陆续去几大春秋亡国境内,一剑接一剑,将旧西蜀东越的仅剩不多的一点气运柱给斩崩塌了,到后来西去昆仑,天下数百顶尖炼气士都蜂拥前去,希冀亲眼见证那名仙人一剑斩气运的雄浑气魄,有隐秘消息迅速传入京城,当那道人一剑斩出,粗如山峰的气运柱子便要支离破碎,让世间万万千千的听者个个瞠目结舌,都好奇天底下莫不是真有如此不飞升胜似登仙的仙人吗?

酒楼内有人唾沫四溅,“那武当掌教别看表面上年纪轻轻,其实活了可有好几百岁了,最起码也得有三百年,足足五个甲子!”

立马有人疑惑:“那岂不是比老掌教王重楼还得超出太多?既然这般年迈,为何直到最近才下山,若是真有神通,哪里轮得到龙虎山做羽衣卿相?”

原先那人拍案怒道:“这位真人是当之无愧的陆地神仙,他的想法,我等俗人如何知晓?!”

无数人点头附合:“确实。”“理该如此!”“听说道门里大真人都会贱物贵身,志在守朴,不在意那俗世虚名。”

将所有纷纷议论听在耳中,临窗托着腮帮的女子回头,看了眼桌对面的年轻道士,眼神促狭。

青年道人红了红脸。

街道外响起雷鸣马蹄,砸得地面一阵轰动,好似地震。

临窗几桌食客都探头望去,吓了一大跳,竟是难得一见的皇城精锐羽林军出动,而且看架势可不止几十铁骑,羽林军一直是王朝京畿重地的守卫,战力堪称举世无敌,一时间街道上铁甲森严,马队好像没有一个尽头,没多久就占据整条京城主道,而且每一位羽林卫皆是剑拔弩张,带头几位将军更是京城里权势与声望皆是炙手可热的功勋武将,除去甲士,还有无数大内高手随行,如临大敌。今天这排场,恢弘得可怕,天子出巡都未必如此浩大,一些明眼人都瞅出一丝深陷战争的浓重戒备,这更让人倍感寒意,难道天底下还有谁敢在京城造次?这得吃多少颗熊心豹子胆,有多少条命才行?

外行看热闹,唯有真正的内行才能看出门道,除去近千羽林卫甲士与几近倾巢而出的大内高手,更有数十位王朝内一等一的大炼气士凝神屏气。

女子叹气道:“回了吧。”

年轻道士点点头,温柔问道:“想去哪儿?”

女子笑道:“去武当山,咱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再不去,怕我的身子就撑不住哦。”

年轻道士问道:“骑鹤出城?还是乘马车?”

女子来了孩子心性,眨眼道:“乘马车的话,是不是会给你惹麻烦呀?”

道士摇摇头,轻声道:“不会啊。”

女子犹豫了一下,缓缓起身。

青年道士红了脸,主动伸出手。

女子握住。

他们一同走出酒楼,当负剑道士出现在街道上,那些当今最拔尖的一撮炼气士不约而同往后撤退一步,连带着以悍不畏死著称的羽林军都连大气不敢喘。

年轻道士将女子轻轻抱上马车,掉转马头朝向城门,对满街铁甲视而不见,一手抓马鞭,一手握住女子沁凉的手,平静道:“让道。”

一名武将压抑下躁动不安的骏马,怒道:“大胆武当洪洗象,安敢在京城内不守规矩?!”

满城哗然。

那年轻道士淡然道:“贫道不知你们的规矩。至于你们的王法,再大,也大不过贫道身后剑。”

出声的中年武将身边有一位年轻甲士,手提一杆银枪,闻言便要策马前冲,被武将伸手拦住。

女子柔声道:“走吧。”

道士脸色顿时缓和,点了点头,握紧她的手。

街道上几乎所有马匹一刹那全部跪下,人仰马翻,鸡飞狗跳,毫无规矩可言。

这一日,武当洪洗象与徐脂虎出城离城,无人敢拦。

这一日,天下尽知那名爱穿红衣的女子,叫徐脂虎。

武当小莲花峰。

云雾缭绕。

陈繇宋知命俞兴瑞三位武当辈分最高的老道士都遥遥并肩站立,将山巅留给那对男女,三位老人面面相觑,有骄傲,有遗憾,有惋惜,百感交集。

附近除去三名年轻掌教的师兄,便只有李玉釜一名新上武当的“外人”。

昨日掌教上山,与他们说了一件事情,足可谓江湖五百年来最匪夷所思的一桩壮举。

不管心中如何万般不舍,陈繇等师兄们都不愿去阻挠。

年轻道士与红衣女子肩并肩坐在龟驼碑底座边缘,她摇晃着脚,她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是望着云海中的七十二峰,哀伤道:“骑牛的,可能我没办法陪你一起变老啦。”

那年他十四岁时,两人初遇。

江南重逢后,她深知自己活不长久,可当她骑上黄鹤,只觉得此生便再没有遗憾了。

他带她游遍了天下南北。

她见他没有动静,皱了皱鼻子扭头,敲了敲他的脑袋,问道:“怎么,还傻乎乎等下辈子找我吗?你傻啊,不累吗?”

年轻道士想了想,只是摇头。

她一下子红了眼睛,咬着嘴唇问道:“你打算再等我了吗?”

骑牛的年轻掌教伸手揉了揉女子脸颊,擦去泪水,眼神温暖道:“如果我说让你等我三百年,你愿意等吗?”

她毫不犹豫道:“你等了我七百年,换我等你三百年,当然可以啊。”

再相逢后仅限于牵手的年轻道士壮起胆子,轻轻抱住她,笑道:“好。”

她环住他脖子,呢喃道:“真是个胆小鬼。”

他问道:“真的不去看一看大将军与世子殿下了?”

她笑着摇头:“不看,怕他们伤心。怕他们流眼泪。”

年轻道士深呼吸一口,等女子依偎在他怀中,那柄横放在龟驼碑边缘的所谓吕祖佩剑出鞘,冲天而起,朝天穹激射而去,仿佛要直达天庭才罢休。

九天之云滚滚下垂。

整座武当山紫气浩荡。

他朗声道:“贫道五百年前散人吕洞玄,五十年前龙虎山齐玄帧,如今武当洪洗象,已修得七百年功德。”

“贫道立誓,愿为天地正道再修三百年!”

“只求天地开一线,让徐脂虎飞升!”

年轻道士声如洪钟,响彻天地间。

“求徐脂虎乘鹤飞升!”

黄鹤齐鸣。

有一袭红衣骑鹤入天门。

吕祖转世的年轻道士盘膝坐下,望着注定要兵解自己的那下坠一剑,笑着合上眼睛。

陈繇等人不忍再看,老泪纵横。

有一虹在剑落后,在年轻道士头顶生出,横跨大小莲花峰,绚烂无双。

千年修行,只求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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