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日他没有虚度,闭门不出继续修行。
倒是申绫君那厮找了来,问东问西的,孟熠隐隐不胜其烦,与之前对申门人疏却有礼的态度有所不同。娄疏勤出于自以为是的保护应不会告诉他,想必被抓那次他自己察觉到了藏于暗处的险恶心思。
其实昨晚我见过申绫君,以孟熠的面貌,但幻阵改不了声音,索性做运气状,佯装没注意到他,他在门口站了会便离开了。没想到今晚还来,无事不登门,他肯定是来找事的。也对,现如今他二人各胜一场,算并列,可孟熠战胜的是巫霜霆,而巫霜霆此前已胜过他,即便他赢过孟熠一次,可也同样清楚巫霜霆的实力,所以,这是探底来了。
申绫君说:“下一场对战邕洲世箴堂,孟师弟可有信心?”
孟熠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尽人事以听天命。”
“我观孟师弟进步神速,可是觅得了捷径法门?不瞒师弟,我于修行上遇阻,长久无法突破,若师弟真有秘法,还请不吝赐教。”
“孟熠怎当得起赐教二字,得胜纯属侥幸,万不可以此标榜。”孟熠无比谦虚,四两拨千斤道,“再者,修行之道哪有捷径,那岂不就成魔修了吗?申师兄,修行正道,万不可行差踏错。”
“是我误言了,孟师弟教训的是。”他假意笑了笑,又说了几句,不软不硬地碰了几个钉子,没多久也就离开了。
我一直守在了隔壁,开了窗,听游船上的歌声飘荡而过,烤串的香味浮进窗,我就扔了一块碎银下去,让摊主把羊肉串和他隔壁的豆花一并送上来。我正吃得津津有味,楼下传来冰糖葫芦的叫卖声,只好又将脑袋伸了出去。如是三番,吃饱喝足,我百无聊赖,撑着窗台看了会月色。待夜市结束,往来行人散场,孟熠已经睡下,也许在等我入梦,但今晚他更需要的是休息。
我直接坐上了窗台,任撩人月色铺满我的脸庞和膝盖,手里捏着一个仙女糖面人,也是方才买的,上次那个被小崽子吃掉了。就这么望了一晚的月色,然后——我怎么从床上醒来了呢?
捧着脑袋冥思苦想,我仍一无所获,而孟熠比赛已然开始,犹豫了片刻,我立刻赶了过去。城中不能瞬行,我赶到渡口时,船只大半已渡岛,赛后才折返。我左顾右盼,等了许久才等来一艘船,但站在船头那人居然是樊柏尧。
“死瘸子!这里!”我向他招手,远远就能收到他不满的目光,于是镇定改口,“樊城主是去南泽吗?麻烦顺路捎我一段。”
船一靠近,我便足尖轻点立时跃了上去,假模假样地与他道谢。
“你来观赛还是找人,你大哥不是在客栈吗?”
我一愣:“你见过他了?”
“之前有见过,但比赛时他从不登岛。”
“你和他说了我的事没?”
“我和他不熟,而且我对你们的家事不感兴趣。”
我努了努嘴,没再吱声。
“瞎子,”快到岸时他突然喊我,换了副郑重口吻,“虽然你们家那些人挺恶心的,但你大哥他没有对不起你,这些年我冷眼看着,他似乎是与家里决裂了,竟一次没回去过,也不知是不是为了你的事。”
想起旧事,我心头生出了一丝浮躁,一时竟不敢往下想。
“我见过他了。”我说。
我感觉他转头朝我看了看,倏尔问道:“那他见到你了吗?”
我摇头,眼眶竟有微热。“我怕他看到这样的我会失望,我终归是会让他失望的。”
“原来你也会做徒劳的事。”
“没有。”我吸了吸鼻子,止住眼泪。
没有徒劳。如果不去偷偷看一眼,我怎会知道他去找过我,在我被流放盘山的那一年。
上岸之后,樊柏尧便先走了,我抓住一个返程的仙修问了情况,得知玉柒输了。那个口口声声说不能对女子动粗的人,翻脸也真是快。
我又问:“那比赛就结束了?没有加试?”
“加试也是中间排名的那几位,霍有清只能第二了,唉。”
“孟熠和陆显没有重新比试?”
“哦,好像有,宗门道长说要和那个谁补赛,六合门的也和那个谁比一场,居然还有这规则。那两个倒数第一第二,有什么好比的,哗众取宠。”
我听了一阵辛酸,这一场孟熠赢了玉柒,其实他就不是倒数第二而是倒数第三了,可在别人眼里他还是倒数第二,而且他们那个谁那个谁的叫,估计没区分他和申传嗣,统称为倒数两名。
我没有立刻去试武台,而是绕着河滩去岛的另一面。三昭岛位于会城东瀞水中洲,有南泽、北浴二岛,均为半月状,合则宛若太极。南泽以北,北浴以南,有一面无根水幕,是二岛分界,水幕两端,则是岛上弟子日常居所。
我身穿素衣,木簪别发,与岛上弟子一般无二,捡着偏僻小径,即便撞上数人,也没人拦我询问。眼见着就要到了,一个不长眼的年轻弟子从后叫住了我。
“你是哪位师尊门下,没人告诉你比赛期间所有外门弟子都要去南边待命?”
我攒起笑脸,转身道:“我是月乔仙主座下弟子,仙主命我下山买桂花酒,这不酒没买到准备回去挨骂呢吗。师兄要我去哪边,我马上去。”
“不不不——”他突地变了脸色,连连摇头,“云瑶仙主让你做什么你做什么便是,怎么那么啰嗦。”
他不欲与我多说,甩甩袖子几步就走远了。我继续上路,一回头就见本尊立在我的身后。
“信口雌黄,为老不尊。”她毫不客气地啐我。
“别,我长得不是年纪,是辈分。”
脑中灵光一现,我立刻正身,双手相合,丝毫不含糊地行了个大礼。她面色一变,急得跳开,避开了我的礼。
“这是做什么?”
“我是来向你赔罪的。”
她一愣,不再说话,经我一提,显然还有气。
我知难而进,开始检讨:“我不该自以为能掌控全局,就让你家侄子陪我一起冒险,结果辜负你的信任,差点连累他身死,还让他错失魁首,让三昭岛颜面尽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