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隆并非完全是草包,他将船厂选择在阳江,朱允炆是认可的。
阳江虽不比广州,但也有其优势所在。
其一,阳江位于肇庆府,西面为高州,有神电卫防护,东面为广州府,有广海卫防护。阳江介于神电、广海两卫之间。加上阳江附近有海朗所、双鱼所,安全上不存在问题。
其二,阳江有海湾,适宜建造深港与船坞。出海不远便有海陵岛、下川岛与上川岛,一旦海试遭遇飓风大浪,可以紧急规避,不致造成重大损失。
其三,遂溪、吴川、阳江、新宁等沿海一线,是海匪经常袭掠之地,若将船厂设于广州,必难及时出动。选在阳江,则可将卫队主力沿海布防,也可调动广州水师进驻阳江一线,打击海匪。
广州,阳江。
李景隆站在阳江船厂,短衣短裤,见老船匠挥了挥旗帜,便高声喊道:“开船闸!”
几十个赤裸着上身,身着短裤的大汉用力地推动绞盘,沉重的船闸缓缓打开,汹涌的海水进入水道之中,与船坞的水面逐渐齐平。
海风吹动大船上的半个风帆,船只东摇西晃,似是想要破笼而出的猛兽。
船只沿着狭长的水道缓缓移动,逐渐进入大海。
李景隆眼神中充满了期待,这大船,犹如自己的孩子,其中的每一个部分,自己都了若指掌。
虽然这一艘福船算不得巨大,但依旧达到了一千料。
看着那首尾高翘、犹如城墙的船舷,李景隆便充满了感叹。
自己是国公,谁能想象的出来,自己竟然也学会了平接、搭接与榫接?
谁能想象自己会拿着锤子,敲打一个个参钉、吊钉?
谁又能想象,为了处理好船板之间的缝隙,自己也和船匠一起,拿着麻丝、竹茹、桐油灰等捣出的粘合物,一点点的填充?
呵呵,别说其他人,便是自己,也很难想象吧。
李景隆感觉自己变了,以前贪图富贵荣华,贪图享受,如今的自己,更想做点事出来。
造船虽然辛苦,但当看船逐渐成型,入海迎风时,所有的辛苦,都会荡然无存。
“大哥,可以登船了。”
李增枝一脸汗水地走了过来,咧嘴笑道。
“好,副总兵还没回来吗?”
李景隆走着问道。
李增枝微微摇头,道:“还没消息,不过应该快了。”
李景隆点了点头,刚想要登上船只,参将王佐便匆匆跑了过来,喊道:“大将军,副总兵急报。”
李景隆接过信,仔细看去,目光变得阴郁起来,对李增枝沉声道:“你来负责新船海试!”
“大哥,出什么事了吗?”
李增枝有些担忧。
李景隆将信交给李增枝,道:“陈祖义在玩火!他竟敢遣用倭匪,想要吃掉水师船队!”
“他竟有如此狼子野心?!”
李增枝惊讶不已,连忙看向情报。
最近一些时日,海匪很少会进入广州沿海,过于异常的安静,让李景隆等人感到不安。
海匪来,打便是了,简单。
如果海匪打累了,回家打打鱼,晒晒太阳,休息三五天也可以理解。
谁还没有个休息日?
只是海匪一个月都没任何动静,这就有点诡异了。
毕竟刚刚进入五月,还没到暑假呢,海匪也得上班,也得抢劫,也得吃饭啊。总待在船上或岛上吃老本,那怎么行?
往年四五月正是海匪猖獗的时候,这都一个多月了,还没见到鬼影子。
李景隆不会认为自己有霸王之气,直接将海匪给恫吓得远远的,也不会认为海匪找到了传说中的大宝藏,金盆洗手,退隐沧海了。
越是反常,越需要警惕。
李景隆懂得一些兵法,也明白海匪一定是有什么阴谋,所以派遣了徐增寿带了十几艘船只出海,打探消息。
至于打探消息的方式也很简单粗暴。
见到船只,不用打招呼,直接迎上去,勾住船只,有人反对就干掉,没人反对就直接审讯。
因为是在海上,也为审讯提供了方便,听话的话,就乖乖交代,不听话,附送抹脖子与海葬服务。
什么?
错杀了咋办?
有什么错杀的,这年头就没通商入贡的使臣,能在海上飘的,不是海匪,便是走私商人,无论是哪一种,干掉都是对的。
徐增寿也不含糊,带人在海上飘了十几天,终于弄到了情报,原本海贼界的扛把子陈祖义在召集海贼,准备举办一场声势浩荡的抢夺盛宴。
陈祖义没有将目光放在广东沿海,可能是认为陆上打架太吃亏了,毕竟李景隆整顿了海防,调了不少船队,打的话,未必可以占便宜。
匪徒交代,陈祖义听说东海有个叫郑和的,整天开着船没事找事干,加上倭匪兄弟诉苦,陈祖义一拍大腿,便决定了,先干掉郑和。
至于好处,福船战舰不是好处是什么?
有了船,大海之大,哪里不能去?
抢劫的事业要做大做强,船是关键。
于是陈祖义便安排倭匪不断出击,引诱郑和南下,并打算在澎湖水道伏击郑和。陈祖义是有把握的,郑和远路而来,必是疲惫不堪,加上毫无名气,不是什么海上战将。
徐增寿的情报让李景隆深感不安,马上下令召集了两千战员,带大小船只二十六艘,直奔琉球附近的澎湖水道而去。
“大将军,郑和未必会去澎湖水道,我建议船队先行至金门打探消息,等有确切消息之后,再决定是否进入澎湖水道。”
徐增寿看着站在船头的李景隆,提议道。
李景隆思索了下,微微点头,肃然道:“那便在金门所修整等待消息,挂满帆,全速前进!”
徐增寿答应一声,回头喊道:“满帆。”
福建福宁府,笔架山。
郑和的船队停在了这里,以作简单休息。
张玉站在山上,看着远处的大海,对郑和说道:“倭匪引我们前行,前方必有埋伏。我水师势单力孤,未必可与其一战。”
郑和轻松一笑,活动了下肩膀,道:“陈祖义邀请我们去做客,总不能不去吧?无论前方有什么危险,总还是要去闯一闯。”
“哈哈,这性情,对老夫脾气!”
朱能欣赏地看着郑和。
张玉摇了摇头,道:“我张玉并非是畏他陈祖义,而是认为,孤军深入,一旦陷入重围,我等会损失惨重,无法完成靖海之务。”
郑和指了指远处的大海,道:“张将军,你能看到那海上有船只吗?”
“不能。”
张玉眯着眼看去,海上,并无船只。
郑和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狡黠道:“海匪也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