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后两天,陈茵为了安抚母亲,没再与七姜联络,但时刻打听着外面的动静,这一日清早起来就听说,晋王将展家老太太接到京城了。
“展太师亲自去城外迎接,奈何老太太不认儿子,只跟着王府的人走,这会子已经在王府落脚,等着圣上安排。”贴身的丫鬟,一面伺候小姐梳头,一面说道,“消息传得那个快呀,仿佛几百号人在城里等着,上赶着将这些事嚷嚷出去。展太师也是的,明知道有人盯着他,还特地跑去接,这下好了,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母子当真不和睦。”
“他们自然有备而来,展太师是接招呢。”
“可是,展家老太太图什么,太师大人可是亲儿子,毁了自己的儿子,对她有什么好处?”
陈茵嗔道:“好了,打听消息告诉我便是,你们私下不要议论,仔细惹祸。”
“是。”丫鬟领命,之后又絮絮叨叨说些什么,很快外面日头明晃晃,夏日最后的余威,不容小觑。
且说,凉快了两天又热起来,七姜头一个不耐烦,在沁和堂看着下人打扫归置,手里的团扇不停地摇,丫鬟婆子们不知少夫人是烦躁的还是热的,都不敢惹,一个个闷头干活,不消一个早晨,院里院外都收拾妥当了。
“少夫人,都安排好了,原就照您的吩咐,没动老太太一件东西,每日拂尘擦拭,因此很好收拾。”这院里的掌事嬷嬷是新指派来的,说罢后问了一句,“奴婢是新面孔,只怕老太太不答应,奴婢不如这就退下,还回原处当差。”
七姜点头:“成,没的叫她回头拿你撒气,你去回了大姑娘就好。”
话音刚落,福宝急急忙忙跑来,大喘气着说:“少夫人,都安排好了,您去看一眼吗?”
七姜立时有了笑容,提起裙子大步走出来,夸赞道:“福宝,让嬷嬷赏你大银锭子,你可比你家哥儿管用多了,昨儿还和我墨迹呢,看,交给你去办,立马就给我成了。”
福宝笑呵呵地说:“少夫人您先去看一眼,不成的话,小人再去张罗。”
七姜兴冲冲地出门来,但见太师府东角门外,乌泱泱二三十号黄袍道士,已摆下天罡地煞三十六阵,烟熏火燎的,七姜自己都被呛着了。
身后是闻讯赶来的玉颜和展怀迁,展怀迁还不能跨出门槛,只能隔着门说:“姜儿,这也太过了。”
七姜不理会他,自顾朝两头看,果然有百姓渐渐聚拢,远远地朝这里张望。
“福宝。”
“小的在。”
“去找罗叔,让他带上马厩的伙计们茶馆听戏,银子管张嬷嬷拿。”
“少夫人,这是?”
“给我把咱们家做法的事儿,宣扬出去,满京城宣扬。”
福宝越来越机灵,顿时明白少夫人的用意,兴冲冲地往回跑,被二公子瞪了眼,他还憨憨地笑着:“小的听少夫人的。”
展怀迁要踹他,福宝赶紧跑了,他回身便听玉颜说:“姜儿,传到皇上跟前,岂不是大伯父丢脸,朝臣们都会笑话他。”
七姜满不在乎:“笑呗,笑总比哭好。”
这一头,老太太带着上官清在王府,迟迟等不来皇帝的召见,与晋王深谈后,祖孙俩就被撂在这偏院,里里外外把守着王府的下人。
侧妃为她们安排了侍女来伺候,赶路数日,上官清消瘦憔悴,方才叩见晋王就腿下一软,本无意勾.引,却无心插柳,还让晋王伸手扶了她一把。
老太太为此得意许久,此刻见孙女沐浴更衣后容光焕发,便叮嘱她再多擦几分胭脂,要让王爷再见她时刮目相看。
然而没等来晋王,将要晌午,侧妃带着下人到了。
且说王妃故世才不久,府内女眷至今着素服不施粉黛,进门见上官清这般有心打扮,哪怕十分克制低调,并不敢真正如青.楼女子般招摇,也在一群素服的女眷中格格不入。
侧妃是过来人,府里多少丫鬟仗着几分姿色,拼死爬上主子的床,她伺候王爷十多年,还有什么没见识过。
“你们两个留下,贴身伺候老太太和小姐。”侧妃指了自己得利的丫鬟,吩咐道,“老太太和小姐人生地不熟的,别在王府瞎转悠迷了,她们去哪儿你们就去哪儿。今日若等不到皇上召见,要在王府过夜,你们也给我守在床边,天气那么热,好生打着扇子,不许偷懒。”
上官清低着头,心里竟有一丝丝的高兴,侧妃果然精明人,察觉到威胁了是不是,果然是姑祖母太异想天开,怎么就觉着能顺理成章地把自己送上晋王的床榻。
侧妃又和气地对老太太说:“午饭清淡些,您别误会,要紧是备着皇上随时召见您,老太太是明白的,御前失仪要不得,不敢给您多吃些什么。”
老太太心里窝着火,但不得不谦卑地回应:“多谢侧妃娘娘,实在不敢当。”
侧妃客气地笑了笑,又瞥了眼年轻漂亮的上官清,敛下心中厌恶不露出来,这就要带人离开。
却有下人迎来,轻声禀告了什么,侧妃忍不住扑哧一笑,用帕子稍稍遮掩,定下心后,回眸道:“老太太,听说太师府正热闹呢。”
老太太不安地看着侧妃:“请娘娘指点,妾身听不明白。”
侧妃笑道:“贵府少夫人请了全京城的道长,在太师府外做法。”
“做法?”
“说是他们家老太太中邪了,要给您招魂呢。”
这消息几乎同时传入宫里,展敬忠与几位王公大臣正与皇帝商讨增加边境守军的大事。
提起家门前,儿媳妇做法给老太太招魂,自然要提起一清早展敬忠去接母亲被无视的事,皇帝叹气道:“太师,朕还需要见你家老夫人吗,你自己心里不明白,老夫人为何怨念深重,不惜信任外人,也不见你这个儿子。”
展敬忠躬身道:“臣忠心事主、以孝治家,从不敢违背礼教伦理,此番送母亲远去别庄,是为了避暑静养,绝无虐.待一说。”
一旁的大臣嗤笑道:“太师大人,难道就由着贵府少夫人,满京城的丢人现眼?”
展敬忠冷然道:“敬畏神明、做法招魂,是常有的事,为何到了鄙府就成了丢人现眼,这没道理。老太太如今胡言乱语,神志不清,我家少夫人也是迫于无奈,一心只求祖母安康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