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吹进船舱,茶茶睁开双眼。摇晃的吊床将肩背勒出淤痕,身上搭着的破旧衣衫散着一股浓浓的汗臭味。体力消耗过度,四肢酸痛不已,脑袋因为饥饿昏昏沉沉,茶茶扶着绳索从油腻的吊床上下来。离她不远的木床上躺着阿雪,盖着单薄的衣衫缩成一团。
摸了摸额头,没有发烧的迹象,呼吸均匀,通气顺畅,似乎没什么大碍。
肚子咕咕叫着,茶茶穿过狭窄的空间走出舱门。到处弥漫着一股烷烃的特殊气味。这是艘运送石油的货船。一个肌肤黝黑的年轻人正扛着拖把清理甲板,见她出来,裂开嘴巴热情地打招呼。光洁的牙齿在皮肤的衬托下更显洁白。“你醒了?”
透过防护罩的解析,茶茶读懂对方的语言,“刚醒,感谢你们救了我和阿雪。”
“我叫凯尔,是这艘货船的杂工。”凯尔介绍说,“昨天中午就是我发现你们的。两条大白鲨远远的跟在后面,我和加尔下船的时候,都快以为你们没救了。”
“谢谢。”茶茶再次表示感谢。凯尔的背后悬着一轮红日,宛如一个巨大的烙饼,茶茶忍不住动了动喉咙,“请问有没有吃的?”
“跟我来。”凯尔丢下拖把,带着茶茶进入货仓。爬到第三层的箱子上方,摸出一个青色的苹果,“昨天晚上藏的,便宜你了。”话音未落,外面传来破锣嗓子般的叫骂声:“小兔崽子,又死哪儿去了?整日里偷懒,转背就没个人影。凯尔!凯尔!”
凯尔不好意思的笑笑,将苹果塞到茶茶手里,便出去干活了。茶茶注意到凯尔的左手上有一层厚厚的老茧。
茶茶徒手将苹果分出一半,放到阿雪的床边。然后爬到船舷上看风景。双腿荡在半空,衣服逐渐鼓胀,闻着苹果的清香,逃过一劫般心情舒畅。海浪有节律的拍打船身,乱发自由的飘散在风里。望着天边的彩霞,脑袋开始放空。背后传来异样的响动,茶茶转过头,发现一位身材魁梧的中年人昂首阔步地端着盘豪华套餐进入阿雪所在的舱室。每一步走动,甲板上的灰尘都轻微震荡。茶茶吹起口哨,数着秒等待中年人离开。餐盘上大块的火鸡腿肉正朝着她招手。
“你没事了?”送饭的大副从船舱出来,盯着闲散在一旁的茶茶,“厨房里还有吃的。”
“嗯嗯。”茶茶从船舷上跳下,三两步往厨房跑。
“吃饱了,就帮忙干活。”中年人双手叉腰,一副理所当然的口吻。
“收到。”茶茶在心里默默吐槽,嘴上却满口答应。吃完饭,扛着拖把去找凯尔聊天。他们所在的船叫塞缪尔号,是一艘最近才改运石油的货船。自从煤油发明以后,人们对石蜡基石油的需求与日俱增。为了从贵族老爷手中挣更多的钱,老板塞缪尔甚至把这艘破船的功率搞到一万马力。茶茶把手搭在拖把上,感叹着大副如此抠门儿,果然是这艘船上的光荣传统。
“不过,”凯尔露出担忧的神色,“这片海域也变得不太平。好几艘货船神秘消失,听说是海怪所为……”
“磨蹭啥呢,皮子又紧了?”破锣嗓子经过,对着两人吼道,“什么海怪陆怪,那是碰到了海盗!赶紧收拾完盯梢去!”
“收到。”凯尔和茶茶同时说。破锣嗓子走后,两人会心一笑。
“海盗一般都打黄金珠宝的主意。”茶茶小声说,“这艘破船他们应该看不上。”两人又聊了些有的没的,清理完甲板又开始擦拭船舱。忙到深夜,才回到自己的吊床。
阿雪已经醒了。火鸡腿太腻,被她留在餐盘里。茶茶抓起来就啃。
“19世纪的科技树。没有身份证也能乘坐蒸汽火车,我都有些期待上岸后的风景了。”茶茶边啃边说,将收集到的情报告诉阿雪,“船上暂时没感受到魔法的痕迹。拥有魔力的特殊生物大概比较稀有。”
“嗯。”阿雪心有余悸地抿着玻璃杯中的橙汁。鲨鱼的血盆大口在脑海里重复着,脸色显得有些苍白。
“外面的风吹着凉。”茶茶揉捏着酸痛的小腿,将凯尔的事吞回肚子,“你先好好休息。”左撇子的凯尔用右手干活,用脚趾头想都觉得不对劲。
接下来的几天都在海上度过。大副来找过阿雪两次,都被她冷冷拒绝。结果这位姨妈刚走的耿直妹子,也跟着茶茶一起做起苦力。而茶茶,再也没有热乎乎的火鸡腿啃了。洗衣,擦桌子,做饭,她总算知道为啥凯尔称自己杂工,而不是什么水手、机匠、舵工这类专门的职务,塞缪尔为了赚钱,连船员都没有配齐。货船能正常运输,少一个人,少一份工钱。
每天干不完的活计,心心念念盼着上岸。
却是天不遂人愿。快要上岸的最后一天,船上的海员换了一批。
除了凯尔和加尔。这两兄弟竟然是活跃在这一带的海盗。因为这个缘故。茶茶和阿雪才毫发无损的留在船上。当然,更主要的是,阿雪长得漂亮。两个人开不动大船,阿雪和茶茶决定静观其变。只是原本开往新陆州的货船调转九十度,还得浪几天才能重回岸上。
海盗的船要小得多,阿雪被海浪晃得七荤八素。凯尔还算厚道,没有让茶茶继续干活。至于船上的其他成员,即便是茶茶,也忍不住皱起眉头。原先船上的那几个家伙被海盗们看管起来,据说上岸后还有其它用处。船长塞缪尔因为不满反抗,被绑着双手沉入海底。
“还真打石油的主意啊。”茶茶说。一边不动声色的将意念深入到凯尔脑中。
“你果然不是普通人。不过,随便偷窥别人的心思是不对的哦。”凯尔捋了捋棕色的卷发,笑着将茶茶的意念挡下,“那天的几条大白鲨远远的望着,并没有靠近,也是因为这层透明的防护罩吗?”
“你是什么人?”不知不觉中,茶茶撑起防护罩,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
“一个旅行者,希望有朝一日能环游世界。”凯尔说,目光望向很远的地平线,“塞缪尔身上有我想要的东西。而这群海盗正好需要掩藏在货箱中的黄金。”
“我就说海盗只喜欢珠宝。”茶茶撇撇嘴。地平线上出现一抹紫色的云彩,玫瑰的形状在黑沉的天幕中格外诡异。
“那个东西就要来了。”凯尔说,“我们下船吧。”
载着黄金的海盗船和货船分开,朝着地平线驶去。凯尔放下救生筏,示意雪茶二人站上去。三人在小船上摇曳着,远离所有人的视线。茶茶想问为何不叫上加尔。转念又觉得加尔恐怕是被这位深藏不露的杂工催眠。毕竟这两兄弟,长得一点都不像。甚至凯尔这个名字,都可能是化名。
几道闪电从海水中升起,两艘船的中央破开一个巨大的漩涡。只是一眨眼,货船被某种未知的力量撕成两半。石油从箱中流出,火焰燃烧在海面。浓烟中,仿佛看到一只巨型的钳子,大小超过货船的两倍。质量较轻的海盗船绕着漩臂加速,蒸汽升腾着,试图从漩涡中挣脱。炮火连同货物从海盗船上扔下,腾空的瞬间,海船被巨钳插成两半,终究没能逃过厄运。
雪茶二人不约而同的撑起防护罩,瞳孔逐渐放大,眼睛死死的盯住海中的漩涡。不知为何,海怪不远不近的绕开小船,始终没有从对面过来。
茶茶望向凯尔,却发现他已经踏着海水,纵身跳进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