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姜不至于被拖出去,但还是没能留下,狼狈地离开了王府,门前的侍卫都忍不住偷偷看她,那年迈的嬷嬷倒是客气,恭敬地目送她直到马车离开。
映春方才被吓着了,只顾搀扶少夫人出门,这会子才想起来,两大提食盒都落在了王府。
“没事,本就是给她吃的,自然她吃不吃我们也看不见,我得想想明天送什么东西。”
“您还要来这儿?”
“伸手不打笑脸人,明天我态度再好一些。”
映春气得脸蛋子鼓鼓的,说道:“少夫人,您说您自打来了京城,几时受过这样的气,连老太太和大老爷都不能让您低头,贵妃娘娘也不能把您怎么样,为了这个家里都落魄了的郡主,您何必呢?”
马车里闷热,七姜摇着团扇说:“映春,咱们要把目光放长远些,瑞王府所谓的落魄,不过是子嗣少了些,那么好的大宅子住着,有田有地有买卖,富贵荣华不比任何一家差。我和你家公子多一个朋友,总好过多一个敌人,往后展怀迁还要在朝堂上混呢,我不能拖他的后腿。”
映春笑道:“您要这么说,倒也值得了,不过少夫人,您还记得自己刚来时的光景吗,到如今,竟然为了二公子的将来,顶着毒太阳,贴着冷脸一趟一趟地跑。”
七姜摇着扇子,笑悠悠地说:“不单单为了他,我也想把自己的日子过得有意思些,不然天天在家等你家公子回来,跟块望夫石似的,早晚会烦,烦了再看他,又该讨厌了。”
映春忙道:“您可千万别讨厌公子,那奴婢就该死了。”
七姜放下扇子,正经问映春:“对了,昨儿文仪轩有个丫鬟家里想她回去嫁人,大小姐赏了银子放人了。映春,你不用一辈子伺候我和公子,你想嫁人想走,就大大方方告诉我。”
映春呆呆地问:“您怎么想起这茬来?”
七姜说:“其实是想到了郡主的婚嫁,就惦记你了。”
映春笑道:“奴婢可不敢和郡主相提并论,少夫人,奴婢一早对您说过了,我这样的人嫁了,也不过是去伺候男人伺候婆婆的,万一遇上不好的,还挨打受欺负,也没人能帮我。既然这辈子是伺候人的命,跟着您多好。这是真心话,我爹娘也听我的,我就安心在府里当差,若是月老给我绑了红绳,将来能遇上好的,奴婢一定求您做主。”
“真是好姑娘,你说我当时怎么就一眼相中了你呢,可见我的眼光不差。”七姜赞许着自夸着,又不得不感慨,“但愿郡主也能遇上好人,而不是为了王府的传承,匆忙找个男子成亲生子。”
映春想起方才的光景,担心地问:“您怎么能当面挑衅,说郡主对咱们公子念念不忘呢,她回头该报复您了。”
七姜晃了晃扇子,很不屑地说:“是她先提起来的,她有什么资格来评判我是否配得上展怀迁,别的事我都能忍,就这件事,半点不能让,就得把话给她堵死了。”
映春嘀咕:“郡主都离开京城七八年了,怎么还能惦记我们公子呢?”
七姜想了想,说道:“见过好的,其他都不入眼了,我倒是理解她。也许她在东边那么多年,一个模样人品好的都没遇上,其实她心里念着展怀迁一辈子都成,可她休想来打搅我们,我可不是好欺负的。”
说着话,七姜一手扶了腰挪动几下身子,疼得发出“嘶嘶”的声响,歪了身子靠在一边才舒坦。
映春担心地问:“方才那一下,摔着了吧,您哪儿疼?”
七姜则下令:“回去别多嘴,张嬷嬷知道了又该大惊小怪,听见没有?”
“可是……”
“你要是多嘴,我就不要你了。”
映春小声咕哝:“您也就会欺负奴婢。”
七姜笑道:“我现在是不是有几分主子的模样了,估摸着我爹娘这会儿来见我,都要认不得我了,人呐,总是会变的。”
且说七姜单独去瑞王府,展怀迁嘴上应许她,心里一直记挂担忧,少不得派人暗中跟随保护,此刻得到消息说,少夫人已然回家去,他才松了口气忙自己的事。
晋王妃被害,京城大动干戈的三日搜捕,难免对各国使臣有所影响,三日里本该有的商贸也因此暂停,展怀迁一个当兵的,硬着头皮跟一群藩事大臣调停各方需求,重新安排商贸事宜,委实比练兵打仗更辛苦。
商贸之外,还要应付他们对朝廷一切事务的好奇,使臣在外,等同他国君主,虽说那些人不至于真把自己君主,可展怀迁必须恭敬有加、和气相待。
面对使臣们一些过分的要求,要做到不卑不亢,不引起矛盾,也不被牵着鼻子走,事事处处彰显大国风范。
这是他从未经历过的事务,每一天往家走都身心疲惫,若不是如今家里有人被他惦记着,也有人惦记着他,跨进太师府都会令他觉得沉重,毕竟这是父亲推给他的任务。
是日傍晚,带着满脑子叽叽呱呱的藩语回到家,想到立刻能见七姜,面上的疲倦才被笑容代替,步伐轻快地往观澜阁去。
卧房里,七姜正趴在炕头写字,不知道展怀迁回来,被他撞个正着,等匆忙爬起来,人家已经到身边了。
“不好好坐着写字,我小时候这样淘气,是要挨板子的。”展怀迁含笑嗔道,“这样写不好字,还费眼睛,坐起来好好写,我陪你。”
七姜放下笔,僵硬而缓慢地起身,落地站着说:“我写好了,不用再写了。”
“你受伤了?”
“没有……”
展怀迁担心不已:“和郡主动手了?”
七姜嗔道:“我有几颗脑袋呀,她可是郡主,她说她若要杀我,一句以下犯上就够交代了。”
展怀迁着急地问:“那是怎么了,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受伤了,瞒什么?”
七姜生气地砸了他一拳:“凶什么,就你嗓门大,你再大声说我试试?”
展怀迁平静下来,好生问:“伤哪儿了,找叶郎中了吗?”
七姜着急地说:“别嚷嚷,你真是……就那什么,我被郡主推了一下,摔个屁股墩儿,能叫外人看吗?”
展怀迁只顾问:“伤着尾骨没有,伤着腰没有?”
说罢,便上手小心检查七姜的腰骨,再三确认没伤着骨头后,还是把七姜按倒了。
见展怀迁要掀裙子拉扯她的裤子,七姜害羞地捂着:“别、别,求你了。”
展怀迁问:“我还有什么没见过?”
七姜红着脸说:“我记得是硌在一块小石头上,是肉疼,骨头没事……”
不等她说完,只觉身下一凉,她害羞地把脸埋进了枕头里,很快,粗糙的手掌摸了上来,她浑身一哆嗦:“你别碰我。”
展怀迁所见,雪白雪白的皮肉上,赫然醒目一块发紫淤青,的确是硌着了,所幸没硌在尾骨上,这丫头也是命大。
“拿药酒来给你揉揉。”
“你小子没安好心吧,我不要药酒,让张嬷嬷闻见了……啊……”七姜猛地回过头,伸手拍打展怀迁,脸上涨得通红,“你疯了呀,你、你怎么亲、亲我?”
展怀迁在她没受伤的另一边,轻轻拍了一下,放下裙摆盖上,说道:“老实些,等我去拿药酒来。”
七姜软绵绵地趴下,捂着脸说:“你不是好人,下流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