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帅神色一凛,紧紧闭上双眼,以此对抗眼中的酸涩。
陆鼎渊沉默,随着他的讲述,他的脑中很自然的浮现出小宁乐的音容笑貌,连带着笑容都带有一些暖意。
十五岁就敢离家出走,真是胆大包天!
按照元帅的说法,宁乐的身体等级应当是非常高的,没有多少犹豫,便问出心中所想,“那她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
宁元帅长叹了一口气,道:“那臭丫头去人类禁区,为了杀一个虫后落入圈套尤不自知,被整整十五个虫巢的虫族在人类禁区内围攻……这是一个必死的结局!!”
元帅的情绪忽然间变得激动,又忽然间平静下来:“我不知道这丫头怎么活下来的,更不知道她怎么会变成这样,这一切只有等她醒来由她自己回答了。”
在十五个虫巢的围攻下还能从生命禁区内死里逃生,这是怎样的勇气和实力?
在场大多数人的想法同殷洲的想法一样,他们忽然间愧疚于之前对待楼上那位女孩的恶劣态度,这样的女孩,不应该受到那样无礼的对待。同时有一小部分人在心中暗自庆幸,幸亏当初在葛家的逼迫下没有和这个小姑娘撕破脸。
否则……以帝都安家的权势,希尔家可能死无葬身之地!
陆鼎渊握紧拳,神色悍然。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猫猫经收了那么大的苦难!
众人心思各异间,博莱管家身体微微前倾,跟在来人后面,恭敬的指引他走进客厅。
他是……莫氏帝国的掌舵人。
莫离!
希尔夫人瞳孔微缩,张嘴想要说点什么,却发现在这个男人强大到近乎压迫和催逼的气场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一袭黑色正装,衬得身形格外修长挺拔。额前黑色的碎发随着走动的风轻轻摇动,其余的头发较长,规规矩矩的被束进黑色绸制发带里。
无框的平光眼镜下,茶色的狭长双眸折射出森然透骨的冽冽寒意。只不过形容憔悴,眼下的黑眼圈昭示了主人近来十分糟糕的睡眠,下巴上甚至冒出了点点青色的胡茬。
一个……束发的男人?
陆鼎渊心中疑惑,紧接着就听到男人透着冷意但有些焦急的声音,“我能看看安然吗?”
他就站在那里,压迫感却笼罩了全场,陆鼎渊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这个人不会是为了他的猫猫束的头发吧?
宁元帅颇有些歉意的看着陆鼎渊,道:“这是莫离,安然的未婚夫。前段时间安然的死讯传来的时候,他就为那臭丫头束了发……”
莫离顺着宁元帅的目光看去,冷了几分,他就是陆鼎渊?
陆鼎渊毫不在意的回敬莫离的打量,不祥的预感成真,尽管他知道终会有这么一天,但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陆鼎渊强行压下心中的苦涩,点了点头,道:“我带你去。”
莫离点点头,跟着陆鼎渊上了楼。
白景饶有兴致的观看这两人紧绷的背影,呆毛晃了晃。
啧啧啧,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啊!真是太精彩了!
元帅讪讪解释:“安然今年二十五岁,尚未娶夫,生活作风良好,还没有与什么人发生过什么不正当的关系。但是……可能她的桃花运比较旺盛……”
“一会可能还会来一个或者两个人,都是在安然死讯传来后为她束发的年轻人……”
宁元帅解释的声音渐渐在陆鼎渊耳畔消失,二人来到宁乐的房门前。
陆鼎渊准备开门的手缩了回来,看了看莫离后,道:“你进去吧,她就在里面。”
莫离手握住了把手,犹豫片刻后,低声道:“多谢。”再也不愿耽误一秒,开门而入。
床上静静躺着的是他日思夜想的十年的人啊!
门大开着,莫离站在原地,十年来所有的煎熬全部都化为泪水汹涌而至,他双拳紧握,身体颤抖的厉害。
迈出的每一步都重若千钧,如果再走近一点,所有的一切是不是又都会化为虚幻泡影?醒来后是不是又一个孤独冰冷的夜晚?
怕再走近一步床上的安然又变成人类禁地里绚丽的能量光团,怕安然再一次消失于他的世界里。
怕到极点!
而他再也不能承受失去安然的痛苦了。
几个深呼吸后,终于提起勇气,用尽身上残余的全部力量走到床前。
缓缓的,放慢动作一样,膝盖下沉。
他在床边跪了下来,像一个最虔诚的信徒。双手紧紧握住安然的手,直到感觉到那只瘦弱无力的手传来真实的温度,才松了一口气。
是真的!不是梦!!她的女孩还活着!!!
摘下眼睛。
任由泪水肆虐,茶色的双眸经过洗练变得晶莹,还泛着微微的暖。
双手蓦地紧握,千言万语哽在喉中。
黑暗中,男人低着头,无声的呜咽。
……
莫离整理好自己的心情,一丝不苟的为安然掖好被子。背对着陆鼎渊,冷然的声音让人听不出情绪:“谢谢你救了她。”
陆鼎渊倚靠在门口的墙壁上,站直了身体,微笑道:“这是我的幸运。”
二人下楼回到客厅,红红的眼眶证明这人的情绪在刚刚有了巨大的起伏。宁元帅关切的问:“孩子,你……”
“外公,我在这里等她醒来就回去。”
“醒来不见一面?”
莫离的脸沉了下去,斩钉截铁道:“不见!”
话音刚落,博莱管家再次带着人走进客厅。
来人同样一身黑西装,不同于莫离强盛的气场,样式简单的定制款让他穿出了花开至最浓烈,直至荼靡的滟滟。
但是半分女气也没有,通身上下萦绕着诡谲气息。
亚麻色中长发随意的披在肩头,西装外套挂在臂弯,白色衬衣的扣子解开了最上面那颗。浅绿色的妖异双眸深邃无比,没人能在他眼里看出些什么情绪来。
他的目光在陆鼎渊和白景处停留了片刻,最终锁定在莫离身上。温和而隐隐透着危险意味的笑挂在唇畔:“你倒是来的快。”
莫离表情没什么变化,道:“早你一步而已。”
两人无声的争斗间,希尔夫人惊讶的张了张嘴,与陆父对视。
这不是联邦最年轻的议员,那位国务卿大人的独子,任平生吗?
宁元帅无奈开口:“这位是任平生,和莫离一样,在那臭丫头的死讯传来后为她束了发……”
元帅话还未完,陆鼎渊忽然间站起来,道:“我带你上去看她。”
陆绍担忧的看了一眼儿子,自家儿子的声音里面没有悲喜,似乎只是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话,但陆绍知道,要做出这样的决定对自己儿子来说是多么困难。
任平生颇有些意外,面上现出有些许的错愕,声音如同他人一样,瑰丽荼靡,“麻烦你了。”
任平生跟着陆鼎渊上了楼,看着那扇关闭的门,忽然间有些胆怯。
他即不是安然的亲人,也不是她的未婚夫,更不是她所承认喜欢的人。
他现在出现在这里,到底凭什么呢?
凭他数十年如一日的,可笑的单相思?
可他有什么办法啊?任平生抬头望着天花板,轻笑。
思念让他入了魔,每每午夜梦回时脑中都是她的音容笑貌。在收到葬贴的那一刻,那个人人称道的政界新贵不知道去了哪里。
最终……还是为她束了发。
任平生收起眼中的苦涩和绝望,推门而入。
看到床上的人,他呼吸蓦然急促,飞快的走到她的床前,站定,没有过于激动的情绪,也没有眼泪。
昏暗的房间里唯有一盏散发着柔和光芒的灯。他静静地看着他为之疯魔的女人,仿佛全世界只有他们俩。
不知过了多久,任平生已经僵硬的身体动了动,他俯下身子,探出手小心翼翼的触碰安然白里透粉的脸颊。
在触碰到的那一刻,他倏然收回手,继而不敢置信的盯着自己的指尖。
点点暖意包裹着任平生冰冷的心脏,他的眼中闪烁着点点水光。
笑容……缓缓绽放。
空荡荡的房间里,回荡着男人愉快的声音,细听的话还带着微不可查的哽咽,“你真的还活着啊!小安然,咱们……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