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纯阳宫一路向西,跨过弯曲的大地之脊,于其南部,气候温和,人族聚集,风景秀丽,万物生机勃勃。
在这条没有明确目的地的西行路上,李慕清翻山越岭,一日之后,方才遇见第一个城镇。
五方镇。
一条大河纵贯南北,将镇子分为两半,河面水流崩腾不息,发出滚滚浪潮之声,颇有几分雄壮。
李慕清为求机缘,招募贤能,纵使五方镇中只有凡人,他也必须留心。
踏上石桥,桥面痕迹斑驳,看起来年岁长久,镇中的房屋亦是如此,多是破烂不堪,土石与茅草混合,不知这样的房屋如何能够遮风挡雨。
街上行人稀疏,个个面黄肌瘦,脸色沉重。
与他曾经见过的城镇相比,五方镇之贫苦堪称第一。
缓缓踱步,人烟渐稀,李慕清摇了摇头,迎面与一位走来的老汉相会,稽首道:“老人家,贫道李慕清,偶经此地,不知镇中之人都去了何处?”
老汉有些吃力的抬起眼,透过破烂的衣衫能看到他突显的肋骨,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指了指远处。
“多谢老人家。”
李慕清道谢后转头远眺,发现老汉所指是两山之间,大河上游,他当即转身朝那边走去。
逐步靠近,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
“五方镇安居百年,五方河水养育万民,今日河水奔腾,无法捕鱼,当是我等镇民只知索取,不知回报感恩,百年已过,河中鱼虾十不存一,河伯大怒,搅动河流,令我等无法下河,使河水鱼虾修生养息。若要平复河伯之怒,需举办河伯祭!”
闻言,李慕清脸色古怪,似笑非笑的朝说话之人望了过去。
此人身着黑衣,颈部挂着数串骨制品,手中握着一根绿玉杖,头上戴着高顶白帽,面部惨白如鬼,唇色鲜红如血,加上那未清理干净的胡须,整个人看上去十分滑稽。
然而在镇民的眼中似乎并非如此,反而对他极其敬重。
一位手拄拐杖的老人在一个青年的搀扶下缓缓上前,哀叹道:“祝巫大人,我们五方镇捕鱼,向来是鱼虾繁衍之际休渔,三月之后才开始捕捞,过眼鱼虾必须放生,如此怎会十不存一啊?”
李慕清听得暗暗点头,看来渔民也不傻,知道可持续发展的道理,接下来就得看那祝巫怎么说了。
祝巫仿佛早有预料,举了举手中的绿玉杖,身上的骨头发出哐哐的声响,他道:“吾已经说过,尔等只知索取不知回报,五方河中所有鱼虾甚至每一滴水都属于河伯,你们不告而取,河伯并未责罚,百年不祭,河伯如何能忍?”
“这……”老人顿时脸色一滞,似乎自认理亏,沉吟数息,他艰难抬头道:“祝巫大人,不知道这河伯祭该如何办才好?”
“真是边镇愚民!”祝巫骂了一句,而后到:“三牲三畜,九灵九香,这是对河伯显示尔等的歉意,最后要想让河伯息怒,风平浪静,还得献上三个二八年华的少女,嫁与河伯做妾,如此一来,不但今年河水平息,往后这河水也不会再泛滥。”
李慕清听得暗暗摇头,这祝巫的行骗手段真的烂不可言。
哪知那老人只是微微一顿,随后便答应下来,二人商定日期,准备进行河伯祭。
李慕清正要上前拆穿,未曾想一只手却忽然搭上他的肩膀,而且传音之声在耳畔响起。
“这位道长,稍安勿躁!”
李慕清回头,只见此人十分年轻,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手中摇晃着一柄折扇,眉心处有一抹红色火焰印记,与他自身的纯白剑印相似。
“道长,此人只是小虾,我等既然行走天下,那就该当捉到他背后的大鱼。”
闻言,李慕清心中一动,迈出的步子也收了回来。
随后,镇民逐渐散去,李慕清与这位年轻人默契地走向一旁。
“贫道李慕清,未请教?”
“在下孟阑星,见过李道长。”孟阑星收起折扇拱手回道,他语气恬淡,举止有礼,给人如沐春风之感。
李慕清对他颇有好感,问道:“孟兄,你方才所说的大鱼是指?”
孟阑星笑了笑,手中折扇指着五方河,“李道长初到此地有所不知,这五方镇虽然地势极偏,但依山傍水,亦是小有繁华之景,不过近年来,平静的百年之久的五方河忽然开始泛起波澜,短短数年里吞噬了许多渔民,其浪毫无规律,令渔民们无所适从,直到近日,已经是如此奔腾之象,再也不适合泛舟捕鱼了,恰逢此时,镇民听闻山中有祝巫潜修,身具大法力,事事灵验,这才将他请来。”
李慕清望着五方河思索片刻,道:“如此说来,是有人故意做局?”
孟阑星颔首,“骗局是真,但还不止如此,这河中也确实有古怪。”
“哦?”
“区区五方河,还不足以封神镇守。再说五方河的异状已有数年之久,那祝巫即便做局,恐怕也没有如此耐心,所以两边都有古怪。”孟阑星说着顿了顿,又道:“不瞒李道长,在下曾潜入河中想要探查一番,不过河底泥沙泛滥,无法视物,而且暗流遍地,有消磨灵气之力,在下修行火属功法,实在难以忍受。”
孟阑星是筑基巅峰修为,但也受不了河底的泥沙暗流,这条五方河一定有古怪。
李慕清微微一笑。“孟兄如此修为,亦能关心普通百姓,确有仁心,贫道自然也不能视之不理。”
说着,他剑指一点,一条五丈多长的黑蛟从手臂上飞出,鳞甲寒光熠熠,气势骇人。
孟阑星一怔,随后苦笑着拱手叹道:“在下倒是小瞧了道长,没想到李道长竟有如此护法灵兽相伴,此番河底之谜可解矣!”
蛟的天赋便是呼风唤雨、翻江倒海,况且蛟汣还有御水神通,对付区区五方河自然不在话下。
李慕清笑了笑,心中与蛟汣说道:“你听到了吧?”
蛟汣傲娇地道:“听到了,不就是条小河么,且看本蛟翻了它!”
言罢,她身躯一转,身姿在空中矫健的游动着,最后一头扎进五方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