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疑问,他在等我。
只是,他眼中的我,究竟是昨晚隐身在暗处的神秘人华书,还是与他相识的孟熠小姨娄疏贤?
小崽子关上房门,设下屏障,自以为安全了,口无遮拦地问我:“刚那人是谁?”
我一边冲他使眼色,一边假意道:“不认得。”
“不认得你们眉目传情那么久?”你眼瞎啊,没看到我被吓傻了。还没等我说话,他就盯着我的双眼轻笑出声,“你眼睛怎么了?不会传出问题来了吧?”
我按捺住揍他的冲动,继续朝他使眼色。
“你要敢想着逃跑,大不了一拍两散,我也……”他终于看懂了我的颜色,声音渐渐低下去,比了比我们之前房间的方向,又指了指他的耳朵。
我无力地点头,蘸了茶水在桌上写下“仇人”二字。
“我也不活了。”他急中生智,接了之前的话,一边又写道,何人?
我跟上他的剧本,语重情深道:“我知道你对老板我的忠诚,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不会抛弃你的。”一边编着瞎话应付他,丹虹门。
小崽子一番细想,面露疑惑,显然没想起有这个门派。我不客气地对他说:“出去吧。”
他回过神,直言就要拒绝,我一扬下巴,他猛地住口,半天憋出了一个“是”。
我微笑目送他离开,门一合上就去听孟熠的壁角,可惜那边结束了。他在自个屋内来回踱了会步,后又悄无声息,估计是在运气修行。
我眼巴巴等到深夜,隔墙很久没有传来声响之后,我穿上事先准备好的斗篷,悄悄潜了进去,布下一个微光可见的幻阵,然后飘到空中唤他的名字。
这孩子,人壮胆怂,直接被我吓醒了,又是那句:“你是谁?是人是鬼?”
“我当然是——”我压低声音道,“鬼啊。”
“我不信!世上根本就没有鬼!”他哆嗦着嘴唇,却故作镇定,“你休要再装神弄鬼,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不信还怂成这样,我嫌弃了阵,这才进入正题,带上失望的语气:“你都记不得我了吗?”
话音未落,却见他突然一声厉喝杀了过来,我微惊,但没动,预料中他被我的护体法阵撞开。这时,他才觉恍然,世上如我这般法力全无却在符咒法阵上颇有建树之人,能得几个?
他震惊的目光在我身上注视许久,不确定地喊了一声:“小姨?”
“我已为世间一缕孤魂,辗转于红尘,不入轮回,终日漫无目的漂泊,今夜至此,想是一腔执念使然。我于人世最后一个承诺,是关于你。”
他听我说得这么煽情,忍不住哭着过来要抱我。我立刻用法力挡住他:“别靠近我,你阳气太重。”
他被吓得不敢动,只一个劲地哭:“都是我害了你,要不是我没用被抓,你也不会为了救我……”他猛地吸了下,一抹眼泪道,“小姨你放心,我找到害你的人了,我会给你报仇的。”
我顿时头大,就算你无处寄托哀思,想给我的死安个仇人,也别找最厉害的那个啊。“你且说说,如何断定棺椁里那人不是我的?”
我父亲虽在修行上没博得盛名,但于幻阵可谓出凡入胜,他能将我幻化成娄疏贤骗过所有人,自然也可将别人如法炮制。
“我太难过了,想抱抱你,就发现那人手指虽然有烫伤,可摸着却很光滑。我知道是娘布了幻阵,她不想我太过伤心,可小姨你都死无全尸了,我要给你报仇的呀!”
我想了想道:“我的确遭人暗算,但并非那二人。”
“什么!”孟熠明显一愣,“那是谁?”
“他们不是我的敌人,但也不是什么好人,倘若撞见,绕道即可。”
“谁害得你?”
“不重要了,我已与他同归于尽。”我绞尽脑汁扯瞎话,还不忘再煽情一把。“孟熠,我这一生离经叛道,放浪形骸,早已活够。若以我死换你生,我觉得挺好。”
“小姨……”
在他伤心之际,我趁势落篷。“我知道你要强,定不愿排名榜末,你且将栖定术术参研一番。”
他止了泪,面露慌张:“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会的。”我知道他想问的不只是这几日,而是更久的以后,可他明明知道阴阳两相隔啊。仔细想想,我又何尝不是如此,只是诈死太过突然,我需要一个与他道别的机会,他也如此。
“我会陪你走完赛程。”这是我最后的承诺,也是最后能为他做的事了。
我撤下幻阵,仍在孟熠房中,随即掐了个隐身咒,看他神伤了会,收拾好情绪,才拿起我留与他的书籍开始修炼。
为了每晚与他短暂相见,我都熬到深夜他入睡之后,一连三夜,我的精神大为不济。小崽子察觉了,一边给我送来了鱼汤,一边说起了比赛的结果。
就在今日,五洲赛开始了,入试者两两对战,三日一轮,九轮之后,按获胜次数排名。首战,霍有清胜郑云,陆显胜甯儿,巫霜霆胜项丛笙,玉柒胜申绫君,子觉胜孟熠。
我喝了一口汤,有丝诧异:“项丛笙败了?”
往年沂州两个出赛名额皆由三昭岛独揽,而今次却杀出个妙应谷硬占了一席之位,应见那项丛笙实力不可小觑。而忘川阁以秘术得名,法力修为稍逊一筹,是以不论其门派在七大仙门中的排名,还是其弟子在五洲赛的排名,从来靠后。
“你外甥也败了。”他好心地提醒我。
“早料到了。”他几斤几两我很清楚,于修行没有太多天赋,想要竿头直上是不可能的。“我又不需要他场场都赢,十场里赢个一场就行。”
“你准备让他赢了谁啊?”小崽子给自己也盛了一碗,撒了点葱花,顿时香气扑鼻。
我看了眼自己的碗,问他:“你为什么没给我加葱花?”
“哦,忘了,这是老板的习惯。”说着他抓了一把葱花洒在我的碗里,顺手浇了一勺热汤在上面。
我拿起汤勺缓缓搅拌,答道:“申绫君。”
“你这是自相残杀啊。”
我哼了声,确定道:“说严重了,孟熠和他关系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