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俱乐部里的气氛很热烈,外面的气氛也同样热烈,楚明秋刚出来,树林便迎上来,拉着他就走,边走边说:“狗子哥和志哥与大院的小肉蛋掐起来了!”
这时虎子和水生也出来了,在后面追着楚明秋就来了,拐过墙角,便看见一群小家伙围在一起,隔着老远便听见楚诚志傲气的喊声。
“有本事,咱们单挑,别仗着人多!”
“出什么事了?”楚明秋问树林,树林结结巴巴的说不清楚,楚明秋明白了,肯定是这楚诚志又惹祸了,狗子虽然和他在一块,但狗子不会主动挑事,只有楚诚志才敢。
“楚诚志,给我出来!”
楚明秋在人堆外一声吼,人群里顿时安静下来,过了会,楚诚志在前,狗子在后,俩人耷拉着脑袋出来了,那群人又将他们一块围起来。
“难怪这么横啊,后面还有撑腰的。”人群里面有人阴阳怪气的叫起来,楚明秋扫了眼,这些小家伙,年岁也不大,都是十五六岁的样子,穿着打扮一眼就可以看出是大院的,一张张还略有些稚嫩的脸上满是不忿,死盯着他们。
“今儿是你小姑结婚的大喜日子,你们倒好,到这来挑事来了,先给人家道歉,回去我再收拾你们!”楚明秋有些生气,这楚诚志怎么老改不了这毛病,不管到那,总能找出点事来。
狗子要机灵些,听到楚明秋的声音便想招,楚诚志倔强的扬着头没说话,楚明秋冷冷的盯着他:“要不,我陪你过两招。”
这情形下,楚诚志那敢和楚明秋过招,依旧低着头,楚明秋拉下脸:“怎么着,真要跟我过招?”
“哥,他那敢!”狗子在边上急忙解释:“我们没惹他们,我们在边上放鞭炮来着,他们过来便找茬,这就掐起来了。”
“你也学会跟我说假话了。”楚明秋语气更冷了。
狗子一下便躲到边上去了,楚诚志还没开口,边上的人群中有人叫道:“扳手来了!扳手来了!”
楚明秋抬头看,见几个明显要成熟的男生从大院深处匆匆跑来,领头的那小子穿着件蓝色夹克。
人群分开条路,扳手匆匆跑进来,还没喘匀气便盯上楚明秋:“小子,你那的?”
楚明秋微微皱眉,平静的说:“抱歉,抱歉,我还不知道这两小子作了什么,不过,不管什么,都是我们不好,我先向你们道歉,请大家伙原谅。”
扳手冷笑两声:“道个歉就完了?你们欺负我弟弟妹妹,这事没完。”
楚明秋扭头看着楚诚志和狗子:“你们现在越发长进了,还会欺负女孩了!狗子,回去加料马步三个小时,抄百遍戒规!”
狗子低着头不敢说话,楚明秋又厉声说:“楚诚志,回去后,禁足七天,七天之内,放学回家后,不准出门,回头,我告诉楚箐,由她监督执行。”
楚诚志有些着急了:“叔爷,我没欺负她们,我们只是闹着玩,你知道的,我那会欺负女生,他们是故意找茬。”
“谁故意找茬!”扳手叫道:“我妹妹是哭着回家的!”
“说!到底怎么回事?”楚明秋瞪着他们,楚诚志不敢说话,楚明秋厉声道:“狗子,你说!”
楚诚志胆大,狗子不敢骗他,狗子迟疑着,楚诚志瞪了他一眼,楚明秋轻轻的哼了声,狗子连忙解释,其实事情很简单,楚明秋将鞭炮放了,可楚诚志和狗子早就藏了些,俩人在楚明秋进去后,便四下放炮,楚诚志故意使坏,将鞭炮故意朝那些女孩堆里扔,吓得那些女孩四下乱叫,几个小的被吓哭了,俩人在边上得意的大笑不止。
他们俩人的行为很快引起大院子弟的不满,于是几个人过来干涉,狗子和楚诚志当然不惧,继续干他们喜欢的事,楚诚志还挑衅的将鞭炮扔到那些孩子脚边,领头的是扳手弟弟,他那是楚诚志的对手,楚诚志轻轻松松的将他撂倒,于是,事情就闹大了。
“原来是这样,”楚明秋反倒松口气,看着扳手说:“不过是小孩子玩闹,没什么大不了的。”
“没什么大不了,打了我弟弟,就这么完了?没那么便宜。”扳手不依不饶,楚明秋笑了下,四下看看:“狗子,去把那砖头搬几块过来。”
狗子飞快过去,他知道楚明秋想做什么,飞快搬了七八块过来,楚明秋也不说话,将七块砖头摞在一块,在周围孩子惊讶的目光中,一拳下去,七块砖头应声而碎,然后拎起最后一块,左手倒拿,右手一拳,砖头飞出老远。
周围的响起一遍惊叫,大院的这些孩子们那见过这个,就算见过,也只是在看解放军表演时才见过,扳手脸色发白,目瞪口呆的看着楚明秋。
楚明秋将手上的灰擦擦,抬头看着扳手:“他们是我的弟弟和侄孙,不管有什么,我都接着。”
虎子和水生站在楚明秋的旁边,神态很平静,那情势却是种无形的威压。扳手他们全被震住了,扳手再没有刚到时的气势,完全傻了,别说七块砖了,就算一块他也不行。
楚明秋见状知道他已经胆怯了,只是虎死不倒架,平时在院里横惯了,说不出软话来,便上前一步,扳手却不由自主的退了两步。
“你,你要干什么!”扳手叫道。
“别紧张,待会我们就要走了,今儿的事是我们不对,我已经责罚他们了,我再向你弟弟妹妹道歉,这事咱们就算揭过,我请大家吃喜糖,虎子!”
“我去!”水生说着转身便朝里面跑,楚明秋冲他叫道:“直接找眉子,别拿桌上的。”
水生知道,如果真打起来,虎子留下来是最好的,殊不知,扳手他们已经被吓倒了,就这一拳,七块砖全碎了,这功夫,他们全上也不够给。
楚明秋见扳手还没下得来台,便说:“要不这样,我让他们俩随你回家,向你弟弟妹妹道歉。”
“不用,不用。”扳手连忙拒绝,楚明秋说:“咱们不打不相识,交个朋友,我叫楚明秋,我的朋友都叫我公公,以后有机会到城西区,楚家胡同楚家大院来玩。”
“行,我叫赵援朝,院里都叫我扳手。”
“扳手?这外号有点意思,你很会用扳手?”
“那倒不是,”扳手有点不好意思,边上有人笑道:“他爸骂他,总说,给他一扳手,他叫大扳手,他弟弟是小扳手。”
楚明秋忍不住乐了,虎子和狗子也乐了,扳手有些不好意思,冲那家伙骂道:“去,去,你个马溜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唉,对了,你怎么叫公公,听上去,跟太监似的。”
狗子脸色一下变了,凶狠的盯着扳手,扳手心里忍不住抖了两下,连忙看楚明秋,还好楚明秋没有在意,只是苦笑下:“我这不是辈分高吗,诺,你看这小子,我们年龄相差不大,他也就比我小一岁,可论辈分,差我两辈,他得叫我叔爷,所以干脆他们给我取了这么个外号。”
扳手惊讶得忍不住叫出来,楚明秋很随意的和这帮大院子弟聊起来,几句话过去,现场气氛便和缓下来,水生将糖果花生拿来,楚明秋一股脑全塞给扳手,让扳手分下去,扳手就撂那,让大家伙自己取抓,自己只拿了几颗。
虎子看着楚明秋随意的和这帮大院的交上朋友,他最佩服他的这个本事,不管是谁,只需要几句话,便能拉近双方的距离,很快博得对方的好感。就说现在的死党瘦猴吧,当初在大街拦着楚明秋要揍他,可现在呢,楚明秋说东,他绝不会往西;其他还有,黑皮,傻雀,金刚;这些家伙都死心塌地的跟着他;虎子知道,要换自己,肯定不行,今儿的事,多半要打起来。
楚明秋和扳手聊了会,楚箐找来了,看到这个情景,小丫头目光转转便明白了,对着楚诚志哼了声便兴高采烈的问:“哥哥,你又惹事了,叔爷,怎么惩罚他的!是不是由我监督!”
楚明秋一下乐了:“嗯,当然是交给你监督,七天禁闭,还是老规矩,不老实就给我电话,我来收拾他。”
“好咧!”楚箐高兴坏了,每次收拾哥哥,她总是很高兴,楚诚志耷拉着脑袋,没有象往常那样威胁妹妹,因为无数次事实证明,那没用,妹妹早就习惯了,而且电话一打,楚明秋一定会过来收拾他。
“叔爷,爸爸说,我们该走了。”楚箐有些失落,拉着楚明秋的手说:“下次园子里要开音乐会,一定要告诉我,好不好!”
“好,下次一定给你打电话。”楚明秋满口答应,虎子在边上补充道:“放心吧,他要忘记了,我也记着的。”
“还是虎子哥对我好。”楚箐非常高兴,楚明秋向扳手打了个招呼便走了,到了门口,楚宽元和夏燕已经在那等着了,这也是民间规则,送亲的娘家人在婚礼现场待上一阵,不要待得太久就应该告辞。
看到楚诚志过来,夏燕有些不高兴:“你跑哪去了?今儿你小姑结婚,也跟着不三不四的人到处跑。”
“哟,夏书记这是在夸我吧,”楚明秋淡淡的说:“没办法,我这不三不四的人是你丈夫的小叔,说实话,咱们俩都够为难的,你不想认我这小叔,我也不想认你这侄媳妇,咱们都勉为其难吧。”
“楚箐好好盯着你哥,大侄子,你好自为之吧,虎子水生咱们去给眉子道别。”
楚明秋现在不给夏燕一点面子,不管在任何场合,只要夏燕敢炸刺,他一定一点不含糊的反击。楚宽元对此头疼不已,夏燕脸色煞白,死盯着楚明秋,牙关咬得紧紧的,却找不到任何办法。
楚宽元叹口气:“你说话就不能注意点,干嘛非要这么大火气。”
“注意点,注意点什么?”夏燕反问道,楚宽元摇摇头心里烦闷不已,原来楚明秋看在他楚宽元,不,不对,更多的是说看在六爷面子上,才一直隐忍,现在六爷不在了,楚明秋自然不会再忍她了。
“吵什么吵,本来是来散心的,”楚宽元边走边说:“这算什么。”
“散心,散心!”夏燕没好气的说:“我和我爸不是告诉你了吗,这次姓甄的肯定完了,你要给他陪葬就跟着,别拉上我和孩子!”
“说什么呢!”楚宽元暴喝道,夏燕吓了一跳,左右看看,还好没人注意,她忍不住责备道:“你叫什么叫!哼,就知道在横,有本事在外面横去。”
“以后,我的事,你少管!”楚宽元说,夏燕冷笑道:“要不是看在孩子面上,我才懒得管你,哼,我不知道你,你们楚家的就是死抱着那点资产阶级思想不放。”
“这全国上下就你最革命,你这革命的,当初怎么就嫁给我这资本家了呢?”楚宽元反唇相讥。
“你!”夏燕语塞,气急败坏的吼道:“我不是瞎了眼吗!”
“我看,咱们俩都瞎了!”楚宽元冷冷的说,夏燕愣住了,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追上楚宽元:“楚宽元,你给我说清楚,你到底什么意思?!你说!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我倒想问你,你是什么意思?十几年了,就纠着这点,当初结婚时,你不是不知道,我就不明白了,你那点不满意了,我爷爷奶奶那点对不住你了!十几年了,你还要怎么样!”
楚诚志和楚箐一看他们又吵起来了,两兄妹交换个眼色,同时开溜,跑得远远的,楚箐叹口气:“他们干嘛老吵!”
楚诚志默不作声看着楚宽元和夏燕,俩人依旧在那争吵不休,声音越来越大,两兄妹站在那不知该怎么办,正左右彷徨时,楚明秋蹬着车,拉着小树林,虎子水生和狗子一人一辆车,唱着歌便过来了。
“..,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擦干泪,不要怕,至少我们还有梦,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擦干泪不要问,为什么!”
“哥,你知道吗,叔爷又写新歌了,叫,我的未来不是梦,还有一首,我是一只小小鸟,很好听的。”楚箐羡慕的看着楚明秋他们,他们在那都是歌声飞扬,欢乐无极限。
楚明秋看见楚宽元和夏燕,他没打算理会他们,自行车一摆,打算绕过他们,可临近了,听见他们在吵架,楚明秋稍稍迟疑,没有理会,相反用力蹬车,快速离开。
虎子扭头看了楚明秋眼,楚明秋神情丝毫没变,虎子轻轻叹口气,水生同样没开口,只有树林没有丝毫察觉,依旧大声唱着。
他们肆无忌惮的唱着歌,带上一路豪迈,院里不少人都好奇而羡慕的看着他们,楚箐和楚诚志更是羡慕。
“家里一点不好玩,暑假,我到院里住。”楚箐嘟囔着说,楚诚志眼光一亮,随即又暗淡下去:“暑假,还早着呢,再说了,现在阶级站队,爷爷家是资本家,咱们是革命干部家庭,老往资本家家里跑干啥。”
“这会你觉着是资本家了,以前老往园子里跑,跟着学武,那会怎么不说资本家了!”楚箐轻蔑的说。
“那,那,那时候我不是被蒙蔽了吗。”
“那刚才呢?刚才你不是和叔爷狗子他们一块玩的。”楚箐说。
“刚才,刚才,”楚诚志忽然找到理由说:“狗子是贫农出身,是无产阶级!”
“那叔爷是资产阶级了?”楚箐很是生气的质问道:“可叔爷对我们比谁都好!你是没良心!”
“叔爷,叔爷!我,我..!”楚诚志张口结舌,坚决的叫道:“我不是!我不是!”
“你就是!就是!”楚箐小脸拉长了,异常坚持,兄妹俩人在边上也吵起来,楚宽元和夏燕俩人也争吵着过来,看见两兄妹吵架也不为意,这对兄妹经常吵架,楚诚志屡战屡败,经常挥舞拳头威胁妹妹,可从来没见效过,可只要有人想在他们中间插一杠,必定遭到兄妹俩的联手反击。
楚宽元边开车边和夏燕争吵,后排上,楚诚志和楚箐兄妹俩同样吵个不停,从冶金部大院一直吵到家里,常欣岚带着楚诚意在家,听见他们吵架声,立刻带着楚诚意出来了。
“奶奶,我要糖葫芦。”楚诚意似乎根本没听见家里的吵架声,立刻高兴的朝常欣岚要起心爱的糖葫芦来,常欣岚带着他到大院门口,买了根糖葫芦。
楚诚意现在也八岁了,上小学二年级了,这孩子与哥哥姐姐都不一样,喜欢清静不太合群,今天就没去参加婚礼,常欣岚自然更不会去了。
“他们干嘛要吵架?”楚诚意咬着糖葫芦问,常欣岚弯下腰慈爱的看着他说:“他们啊,总觉着比别人高,所以才吵架。”
“哦,那他们谁高呢?”楚诚意好奇的问,常欣岚笑了笑:“谁都不高,都挺傻的,诚意,以后,你可别象他们,记住奶奶说的话,遇事让三分,吵是最没用的。”
楚诚意依旧似懂非懂,他眨巴眨巴眼睛,点点头。
楚宽元躲进了书房,楚箐依旧坚定不移的声讨楚诚志,楚诚志坚定不移的反驳,夏燕不耐烦的将两个孩子赶到楼上,然后又追到书房。
夏燕坚定认为,只有她才能将楚宽元从危险的边沿拉回来,从她父亲那得来的消息表明,这次风波非同小可,中央恐怕要对燕京市委动大手术,燕京市委市政府恐怕要彻底变样,最高领袖明确说,燕京市委在包庇坏人,并且尖锐批评了由甄书记负责制定的《二月提纲》,认为这是一部混淆阶级路线,不分是非,具有严重政治错误的提纲,燕京市针插不进,水撒不入。
楚宽元想不通,甄书记怎么忽然就变成资产阶级了,吴晗邓拓廖沫沙怎么就成了三家村黑店了,建国这么多年,政治运动一场接一场,如果说,前面那些运动,他楚宽元还能理解,可这一次,他无论如何也理解不了,总参谋长,中央办公厅主任,宣传部长,还有******委员,这些功勋赫赫的开国功臣,怎么忽然就变成了敌人?他想不通。
让他更加意外的是夏燕,夏燕按照过去运动的程序步骤判断,一旦甄书记被揪出来,就像彭德怀那样,燕京市的干部一定面临站队问题,夏父提醒他们,让楚宽元一定要站稳立场,要抢先揭发甄书记,千万不能有一点容情,这是********,是路线斗争,容不得丝毫私情。
可楚宽元无论如何也开不了这个口,夏燕这段时间就一直在作他的思想工作,俩人几乎天天争吵,夏燕拿出了那股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精神,每天不管他愿不愿意,都要和他谈,一定要将他扭转过来。
听着门外传来的敲门声,楚宽元不由大怒,冲着外面粗鲁的骂道:“你给老子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