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七姜回府给太子妃写信后,便来谪仙居,将在外遇见的事禀告了母亲。
没想到上官清落得这般下场,大夫人很是唏嘘,但道:“老太太有了年纪,纵然愿意折腾,她也没这个精力,可上官清年轻,更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此番救她出了火坑,送回上官家若非着人日夜看管,她还是会逃出来,还是会来纠缠你们夫妻。”
七姜面含怒色,说道:“下一次再遇见什么坏人,不往京城送,她可就没这么好的命了。”
大夫人问:“姜儿,上官清若一直纠缠,你打算怎么应付。”
七姜说:“她纠缠的是怀迁,并不是我,这本该怀迁做决定,可我也有权力守护我的丈夫。上官清若不知好歹,非要死缠烂打,我只能上报朝廷她疯了,名正言顺地把她锁起来,是她自己不要好好过,我总不能陪她一起耗着。”
大夫人再问:“若是传出去,被人说你太恶毒,毁了你和怀迁的名声呢?”
七姜道:“敢当我面说的,我就把上官清送去给他们养,不当着我的面说,横竖我是听不见的。娘,京城里的人,总是在乎别人嘴里的自己是什么样的,难道一辈子为了他人而活,我偏不。”
大夫人安心了,说道:“你能狠下心,娘就没什么可忧虑的,你和怀迁自行处置吧。”
七姜也冷静下来,小声问道:“娘,您是不是想起萧姨娘了,若是早些将她送走……”
大夫人淡淡一笑,对儿媳妇说:“萧氏不足以动摇我和你爹的感情,正如同上官清也无法影响你们夫妻,可展怀迁的态度就是你在乎的。他若优柔寡断一个烂好人,还嫌你狠毒无情,哪怕上官清与他什么都没发生,都够你恶心半辈子。”
七姜忙道:“怀迁不会,他早些时候还有些瞻前顾后,想着那是他表妹,总该讲几分情面,但和我心意相通,也明白上官清的嘴脸后,他就再也没动摇过。如今该狠心狠心,该无情无情,也许他自己受些委屈也就受了,可他容不得别人让我受委屈。”
大夫人含笑望着孩子,把七姜都看脸红了,害羞地低下头,小声道:“娘,我没故意显摆。”
此时,梁嬷嬷从门外进来,神情严肃地说:“大夫人、少夫人,方才宫里传来消息,太子妃向皇上递了折子,要求朝廷调查为何近来京中清楼遍地开花。”
大夫人道:“这其中涉及人口买卖,威胁天下女子的安危,是太子妃职责所在,但若有官员质疑她干预朝政,也不是无话可说,太子妃且要应付着。”
梁嬷嬷皱着眉头说:“可不是嘛,仿佛皇上也不帮着太子妃,不是暗地里派人调查,而是捅出来。这会子下了御令,命全城清楼关张待查,这不是明摆着放人跑,又给人时间来撇清关系,那还查什么,幕后主使必然趁机摘得干干净净。”
七姜感慨梁嬷嬷果然是司空府出来的人,一道御令能想出这么多事,她认真地听着母亲和嬷嬷的对话,分析太子妃此刻的难处。
大夫人见儿媳妇神情凝重,问道:“姜儿,你怎么想?”
七姜说:“挑明了也有挑明了的好处,那些人一手遮天做坏事,必然会树敌,这事儿既然抖出来,是朝廷摆明了要查的,那必定会有人将早就收集的证据呈上来。只不过这一步不好走,万一送错了人、投错了门,可是连命都没了,要把那些人引出来,是要费工夫和诚意的。”
大夫人笑道:“说得对,虽然皇上这么做,将太子妃推上风口浪尖,可那些做了亏心事的,一样不好过。这般明着斗一场,太子妃若能赢得漂漂亮亮,未必不是皇上给太子妃立威的机会。”
七姜亦是有了信心,说道:“再有徐府告甄家的事,哪怕从京城开始,从此杜绝私刑虐.待,不仅仅是对儿媳妇,对婆婆、妾室、庶出的孩子等等,对家中任何人,就算无法明确区别惩罚和虐.待,也要在苦主状告时,能让他们站得住脚,能有人为他们做主。”
大夫人说:“即便朝廷修订律法,将你们设想的加进去,可大部分的人,宁愿忍气吞声也要顶着家丑不可外扬的包袱,或许你们折腾一场,得罪无数人,到最后却帮不了多少人。”
七姜并不气馁,她早就想好了:“娘,现行的规矩礼法,是几百上千年的传下来,想要改变什么,岂是一朝一夕的?倘若几百上千年后,再没有人因为所谓家人之间的规矩礼法而白白被虐.待致死,那就是我们的功德了。”
梁嬷嬷笑道:“我们少夫人志向远大,多少男儿都不如你,实在叫人佩服。”
七姜有几分难为情了,但说:“人有短长,男儿不如女子并不丢人,非要觉着女子就该不如男子,那也是没道理的。”
话音刚落,小丫鬟进门通报:“前门传话进来,二公子到家了。”
大夫人便说:“姜儿去吧,你们夫妻俩好好商量,如何帮太子妃和郡主,叫怀迁今日不必再过来了,有什么事,父亲会告诉我。”
七姜被梁嬷嬷搀扶着,憨然笑道:“我总忍不住要和娘开玩笑,可是爹告诫过我,不许我拿母亲玩笑,他是要生气的。”
大夫人果然道:“也不许那你公爹开玩笑,他是堂堂太师宰辅,岂容你一个小丫头欺负。”
七姜笑眯眯地道了声是,就被梁嬷嬷护送着出来,半道上等回了相公。
展怀迁将父亲的意思,还有上官清那番话都告诉了她,说道:“怪不得回来途中,远远瞧见一对官兵过去,这是去封楼的。”
七姜嘀咕着:“能让太师下跪的,除了皇上就是那些王爷了,可爹见他们也不是每回都下跪的。”
展怀迁嗔笑:“你计较这些呢?”
七姜正经问道:“其实你心里有几个人了吧,不能告诉我吗?”
展怀迁颔首:“不是不能说,而是都没把握,更不能公报私仇,已经派人去查,有了结果我们再商量。”
一路说着话,夫妻俩进了观澜阁,进门后,展怀迁惯例脱下外出的衣衫,张嬷嬷带着丫鬟来伺候,收拾东西时,问小丫鬟:“今日没给哥儿预备帕子吗,这天冷了,骑马吹了风,眼睛鼻子都不舒服,手边有块帕子才好,你们太不仔细了。”
两个丫鬟面面相觑,都想不起来早晨有没有预备,稀里糊涂地挨了骂,耷拉着脑袋出门,互相问怎么回事,福宝刚好在屋檐下听见,笑着问她们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