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夫人即便身体虚弱,也不妨碍她瞪着女儿诅咒:“我会阴魂不散地跟着你,展玉颜,你休想甩开我。”
玉颜向母亲欠身:“您多保重。”
眼见女儿要走,四夫人死命支撑起来,咒骂着:“你去哪里,小贱人你回来……”
然而玉颜不为所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且说七姜客客气气地送大夫出门,人家再三推辞,实在不敢劳动少夫人,到底是在中门停下了。
这一头穿堂风很是凉快,七姜站着透口气,却听映春说:“少夫人,大小姐也过来了。”
七姜回身张望,果然是玉颜,便迎上前说:“我都打发好了,咱们回去吧。”
玉颜却道:“我不是来送客,是要出趟门,姜儿,家里就交给你了。”
七姜爽快地答应,但好奇地问:“这么突然,去哪儿?”
那之后,当瑜初再见到七姜,一面心里高兴,一面也问了句:“展玉颜不来了?”
七姜随口说:“她去见心上人了。”
瑜初听着新鲜,不禁问:“心上人?”
七姜大方地告知:“就是何世恒,他们是青梅竹马的一对,何世恒这些年吊儿郎当不思进取,就是干耗着等我家姑娘从甄家脱身,自然不是咒甄家二郎不好,那是他本来就不能好。”
瑜初不免有些尴尬,回想方才四人在一起,她说展玉颜这辈子没得选的话,谁能想到,背后还有这样的故事,离开京城太久,这里的事是真跟不上了。
七姜笑眯眯地说:“郡主,没事儿,咱们俩都是刚来京城的,不知道一些事不丢脸。”
“谁和你是咱们?”
“那……我先回去了。”
“你们家还有别人能和你说话吗,留下一起用午膳。”
“我家还有二姑娘呢,能一起叫来吗?”
“别太聒噪,你一个就够了。”
院门下,映春一面听着自家少夫人和郡主拌嘴,一面领了命令,要去文仪轩接二姑娘,忍不住碎碎念:“其实郡主您自己也挺聒噪的不是吗,一见我们少夫人就说个没完。”
转眼,时近正午,司空府中,何世恒散了上午的课,正活动筋骨等丫鬟送凉茶来,却见她们捧着熏香进来,不禁皱眉:“渴了,凉茶呢?”
丫鬟笑道:“哥儿去老太太屋里喝吧,方才听先生说书房有蚊子,奴婢要熏屋子了。”
“你们可小心些,别把书点了。”
“哥儿,太师府大姑娘来了,在老太……”
丫鬟们话没说完,方才还不情不愿站在这里的人,眨眼就消失了,何世恒听得玉颜来家,那是什么也不能耽误,立时就要相见。
他风风火火跑来祖母的院子,刚好见玉颜出来,嬷嬷丫鬟跟了一群,见了公子笑道:“您快劝劝,小姐要回去呢,老太太也留不住用饭。”
彼此只是对视一眼,何世恒就知道玉颜的心思,说道:“郡主在太师府,不敢怠慢,让小姐回去吧。”
一面说着,挡开了众人:“回去伺候老太太用饭,我替你们送客。”
众人偷偷笑着,都知道公子的心思,纷纷散开了。
“怎么突然来了,几时来的,我才刚散了课,早知道……”
“听说城西一条街的百姓都染了胃肠病,我特地来请安告知这件事,请老太太和舅母、大伯母们谨慎饮食。”玉颜望着他,一边抬起胳膊,掀开衣袖露出被母亲咬伤的手腕,说道,“还有就是,想见你,想让你哄我高兴。”
“这是怎么了?”赫然见着狰狞的伤口,何世恒吓得不轻,心疼地捧了玉颜的手腕,“谁咬的,你、你娘?”
玉颜说:“别嚷嚷,老太太她们不知道。”
何世恒便顾不得什么礼仪规矩,径直将玉颜带回了自己的院落,命下人取来药箱,亲自为她清理伤口。
“玉颜,疼不疼……”
“跑来吓着你,实在对不住,可我太委屈了,我只想见你。”
说着话,眼泪从玉颜的面上滚落,可她还努力扬着笑容,直到被何世恒拥入怀里,才忍不住真正哭了出来。
“怪我,荒废了三年,如今临时抱佛脚也赶不及来护着你。我怎么就想不到,我一无所有,而你有一日重获自由时,我拿什么来娶你,是我太傻了……”
“往后不论发生什么,都不许你怪自己,过去的都过去了,将来一辈子,你都陪着我护着我。”
何世恒松开怀抱,捧着玉颜的脸颊,轻轻擦去她的眼泪,温和地说:“我不怕你娘,我也不烦她,我会对她好,她一个女人家,只要背后无人怂恿撑腰,再怎么闹腾也翻不出天,有我在,绝不让她再欺负你。”
玉颜含泪点头,她就是来听这些话的,没有何世恒这番话,她快撑不下去了。
“你娘为什么咬你?”
“因私下放贷,大伯父将她软禁,她寻死觅活两天,今天支撑不住倒下,我去照顾她,她突然抓了我的手咬,我没来得及躲,后来也不想躲了。”
“傻不傻?”
“她这一口咬下去,带血带肉的,我便与她说,母女间的债就当是还了,我不欠她的了。”
何世恒再次搂过玉颜,轻抚她的胳膊:“你本就不欠她的,自然,她是你母亲,我不多说什么。”
玉颜下意识地往门外看了眼,生怕彼此太过亲热,叫下人看见失了体统,但何世恒丝毫不打算放手,满不在乎地说:“放心,我们家的下人都是人精,是好的人精。”
玉颜笑了,而她一笑,何世恒的眉头便缓缓松开,爱不够地看着怀里的人,又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
“今天发生了好些事,接下来该热闹了。”玉颜说,“相形之下,我娘那些事都不算什么,只是我没用,心里承受不住了才跑来找你。”
“随时都来找我才好,这家里的门永远为你开着。”何世恒说罢,问道,“你说朝廷的事吗,难道郡主开口了?”
玉颜谨慎地压低了声音:“郡主什么都说了,是她主动说的,晋王要反了,这会儿陈茵回宫去,郡主托她给太子殿下带话。”
何世恒很冷静:“晋王和他父亲的旧部,一直都是皇上和朝廷的隐患,该来的总会来,没什么可怕的,过了这阵风波,天下会更清明太平,是好事。”
“你不怕吗?”
“我才不怕,盼着赶紧闹起来,闹完了,我就能娶你。”
玉颜嗔道:“就这点出息吗,大舅舅该生气了?”
何世恒笑道:“我的出息在后头,我总得有个一官半职才行,眼下轮不上我,咱们不添麻烦就是帮大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