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年的血渍已经乌黑,沁入帝王脚下乌黑的泥土之中。
与他的领域和权势融为一体。
新的鲜血不断的喷涌而出,染就帝王华丽而鲜艳的披风,凝结成他发冠上红艳夺目的宝石。
而江玉婉,则在人群之中,仰视着那位皇上,登上他至高无上的车架。
她转头,发现自己和其他人的表情都一样。
一样的麻木,一样的畏惧,一样的……厌恶。
淑妃的手有些发抖,她的唇色很白,却牢牢地牵着三皇子,甚至不敢回头看一眼这个集市。
马车轱辘缓慢地转动起来,江玉婉掀开一条缝隙,目送着集市在与自己告别。
退出她的视线。
帘子放下,江玉婉脱力地垂下肩膀,倚靠在马车壁上。
浩浩荡荡的车队上空仿佛笼盖着一层阴云。
傍晚突然起风。
风四面八方地呼啸而来,吹动枝桠,发出飒飒的声响。
那些被修剪的高挑的树枝藏匿在夜色里,像是无数条沉默的黑影,注视着这个穷奢极欲,富丽堂皇的地方。
帷幔轻飘飘地垂落在地上,房间里飘着白日熏蚊虫的草木清香。
烛台上的蜡烛无声地落着泛白的泪。
一道倩影半坐在床上,圈着自己的腿,望着把她圈在床榻间的床帐。
淡蓝色的轻纱床帐被固定在两旁,让她能够清楚的看见正在燃烧的烛台。
江玉婉从来不怕夜晚,可这天,她突然害怕起这浓稠的夜色来。
咚咚——
窗户被轻轻地敲着,细小的动静打破这一室空洞的寂寥。
肩膀抖了一下,江玉婉的眼睛颤了颤,她抓着自己的衣裳,转头看向窗户。
“婉婉。”
齐川怕她害怕,小声地透出自己的身份,然后抱着一样东西跳进来。
事实上,爬江玉婉窗户进入她卧室的,也只有齐川一人。
他的怀里抱着一把琴。
他径直地走到江玉婉的榻前,并没有安慰她,也没有坐到她的床榻上。
而是一掀衣摆,直接席地而坐,就坐在她的床榻下面。
琴被他置于膝盖之上。
修长白皙的手拨弄着琴弦,柔和清越的琴声悠扬。
似有潺潺清流从山涧淌过,山泉清澈见底,风也温柔肆意地吹过,吹起阵阵涟漪。
沐浴在明媚阳光下的树沙沙作响。
光照入心间。
一室的清辉驱逐夜晚的黑暗。
窗外的风声摇曳声都成了他的伴奏。
江玉婉眉间的低落和惊色逐渐地被琴声抚平。
她的姿势逐渐的放松下来,便坐为躺,才发现自己的腰肢和肩膀都是酸的。
守在门口的镜月听见室内的琴声松了一口气,转身离开。
遇到云月,“镜月姐,哪来的琴声?”
“是娘娘在抚琴。”镜月沉声解释,“快歇吧。”
夜深,风还不知疲倦,室内清越如流水的琴声停歇。
齐川把琴小心地放置好,转身站起,便瞧见江玉婉已然侧身朝外合眼睡了。
小巧精致的脸蛋,纤长的羽扇在她的眼下落下一片阴影,她的形状娇美的唇轻轻抿着,睡梦中也不安稳。
琴声停了。
江玉婉猛的惊醒过来。
卷翘的睫毛不安的眨着,露出一双小鹿般惊慌的眼睛。
她被魇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