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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城,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不要走,好不好?”咽下心中的苦涩,他轻轻捧起她的脸,一点一点抬起,黑眸紧紧胶在她的瞳上,绷直了声线。
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
多么熟悉的话语。
他曾经跟她说过吧?天伦节那夜在后山,他也跟云蔻这样说过吧?
他还跟多少人说过?
她早已经不信。
缓缓抬眸,透过他的肩头,她看向那个立在厢房门口清瘦盈盈的身影,那人一袭黑色绣金披风委地,一动不动。
千城想起,云蔻来的时候不是穿的一件素色披风吗?
哦,是她忘了,刚才司空畏看到云蔻,迫不及待地将她裹卷进屋,对,迫不及待。
迫不及待地关上房门。
接下来是发生什么呢?
她不知道。
黑色绣金披风!
今日在灵峰的山顶,他给她披上的就是这件披风。
当真是讽刺啊!
站了很久了吧?
他们的话,她的狼狈,都尽收眼底了吧?
她弯了唇,轻轻笑着,缓缓收了目光,凝回在苏墨沉的脸上,抬手将那捧着她脸颊的大手挥开,朱唇轻启,坚定又冷凌地逸出两字,“不好!”
一次一次的离开,一次一次的回来,不过是心中还有爱,还有期待而已。
如今,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她胸口的某一个地方,空了。
她要走的,这样都不走,她都不知道自己的底线在哪里?
紧紧抓着寝衣的衣襟,她缓缓转身,因为浑身的力气似都被抽干,她必须给自己找个着力点,找个支撑点,她唯有拽着自己的衣襟。
脚步刚迈,身子却再次被男人箍住,“不,就算你恨也好,怨也好,不情愿也好,我都不会放你走!”
她怎么能走?他怎么能放她走?
曾经她也有过要走,但都不同于这次,她眼中的灰败让他知道,这一次,这一次,她是真的伤了、恨了、绝望了……
他怕,他怕这一放手,便是永远。
千城嗤然一笑,抬眸冰冷地凝视着他,“不放我走?又想逼我留下是吗?这次用什么?再给我下月盈霜,还是用将军府一干人的性命?”
“没用的,苏墨沉,这些都没用,如果我死了,这些……”
“不要轻言死字!”苏墨沉心中巨痛,厉声打断她的话。
“何来轻言?”千城依旧轻轻笑着,“对于一个死过几次的人来说,何来轻言?”
“千城......”
没有人知道苏墨沉此刻的心情,那种痛到颤抖的心情,那种慌乱到极致的心情。
“放手!”千城垂眸,目光清冷,落在那修长的大手上面。
“不放!”
“苏墨沉,你是不是想我现在就死在你的面前?”
男人环着她臂膀的手顿时一松,他凝眸定定地看着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她,许久,倏尔就笑了,笑容冷泠,“几时你也学会了威胁?”
拿他最怕的东西威胁!
千城弯唇,苦涩苍凉,“这得谢谢四爷,是四爷教得好!”
说完,便也不再看他,决绝转身,骤然,脚下软履碰到了什么东西,她垂眸,是一块玉,红绳绿玉,红绳被编织成蝴蝶结的模样。
那是,她送给他的。
许是刚才两人推攘的时候掉的,他们的位子是在一棵花树下面,泥土松软,又加上两人的心思根本不在它物上面,所以掉了,也没有察觉。
循着她的目光,苏墨沉也看到了,摸了摸自己的广袖,眸光一敛,欲弯腰拾起,却不想,千城先他一步握在手上。
“千城……”
有人唤她,不是苏墨沉。
苏墨沉微微一怔,千城慢慢直起腰身,回头看向喊她之人。
夜色下,云蔻缓步朝两人走了过来,宽大的披风被夜风扬起,逶迤翻飞。
苏墨沉眉心微拢,不是让她不要出来吗?
云蔻没有看他,径直走到千城的面前,微微一颔首,“千城,对不起!”目光淡淡落在千城的手上。
对不起?
千城一怔。
她跟她说对不起?
她为何要跟她说对不起?
是因为这三年,她们情同姐妹,她却没有告诉她自己和苏墨沉的关系吗?还是因为苏墨沉伤害了她,她作为苏墨沉的女人,替他跟她道歉?抑或者是她觉得自己赢了,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来安慰一个失败者?
无论是哪一种,她染千城都不需要。
“云蔻,不要对我说这种话!我受不住!”掩去眸中苦涩,千城笑了笑,“真的,我受不住!你没有对不起我,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我才是那个破坏人家幸福的第三者,我才是那个可耻的第三者!”
“千城.....”
一男一女,异口同声,是苏墨沉和云蔻。
甚至连声音都是一样的颤抖。
千城想笑,还真是默契如斯啊!
做什么喊我?
她看了看了云蔻,又看了看苏墨沉,目光淡漠如秋水。
“不许你这样说自己!”男人眉宇紧锁,深邃的眸中满满都是沉痛。
千城无所谓地笑笑。
苏墨沉垂眸,沉痛掩去,又眼梢轻抬,淡淡掠过云蔻。
云蔻心中一惊,慌乱地别过眼,心中略一计较,便对着二人道,“云蔻身子不好,有些受不住这夜里的凉气,先行告退了。”
说完,轻轻睨了一眼苏墨沉的反应,又看向千城的手中,黛眉微蹙,方转身往苏墨沉的厢房走。
千城终于明白云蔻过来的原因了。
因为玉么。
云蔻以为这是自己送给苏墨沉的那块玉么。
“等等!”千城骤然开口。
云蔻顿住脚步,回头。
“对不起,你送给四爷的那块玉被千城无意中弄碎了。”
事情毕竟是她做的,始作俑者是她,她得承认,免得引起两人不必要的矛盾不是。
云蔻微微错愕。
苏墨沉抿起了唇。
千城垂眸,看向自己的手中,自嘲地笑了笑,“这一块是我后来去做的,跟你的那块一模一样,可是,四爷说,有些东西是永远也无法替代的,即使长得再像它终究不是原本的那个,所以……这块赝品我便收回了,还得麻烦你再送一块给四爷,对不住了!”
云蔻怔怔看向苏墨沉。
苏墨沉薄唇越抿越紧,黑眸中渐渐腾起薄怒。
千城也不理会,将玉拢进袖中,对着两人略一鞠身,“告辞!”
说完,转身便走。
在两人看不到的方向,重重闭眸,眼泪再一次夺眶而出。
云蔻以为苏墨沉会追过去,出乎意料的,他没有,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黑眸凝着女子踉跄离开的方向。
风带起他白色的衣袂和墨色的发丝,孤寂地盘旋,幽幽夜色下,显得是那般的苍凉。
她心中一痛,走过去,“爷……”
许久,男人都没有反应,直到女子彻底走出了他们的视线,他才转过头,淡淡睇了她一眼,冰凉的衣袂轻轻擦过她的手背,大步往另一间厢房的方向走。
云蔻突然心头狂跳,他那是什么眼神?
是不屑,还是警告?
这么多年,他从没有用过那种眼神看她,从来没有,今夜,他却看了两次。
是因为发现了她的那点私心吗?
为了不引起注意,她趁太黑了才来这黑煞门总舵,她其实也不确定他在不在,在她准备敲门,他却同时开门的那一刻,没有人知道她的欣喜若狂。
她想,什么叫做默契,什么叫做缘分,大抵就是如此吧!
我推门、你开门,我们一下子四目相撞!
他看到她,又不由分说地将她裹卷进门,那般的迫不及待,她更是心中如小鹿在撞,在门“砰”的一声带上的那一刹那,她甚至娇羞地在想,今夜会发生什么吗?
结果,什么都没有发生。
哦,不,发生了,她的披风钩挂在门上,撕坏了一大块。
一到屋中,他便将她放开了,问她怎么来了,十四呢?让她在房里休息,不要擅自出去,他有点事情要去办,回来有话跟她讲。
当时她不明白,既然这本心急如焚地将她抱进屋里,又如何心神不宁地将她放开?
后来,在开门看到千城的那一刹那,她明白了。
他在怕,他怕千城看到她,他怕千城知道司空畏就是苏墨沉,他怕……
他几时这样在意过一个女人的想法?
他变了,无论她承不承认,他的的确确变了,似乎变得离她越来越远了。
所以,揣着那可怜的、卑微的一点私心,她出来了,还披着他的披风出来了。
可终究,她错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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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掌灯,屋里很暗。
苏墨沉独坐在桌案边,将自己陷在黑暗里,一动不动。
命运真会开玩笑,不久前,他们还在这张桌子上愉快地用着晚膳,这才两个时辰不到,变故就这样当头一棒,让人措手不及。
她说很黑,因为有人蒙住了她的眼睛。
他不敢想,她说这话时的心情,只记得那时她笑靥如花。
他知道她是痛的。
用尽蛮力将他的面具挥落的那一刻,她的心中有多恨,他想,她说自己才是那个可耻的第三者的时候,她的心里便就有多痛。
其实他们两人兜兜转转、纠纠复复,曾经也有过无数次的不快和分合,可是这次不同,他知道。
他有种感觉,这一次,他真的失去她了。
他怕,那种恐惧从心底深处透出来,让他无措绝望。
他不想放手,可是,他又不得不放手,因为她以死相逼。
她的性子有多刚烈,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知道,她说得到绝对做得到。
他如何敢拿她的生死做赌注?
如何敢啊?
重重靠向身后的椅背,苏墨沉闭眸,一颗心,痛得无以复加。
这时,夜突然沸腾了起来,他心中一惊,陡然睁开眼睛,屏息静听,似乎是厮杀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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