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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反应比慕容恒预想的要快,不会摊上“强占民女”的罪名,竟说是误当成下属送来的美人给要了,这样一来,顺王就把自己的责任推得干干净净,一来,他不否认徐兰芝被他玩了;二来,他不会承担任何罪名。

到时候,只推说是哪个下属送来的,拿了那个下属顶罪即可。

慕容恒谦恭有礼,“有劳大皇兄。”人已经被顺王吃干抹净,许还被他玩腻了,慕容恒再追究也无益。

徐兰芝当真是忘恩负义之人,温青兄妹待她们姐妹如何好且不在话下,哪有这等害人的,害人不成,倒害了自己。

徐兰芝在丫头搀扶下来到了会客厅,走路打飘,脸上故作平静,却难掩眸底的哀怨、愤怒。

顺王故作讶异地道:“这……这不是鲁嬷嬷前些日子给我张罗来的美人?哈哈,今晚还着她伴枕呢?”

慕容恒正色道:“大皇兄定是弄错了,她就是徐三小姐。”

“啊——”顺王跳了起来,歪头面露意外,仿佛不认识徐兰芝一般,眼里皆是满满的玩亵:你装什么清高?你浑身上下老子哪处没碰过?直瞧得徐兰芝心头又恼又怒,却无法发作。

顺王对着外头大叫:“把鲁嬷嬷叫来,她不是说这是别人送我的美人,怎变成徐三小姐了,这个混账东西,怎能做出这等欺上瞒下的事。”

徐兰芝咬着牙齿:顺王在人前演戏的本事一流。要不是她这几日与他朝夕相处,也会被他这一惊一乍、愤怒非常的样子给欺骗了。

慕容恒道:“我答应了徐宜人卫徐氏要带人回去。大皇兄,既然是误会我这就把人领回卫家镖行。”

顺王惩罚了鲁嬷嬷又如何,人已经被欺负了珂。

若徐兰芝当真是京城的官家小姐,许为保全名节要寻死觅活一番。可徐兰芝是在北疆长大的,看惯了生命的脆弱、生死,北疆边城寡妇是可以再嫁的,男子对于女子的贞节并无太多束缚。

慕容恒抱拳道谢,领了徐兰芝上了外头的马车。

马车上,徐兰芝心潮起伏,如果不是慕容恒寻来,她还要在顺王府受苦,成为顺王的玩宠,而她许是连玩宠都算不上,顺王从一开始就没有温柔地待她,只是拿她发泄,甚至将她的尊严死死地踩在泥土践踏。

她恨、她怒,却对高高在上的大皇子没有半分的法子,她的每一句辱骂换来的是顺王变本加厉的亵/玩与报复。

顺王这个混蛋!

丫头追问道:“小姐,你这几日在哪儿?我被他们拘在大厨房做些琐事,原想去寻小姐,可他们盯得紧。”

徐兰芝被禁/锢,丫头竟被顺王府的人当成了粗使丫头一般的使唤。这会子,主仆相见,丫头又是欢喜又是担忧,喜的是得到了自由可以回家,忧的是自家小姐不知道有什么样的遭遇。

徐兰芝淡淡地道:“我没事。”

就算是再痛,再恨,她都不能哭。她不会因为没了名节就去死,这不是她的风格,温彩和离也活得好好的,还得到雍郡王真心,又获顺王的示好,她徐兰芝为什么不行?

蓦然之间,她想到了一个人——杨二公子。去岁秋狩,那个对她表达了好感的男子。,就算没有温青的真心喜欢,她不是还有杨二公子么。

慕容恒让二安子叩响卫家镖行的大门。

徐宜人母女几人因徐兰芝失踪的事,寝食难安,徐氏虽不喜徐兰芝,可好歹也是她嫡亲的妹妹,派了人四下寻找,一直无果。

听说徐兰芝回来了,母女几人伧促整衣迎到前院花厅,并未见慕容恒的影子,随徐兰芝来的是个叫二安子的太监。

二安子冷声道:“我们殿下说了,令属下把人送到徐宜人手上,徐三小姐确实是在顺王府找到的,被顺王府的下人当成送给顺王的美人了。”

这话里的意思再是明显不过:徐兰芝成了顺王的人。

顺王在京城的名声世人皆知。

没送到他手上的他都要沾染,这送到手上的又岂会放过。

二安子抱拳,“卫奶奶,能与你私下说句话么?”

徐宜人一把抱住徐兰芝,嘴里怒骂道:“你这个臭丫头,这几日跑哪儿去了?啊!为娘都快急死了,你要有个好歹,娘可怎么活?”

徐兰芝故作的坚强,在这此刻陡然坍塌,惨呼一声“娘”哭成了泪人。

二安子微微凝眉,忆起今夜在屋顶所见,不免有些小瞧徐兰芝,与虎谋皮,说的便是徐兰芝这样的女子,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当真是让人憎恨。

徐兰香欠身道:“公公请讲。”

二安子道:“我们殿下说,前几日百货行大管事递话来,又有一位故人介绍了新的镖行,瞧着故人面子不好推托,所以……这趟镖之后,百货行就不用卫家镖行了。”

徐兰香整个人怔住。卫家镖行这半年多主要靠的就是给百货行运行赚钱,虽也有些小活,可那些活儿根本就赚不了几个钱,不过是顺道赚

tang的。

“这……安公公,你与雍郡王再说一声,我们卫家镖行可是尽心尽力,从来没有晚送、更没有弄坏过百货行的货,他们……怎么突然就换了呢。”

二安子面有难色,“这不是我们殿下的意思,唉,百货行另有大东家,他们用卫家镖行这大半年也是给我们殿下面子。百货行大管事说,你们的镖资比旁人高五分,柳家大镖行、虎威镖局人家可都要低五分呢。”而且这两家镖行可是京城闻名的大镖行,有信誉保证,且手头的镖师个个武功高强,这京城的大商贾都愿用这两家镖行。

怎的早不换,晚不换,今儿突然就说要换镖行了。

百货行生意好,日进斗金,大家都说这后台大东山乃是皇族中人。

二安子淹没在夜色中。

徐兰香似被人泼了盆冷水,要是不给百货行押货,卫家镖行怎么比得过京城那些老字号的镖行、镖局,人家认的人多,生意门道宽,他们能在京城站稳脚跟,早前依仗的就是温青。

雍郡王把百货行的生意给卫家,瞧的也是温青的面子。温家是地道的京城人,在这京城认识的人就不少。

徐氏走近,关切地道:“二妹,怎么了?”

徐兰香大吼起来:“三妹,你与雍郡王说什么了?好好的,他为什么说这趟镖之后,百货行就不用我们卫家镖行?你是不是要害死我们一家老小?我们卫家镖行就靠百货行这个大生意赚银子,你这祸害到底安的什么心?”她的要求不高,只要能赚银子,一家几口能在京城立足便够了。不用赚太多,就他们一家生活就成。

百货行不用卫家镖行了,卫家镖行最大的生意没了……

也许卫家镖行因为做不走生意就要关门了。

徐兰香不敢想下去,他们在京城立足原就艰难,处处与人示好,偏徐兰芝在外招惹事端,把他们赖以生存的大客户都给开罪了。

徐宜人搂紧了徐兰芝,一脸心疼,失踪这几天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不知道关心妹妹,只记挂着卫家镖行的生意,不悦地斥道:“百货行要换镖行,关兰芝什么事?”

还不关徐兰芝的事,分明就是与徐兰芝有关系,也不知道她怎么开罪了人,这生意原是做得好好的,突然就被人告知不用卫家镖行,没问题才怪。

徐氏道:“哪有中途换镖行的?这肯定有原因。三妹就是个灾星,要不是她做了什么,雍郡王为什么要与二妹说换镖行的事。”

徐兰芝忆起自己求到顺王府,想与顺王合作算计温彩的事,同时也想借温彩的事给温青一个厉害瞧……这件事是秘密,难不成慕容恒知晓了,若他知道怕温青也要知道。

徐兰香不敢想,想着每月底百货行结账,她快乐地数着银票,又欢喜地与镖师发月钱……从今往后,许都不能了,卫家镖行能不能生存下去还难说。

他们一家从北疆而来,原是外来户,生存艰难,又没认识的人可以帮衬。虽有刘维忠父子,可他们自家的日子都过得辛苦,又如何管得上她们。

徐兰芝哭得一抽一搐,“二姐怪我作甚?我被顺王欺负,你们不安慰我还怪我?”在顺王府的几日,徐兰芝仿佛生活在恶梦里,她自小习武就如何?偏生双臂使不出力,一使力双手的手筋就疼得她难以忍耐。

她只能当自己死了,只能顺从顺王,只能讨他的欢欣,唯有这样才能让自己少受些皮肉之苦。

徐氏厉声道:“你怎么会被顺王府的人当成美人养在府里?顺王是有些风\流,可他从来没干过强抢民女的事,他碰的女子都是主动送上门的。”

旁的不说,就说秋狩时,只要你不应约,顺王能下手么?可见这种事一个巴掌拍不响的。

徐兰芝心虚。

是她求上顺王府的。

不等她回话,徐氏肃厉看着丫头:“说!到底怎么回事?好好的,三小姐去顺王府做什么?”

她们姐妹虽没与顺王正面接触过,可也听旁人说过,这顺王岂会强抢,除非徐兰芝是自个送上门的。

丫头“我……”了一声,怯生生地不敢说。

徐兰香亦道:“今儿不说清楚,明儿就把你发卖了去,老老实实回话。”

丫头被这一吓唬,身子微颤小心地望向徐兰芝。

她不能说,而且她只知道三小姐被拘在顺王府里,哪晓得这几日到底做了什么。

徐兰香见此,“娘,你还惯着她,她害了大姐,而今把我们家最大的一笔生意也给搅没了,她到底做了什么,竟连雍郡王都恼了,啊——”

与其被丫头说出来,倒不如她说。徐兰芝收住了眼泪,她敢作敢当,如今在两个姐姐眼里,她就是祸害。

她咬了咬唇,大声道:“是!我恨温六!凭什么她能得到他的疼爱,视她为最重,他眼里有我么?有我么?我那么喜欢他,他连个侍妾的名分也不肯给我,我恨他!只要是他在意的,我都要毁掉。温彩被劫,是我挑唆顺王干的!”

是她干的?

她怎么能挑唆顺王干这种事。

好歹她们一家都认识温彩,就算是再狠的心,也不该对一个花儿般的姑娘下此等毒手。

徐兰香扬手就是一记狠重的耳光,响亮的、无情的,更是愤怒的,“温候爷待我们母女不好么?给我们夫妻置家业。这是哪家的大姐夫会做的事?你连累大姐被休,你现在又来害我们卫家失了一笔大生意!温六待你不好?昔日拿你当姐妹看待。可你都干了什么?凭什么要温候爷待你好?”

温彩待她们姐妹都是宽厚大方的,温彩后来变了,也是因为徐兰芝的咄咄逼人。

徐宜人讷讷地,虽徐兰香打得很重,知晓了原因,一把推开了徐兰芝,厉声道:“兰芝,你怎么能干这种事?”

她居然鼓动了顺王去劫温彩?

只怕,雍郡王已经知晓了这一切。

方才递话来说,不用卫家镖行的人帮忙运送百货行的货了。

“你怎么能……”

不待徐氏说完,徐兰芝提高嗓门,“知道吗?温彩被顺王劫了,哈哈……她也被顺王给糟塌了,哈哈……”

毁了,都毁了才干净。

想到温彩和她一样都被顺王给毁了,徐兰芝就觉得解恨,从未有过的畅快淋漓,温彩不就喜欢总是高高在上地装清纯么?现在温彩被顺王给玩/弄了。

看温彩往后还如何在京城立足,她一定会被京城贵女们所弃,一定再没人与她交往做朋友。

徐氏抬手欲打,高高地扬起,却终究没有落下,而是情绪繁复地盯着她。

徐兰芝伸着脖子:“打啊!你们都来打我,顺王不拿我当人,他欺负我,你们也打呀!当年,你知道我喜欢温玉堂,可你还是仗着你是长姐嫁给了他,不惜与表哥解除婚约,按理该与他订婚的人是我。是你抢了我的良缘,我当时求你成全我,可你们怎么说的,长幼有序……长幼有序!你都订亲了,却生生把他抢走。要不是你,现在做镇远候夫人的就是我,是我!”

那时候,徐兰香已经嫁给卫成为妻;徐氏与洪大郎订亲;照理与温青订亲的人就该是她徐兰芝。可是徐氏、徐宜人竟说长幼有序,硬生生地让徐氏抢了她的亲事,让徐氏嫁给了温青。

她恨、她怨,可徐氏是她的亲大姐。

所以,在镇远候府得到的一切,她从来都认为理所当然,可是因为嫉妒,她又觉得是徐氏欠了她,所以她想瞧徐氏的笑话,想让世人知道徐氏不贤。

徐氏道:“所以,从一开始你就恨我?你就在外头抵毁我的名声是不是?”

“我让你跟他说,让他娶我为平妻。你是我大姐,我不会与你争,可你从来没有拿我的话当回事。我没有得到,你也会失去了,哈哈……这都是天意,是天意!”

徐兰香恶狠狠地看着徐兰芝,“来人,把她关到杂房里去,我不想看到她!”

徐宜人欲说什么,徐氏道:“娘,她把我们姐妹还害得不够吗?我被休,二妹家的生意也没了,你还要护她?”

徐兰芝怎么能这么干,让顺王去劫温彩,这真真是忘恩负义!

她们徐家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儿。

徐宜人虽心痛,却又无奈,不管怎样,徐兰芝到底是她的女儿。

*

雍郡王府,书房。

慕容恪听侍卫说了所有的事。

顺王果真有问鼎九五之心,还想和他斗,跟他争……

他才是太子!

另有侍卫道:“属下在顺王府查探了一番,如果属下没猜错,三个黑衣人中另一个武功高强的人是田耀祖。”

“田耀祖……”

慕容恒从外头进来,接过话道:“若是他,我倒不奇怪。田耀祖是江南田家的宗长,皇兄且想想,一个二十多岁就能登上田氏宗长的人,可见其智慧与手段,他所依仗的可不仅仅是周家和顺王。”

慕容恒在权势上不如六皇子、八皇子,这二位皇子的母妃虽是嫔位,可好歹还有外族可依。虽官位不高,多少也是个依靠。可慕容恒没有,秦家是罪臣,发配西北做苦役,而亲娘早前在冷宫,如今虽然出来了,也仅是一个德嫔,在朝堂更无任何势力。

他初建府邸,府里连想打新家具的银钱都没有,又不能贪墨,只能在旁处弄银子。

“昔日,我与玉郡主把缝衣机设计图卖给田耀祖要了二百多万两银子的高价。可才几月时间,田耀祖竟把成本给赚回去,这第三代缝纫机还没上市,若是再上市到时候又是一大笔银子。”

田家真的太有钱了,有钱到让慕容恪不安,他必须得防备顺王。

国库因为连年征战,空虚不已,可田家却是金山、银山……

慕容恒轻舒了一口气,“顺王已对我们下手,皇兄得做些什么。既然他依仗的是田家的钱财、周家的势,总得狠狠地打击一下才成。皇兄何不找荣安

候商量?”

慕容恪面有难色,“不是我不找大舅父商量,是母后多有忌讳,说父皇不喜欢外戚太强。”

慕容恒想反驳几句,可慕容恪的话也有道理。

周家、田家,一个有权势,一个有钱财,而国库没银子了,如果慕容恒没猜错,怕是皇帝要下手。

一边的侍卫道:“殿下,顺王敢对玉郡主下手,看着是对付玉郡主,实则是要对付殿下……”

慕容恪眸光一敛,他也不是好惹的,慕容悰想用一招借刀杀人夺他性命,这慕容慬一见他身上的嫌疑洗脱了,近来也跳得太高,再不做些什么,岂不要被他算计到头上。

“他既然敢招惹本王,他就得接招。他依仗的又何止是周、田两家,还有护国公李家。”

李家是顺王妃娘家;礼部尚书家则是侧妃娘家。

慕容恪的意思再是明显不过,与顺王有姻亲的几家来头都不小,顺王借着联姻在朝中壮大自己的势力。而慕容恪与他相比,无论是财力还是权势都悬殊了一截。这,令慕容恪感到了极度的不安。

慕容恒思忖片刻:“皇兄,从你信任的人里推出一人来,我们让他取田耀祖而代之,光有权势还不行,得有银钱。”

既然敢对付温彩,他慕容恒也不是这等无用之辈,定要顺王尝尝这被算计的滋味。

顺王为甚这般无忧,不正是周、田两家都支持他么。

钱财上,顺王需要多少,田家就送来多少。

在势力时,周家胜过顾、冷两家。

在过去的十余年里,便是皇后都要在周贵妃面前示弱。

后\宫的女子,有时候依仗的不仅是在帝王心中的恩宠,还有娘家的势力。

慕容恪轻拍着慕容恒的肩,“这次的事是本王连累了四弟。”

“皇兄,臣弟与顺娘联手,不出几年,一定能取田耀祖而代之,这天下首富得是你的人。”

慕容恪略有动容,慕容恒不仅是他的弟弟,更是他的左膀右臂,“待我与母后商议后回你。”

慕容恒待他太好,慕容恪心里多少有些迟疑:他当真对帝王没有半分的心动?是心动,却因他的权势上不及其他几个皇子,所以被迫放手?

“臣弟等着皇兄的消息。”慕容恒定定心神,“皇兄,明日早朝后,臣弟想与父皇求娶顺娘,你看……”

慕容恪刚刚升起的防备之心复又熄灭,就如皇后所说,重情便是慕容恒最大的软肋,一个达过看重感情的皇子,是难成大事的。他微笑道:“我会帮你说话。”

“谢皇兄。”

慕容恪辞别雍郡王府,回太子宫的路上,又与侍卫详细了解顺王的事。

慕容恒躺在榻上,眼前都是温彩的模样,她的俏皮、她的固执……

他不敢想像,若是温彩被顺王……

若真是这样,他一定会杀了顺王。

顺王好大的胆子,连他看中的女子都敢动,这次的事若就此作罢,岂不是让顺王以为他慕容恒好欺负。

自己的女人自己保护,自己女人的仇自然更得由他来报。

只是,他得尽快在温彩的身上贴上一个标签“慕容恒的女人”,唯有如此,才能让旁人有所忌惮。

*

御书房。

慕容恒跪在地上,“父皇万岁万万岁!”

皇帝心下微讷:慕容恒磕这么大的头,必是有求于他。

此念刚闪,便听慕容恒道:“儿臣恳请父皇替儿臣与玉郡主赐婚。”

皇帝搁下手头的奏疏,“你要娶玉郡主?”

“是。”

温彩不错,唯一的瑕疵便是她早前嫁过一回,“玉郡主做侧妃不错,若要为正妃嘛……”

大总管欠身道:“禀皇上,皇后娘娘送参汤来了,太子殿下求见!”

皇后自打得到皇帝的同意,一直忙乎着给慕容恪选妃的事,近来更是挑了又挑,选了又选,皇帝嫌温彩早前嫁过一回,说她配不上太子,自不在皇后的候选之列。

在皇帝看来,他的儿子都是世上最优秀、最好的。

慕容恒道:“父皇曾赞她冰清玉洁,儿臣以为,她当得儿臣的正妃,请父皇恩准,容儿臣娶他为妻。昨儿,玉郡主被人劫持,有那么一瞬,儿臣以为自己就要失去她了……”

皇帝今儿的心情原就糟透了,早朝时,御史们弹劾顺王,说他在府里私囤火蒺藜、兵器,而顺王竟是破天荒地在早朝上认错,态度真诚,一脸悔意,便是皇帝都为之动容,可皇帝又深切地明白“顺王这是做样子”,朝臣们抓住此事,就如何惩罚顺王的事也分成了两派,一派人自是维护顺王,另一派人则要求皇帝重惩顺王。两派人在朝堂上争执不少,吵闹得跟菜市一般,皇帝至今想来,还觉自己的耳朵嗡嗡作响。

皇帝此刻见慕容恒提温彩,怒火乱窜,在慕容恪未回来时,他对这个

皇子寄予了厚望,握起手头的奏疏,砰的一声就砸了过来,飞扬的奏折纸片利如剑锋,掠过他的脸颊,立时就是一道血痕:“你就这点出息?为了个女人将整个京城搅得鸡飞狗跳,五军都督府的人都为你寻人?慕容恒,你好大的胆子!”

敢情他的五军都督府就是为他所设,还是为了他寻人用的。

对他的期望多高,此刻的皇帝就有多失望。

就算慕容恒无心帝位,他相信以这个儿子的才学,还可以做很多事,为天下人,为江山也是为朝廷做一些有益的事。

可他呢,抛着正事不做,带着五军都督府到处寻人。

寻人便罢,让官府去寻就是,他至于如此大的动作。

一个为女人迷得昏头转向的皇子,能有甚出息?

皇后母子站在外头,听着里头皇帝大发雷霆的怒骂声,皇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慕容恒逾是因为温彩的事招惹皇帝发怒,皇帝就只会对慕容恒逾加失望,从此不再对慕容恒寄予厚望。

慕容恒无大志向,这也是皇后最放心处。

他一门心思就想着温彩,早前不娶,等她长大,而今温彩要及笄了,慕容恒立马提出要娶。昨晚的事,更是一个佐证,就算是太子也不会为了一个女子搅得满城风雨。

今晨,顺王派的御史便弹劾慕容恒,说他为了玉郡主将京城搅得鸡飞狗跳的事,遍城寻人,昨儿整个京城都知道温彩被人劫持了。

顺王巴不得这事闹得越大越好,如此一来,他的目的就能最近一步。

皇帝还想发火,看着那奏折在慕容恒的脸颊划出一道二寸来长血痕,立时有血珠冒出,心,有些微的疼痛,早前的怒火柔软了两分:“你怎不躲?”

“父皇训斥得是,原是儿臣不孝惹恼父皇。”他看似服软,可眸子里没有半分的退让,扬着头直直地凝视着皇帝,那眼里写满了果决,“父皇,情之唯物,儿臣只喜欢她一人,恳请父皇赐婚。”

他就差说:我喜欢她!爱她,除了她谁也不想娶。

皇帝厉声道:“她配不上你,且不说早前嫁过一回,昨儿又被人劫持……”天晓得还有没有清白,皇家的儿媳就必须玉洁冰清,完美无缺,皇帝是绝不会同意他的儿子娶一个有名节有争议的女子,这不仅是维护皇家的声誉、威严,就是为了慕容恒。

御书房外,顺王一路狂奔,远远儿地就大声道:“儿臣求见父皇,儿臣有罪,昨日劫持玉郡主是儿臣的侍卫,他们见儿臣喜欢玉郡主,背着儿臣做下此事。”

慕容恪低喝一声“住嘴”,明知道慕容恒钟情温彩,也不知从哪儿得了消息,他就一路奔过来了,还敢承认是他劫持的温彩,天下间哪有这样的事。

第187章阴谋

顺王的身后跟着一袭华袍的贵妃:高高的飞仙髻珠翠环绕,大红柿蒂纹折枝花刻丝通袖华美艳丽,薄敷香粉,巧描黛眉,虽是四十岁左右的妇人,瞧上去宛如二十七、八岁,一番精致打扮比平常就多了几分雍容华贵。不知晓的还以为他这是要去赴宫宴,在一群宫人的簇拥下,竟比皇后还有派头。

上次顺王卷入“行刺皇帝太子案”真相大白后,周贵妃被解了禁足令,一出来就是此等盛装,若是皇帝瞧了又少不得呆怔。

贵妃年轻那会儿,原就是皇帝身边最有姿色的女人,如今上了年纪,每个月皇帝都会去她宫里坐坐。

皇后冷斥道:“喜欢就让人劫持,贵妃,你就是这样教儿子的?堂堂皇子干出贼匪行径?视皇家体统何在?”

温彩是那个想出缝衣机的奇人,而田耀祖还查出了更多的事,那就是温彩的秘密,这样的女子,贵妃怎能放过,她的儿子,就得娶最别样、最有本事的女人。

贵妃巧然嫣笑:“皇后姐姐,我们也曾年轻过,动了情的男女有时候行些荒唐事也是可以理解的。”

皇后冷厉一笑,“照你的话说,这女儿家的名节岂不是可以任人毁去。就算再钟情,也不能干出这等劫持之事,否则视律法何在?”

温彩可以嫁给慕容恒,但绝对不能嫁给慕容慬。

早朝一散,慕容恪找了皇后说了昨天发生的事,自然少不得说顺王有野心之事。

慕容恪拉了皇后来,就是想成全慕容恒,人刚到贵妃母子也赶来。

皇帝听到外头的争执声,怒喝一声:“都进来。”

顺王心下一喜,在御书房打开的一刹,爬进了御书房。

慕容恪颇有些意外,面露鄙夷。

皇后给了他一个警醒的眼神,贵妃母子有时候这一招不要脸的功夫倒是使得出神入化。

“启禀父皇,儿臣倾慕玉郡主已久,请父皇替儿臣赐婚。”

慕容恪见罢了礼,挺胸道:“大皇兄,你府里有多少女人?王妃、侧妃皆有,你还要娶?”

“我们皇家的男子哪个不是妻妾成群?我喜欢她自要娶她入府。”一些无干紧要的,自是多一个

不多、少一个不少,但这次是顺王志在必得之人。

“大皇兄,如果我没猜错,你府里已有两位侧妃,亲王府能同时有三位侧妃么?”

顺王凝了一下,不以为然地道:“罗侧妃体弱多病,早已送到庵堂静养了,不算是府里的侧妃。”

皇后道:“内务府入了碟,上头清清楚楚地写着:正妃李氏,侧妃冯氏、罗氏。只要她在碟一天,她就是你的侧妃,就算入了庵堂还是你的侧妃,何况罗妃替你生了庶长女。”

顺王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越发见长,皇后才是皇帝明媒正娶的妻,过去那些年为了避其锋芒,她忍了。现在不是一个温彩的事,而是顺王想把温青拉到顺王派的事。

皇后款款一拜,柔声道:“禀皇上,温青征战沙场,对朝廷和皇上更是忠心耿耿,臣妾以为,配与雍郡王倒也合宜,更难得的是,玉郡主对雍郡王亦有情义,雍郡王病危她取心头血为药引,至今在宫中、京城依旧引为美谈,皇上何不成全了这对有情人。”

如果温彩必须得嫁入皇家,皇后支持慕容恒抱得美人,原因无他,慕容恒是器重的人。若是温彩许给了顺王,岂不是要让温青也站在顺王那边。温青年轻有为,是少有能带兵打仗的武将,又出身书香门第,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贵妃半跪地上,朗声道:“启禀皇上,昨儿顺王一时情起,玉……玉郡主已经是顺王的人了。”

慕容恒顿恼:顺王胡言乱语,这贵妃竟也信口雌黄,让人着恼,不由厉声道:“你们……胡言乱语。”

贵妃正色道:“若是皇上不信,可传玉郡主问个究竟。”

皇后看着慕容恪:温彩昨儿被顺王“请”入府,这事可是闹得满城风雨,又因慕容恒动用五军都督府的官差寻人,更是闹得人尽皆知,关心则乱,即便是一向冷静的慕容恒事后才知道自己干了一件糊涂事,他着急寻人没错,却忽视这事可能有损温彩名节。

慕容恪望向慕容恒。

慕容恒直直地凝视着地上,他在最短的时间内寻到了温彩,顺王不可能得手。

昨儿温彩回到镇远候府,明明很欢喜的样子,要是被人欺负,哪里会有她那些轻快。

不!不可能!绝无可能!

可贵妃却说得信誓旦旦。

皇后神色微异,要是这事是真的,温彩岂不是真的要嫁给顺王。

皇帝道:“宣玉郡主入宫。”

只有见着了人,今儿这事方能定下来。

*

温彩昨儿睡得晚,此刻刚起床梳洗完毕,别人揉眼她揉耳朵,问冬葵道:“宣我入宫?”

太奇怪了!

让她入宫作甚?

她眨着灵动的眸子,瞧得双双心下欢喜:多可爱的郡主啊?多像一只刚睡醒的猫,瞧得双双心里直痒痒,好想捏一把,却又不敢,只乐呵呵、一脸崇拜地看着温彩。

“郡主,这大清早的就让你入宫,到底了甚事?莫不是天大的事。”

温彩翻了个白眼,有天大的事也不找她呀。

天下的大事只有国事才算是吧,那是皇帝和重臣们操心的。

双双依旧一脸昏乎,怎么看温彩,怎么觉得喜欢,当然若是今生的温彩能与前世有不同的结局,她就更喜欢了。

梁氏得了消息,领着碧桂、梁婆子到了安然阁,让冬葵挑了件得体的锦袍出来,几个人围着温彩打扮。

御书房里的众人已经移到了太极殿。

温彩见罢了礼。

贵妃笑了一下,“早前玉郡主在冷家时,与冷昭分院而居原是玉洁冰清,今儿倒也容易,让嬷嬷点宫砂。”

温彩瞪大眼睛,给她点宫砂,这算哪门子的事。

她入宫还没理出个头绪,直接被贵妃的话砸得分不清东南西北。

贵妃暖声道:“玉郡主,若是你承认昨儿与顺王做了苟且事,这宫砂就不用点了。”

她和顺王那只禽\兽,光是一想就觉得恶心。

顺王太卑鄙了!居然诬陷她,无论她承认不承认,顺王非说那事,她就算给毁了。

她要是说不点,岂不就是真认了。

这怎么可以?

温彩怒火乱窜,这算什么?

明明什么事也没有,非说她和顺王……

她很想揍人,可分明不成,只要她一动手,就会以为她做贼心虚。温彩在心里把顺王、周贵妃母子问候了八百遍。

温彩道:“请贵妃娘娘慎言。昨天是他派府中侍卫劫持我没错,可臣女与他并没有半分越矩之处。”

贵妃笑问:“你当时昏迷不醒,又如何记得?你是不是做了大皇子的女人,让宫中的稳婆点了宫砂便知。”

非让她点么?贵妃抓着这事不放手,定是有问题。

温彩灵机一动,道:“顺王殿下,昨晚我送你的礼物还满意吧?”敢惹她,

她也不是好惹的,丫丫的,这顺王母子俩太卑鄙、太小人了!居然坏她的名声。她挺了挺胸:“我一把火烧了你的酒窖,临走还在你书房放了一把火,哈哈……我可告诉你,打我的主意,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酒窖、兵器库被毁,没想到书房也着火了,可烧了他不少的好字画,光是想想他的心就疼得滴血。顺王倏然起身,“你……那珍宝库呢?”

温彩一副好汉做事好汉当的样儿,傲然答道:“我只烧了酒窖和书房,本姑娘倒想多放几次火,只是不知道是哪位好汉昨儿与我想到一处去了?哦,顺王殿下,瞧来你得罪的人不少哦。”

认一部分,另一部分她才不会认呢。

嘿嘿,想着慕容恒帮她放火,温彩心情就道不出的爽快。

早知道今儿顺王母子来这招,她昨晚就敢再烧几处,把整个顺王府都烧了才好。

温彩想:打她的主意,她就有本事将顺王府搅得鸡飞狗跳,“我没想到你的兵器库就在酒窖旁边。顺王殿下,你囤积那么多兵器、火蒺藜做什么?火蒺藜这东西还是少碰的好,幸而那儿离你的主院较远,否则怕是你整个顺王府都夷为平地了。”

顺王虽知酒窖爆炸与温彩脱不了干系,可没想到,书房的那把火也是温彩放的。他甚至怀疑是有人寻到了酒窖,慕容恒和温青来访就是个幌子,其目的就是入府寻人,许是有人一怒之下放的火,怎么猜也没想到是温彩。

温彩重重一拜,态度真诚,“启禀皇上,臣女有话要说。”

“说!”

“皇上,顺王昨儿派侍卫劫持臣女,这等强抢民女之事不可不罚?据臣女所知,京城之中有不少好女子被他欺凌,顺王已成天下四恶。”

她现在生气了,今儿就当着顺王母子的面告御状,就算告不准,也要恶心一下。

“天下四恶……”皇帝听到这词倒也新鲜。

温彩正色,学着街头孩童般地模样:“圣明皇帝坐朝堂,天下四恶名远扬,一恶南边海匪狂,二恶贪官污吏在,三恶顺王欺良女,四恶首富只手天。”

皇帝的脸色骤变。

这市井还有这等童谣……

而顺王竟排居第三,被称为天下四恶之一。

身为皇帝,却有四恶不治,那他就不是一个好皇帝。

顺王倏地弹跳起身,指着温彩大喝:“你……你……”

温彩一脸凝重,“这是我上回去畅园养病,在柳树镇听街头的孩子唱的。臣女不懂什么大道理,心想既然天下有这样的童谣,定是事出有因。南边海匪狂,贪官污吏在,顺王欺良女,只是这首富只手天是什么意思?难道这人太有钱也会生出是非么?”

她自然明白每一名的含义,来自民间的《四恶歌》浅显易懂,这首富除了田耀祖还有谁,田家可是顺王最大的依仗。

贵妃大喝一声:“给本宫闭嘴!”原想把温彩许给顺王,以温彩的名头许能助顺王成大业,毕竟温青是个年轻有为的青年将军。

皇帝眸光犀厉,天下竟有这等民谣,而他竟不自知。

海匪的事,他早有耳闻,只是连年征战北疆,国库吃紧,一时无心顾及。

贵妃道:“皇上,今儿叫玉郡主入宫,是议婚事。”

温彩这搅局的本事当真一流,原要议婚可她就能扯到旁的事上,皇帝听了她唱的童谣,脸也沉得能拧出黑汁,偏温彩还一副无辜的娇俏模样。

皇帝微敛目光,厉声道:“今儿这事,朕自会着人细查。”

慕容恪喜出望外,顺王什么时候在外头落了个那等名声,竟被列为“天下四恶”之一,若外头真有这童谣,皇帝许要下狠手了,他昨晚还在琢磨如何应对顺王与田家的人,真真是打瞌睡有人递枕头。

这温彩,于有些人就是福星,如慕容恒兄妹。于有些人就是克星,正好可以用在顺王慕容慬身上,原想劫温彩,没讨得好,却惹了祸事。先是被温彩在顺王府里放火,若是旁人干了坏事不敢认,偏温彩还一副“好汉做事好汉当”的模样,毫不忌讳地道破是她干的。

顺王狂,温彩就比他还狂。

顺王要逼她,她就来一招祸水东引,看似毫不章法实藏雷霆万千。

温彩朗声道:“禀皇上,顺王的名声确实难听得紧,不过也是属实,旁的不说,就说去岁在秋狩之后,他一回京就纳了好几位官家小姐为妾,这些小姐个个都是嫡出,过往在家中也是父母的掌上明珠,怀中拱璧。皇上难道就不奇怪么?怎的一个个嫡妻不为,都做了他的侍妾?那是因为……”

顺王怒喝:“温六,给本王闭嘴!”

“皇上都还没发话呢,你让我闭嘴,本姑娘偏不闭嘴,昨儿是你派人劫持我不假,还想泼我一盆的脏水。让我点宫砂,怕是应对之法你们母子早就想好了吧?呜咧咧……”气氛严肃,一触即发,偏温彩还扮着鬼脸,吐着舌头,“呜咧咧”地叫嚷着萌态十足,直惹得慕容恪、慕容

恒想笑。

温彩半分也不惧贵妃母子,不让她说,她还偏说,“你在去岁秋狩时,一过二更,就让你府里的内侍到你白日瞧中的小姐帐篷外扮猫儿叫,小姐们初以为是猫的,便让下人去赶野猫,那内侍就捉住她们身边的下人要胁,要是不把小姐带出来,就要她们的命。

可小姐一出来,就被你府里的内侍敲昏带到猎场林子里。待她们离开的时候,就被你毁了清白。她们一怕家人送到庵堂,二怕族人将她们沉塘,自不敢声张。你一回京,便令下人去递话,逼她们入府为妾。

顺王殿下,你贵为皇子,不为民造福,却为祸京城。面上瞧着没行欺男霸女之事,可你此等行径,与那些人更甚?你借着强要了他们的女儿,逼着文武大臣为你效命,甚至还把你玩腻的小姐配给你手下立有微功的幕僚、侍卫。

你知道这三年,你轻薄了多少小姐?又害死了多少人命?知道我是如何从你家酒窖逃出来的么?是顺王府里冤死的女子幽魂,是她们帮的我,也是她们告诉我,不能就那样走了,得在酒窖放一把火……”

本朝奉信神佛,佛家、道家争鸣,尤其是自永乐皇帝后,世人更信神佛,相信皇帝是真龙天子,是转世的天神来拯救世人。

顺王厉喝:“你……你胡说八道!”

“我胡说?”温彩一脸正色,“你用寒铁链锁住我的脚,那酒窖又有暗门,要不是她们帮我,我怎么出去的?那地方隐蔽,如果不是你府里的心腹,谁人能知道那儿。”

他解释不清,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温彩是怎么逃出去的,那寒铁锁链怎就打开了,寒铁是固定在石壁上的,可锁却打开了,钥匙只得顺王身上才有,那地窖藏过不少美人,从来没人从那里逃脱过。

温彩又是一拜,“臣女请求皇上彻查顺王强占良女之事,官家小姐们无奈,这百姓家的良家女子又有多少被顺王糟踏更是不计其数。皇上,顺王不仅为祸京城,因他爱慕女色,各地商贾、官员多有巴结讨好的,便在各地广觅美人供其玩乐,如今已为祸天下……”

这女子绝对是个祸害!

贵妃咬着贝齿,千算万算,没想到温彩会搅局。

人没有娶到,却极有可能给他们母子惹来一场横祸。

空气,肃静,针落可闻。

皇帝不说一字,耳畔都是温彩念的那首童谣。

贪官污吏、首富、海匪、顺王……竟是天下四恶,令百姓吃苦,他竟不知,他竟不知……

他振臂一挥,提高嗓门:“传刑部、户部尚书进殿!”

贵妃惊呼一声,“皇上,你怎能因一个无知女子的话……”

她没有说完,皇帝的眸光如一把犀厉的剑,似要在瞬间夺了贵妃的性命,她身心俱颤,浑身如坠冰窖。

皇帝厉声道:“这童谣是真是假,朕自会彻查。”他顿了一下,“告退吧!”

贵妃咬了咬唇,“请皇上将玉郡主赐嫁顺王为侧妃。”事情走到这一步,也要拉温彩做这垫背的,她敢毁顺王,又忆起“真凤命格”的传言,岂能便宜了外人,就算温彩厌恶顺王,她也一定要把温彩与顺王拴到一处,只为成全自己的儿子大业。

贵妃又道:“玉郡主确实是顺王的人,要是皇上不信,可令宫中嬷嬷点宫砂一验真伪。”

温彩满心狐疑,为甚贵妃一口咬定要给她点宫砂。

她一直是完璧之身,怎就肯定她点不出宫砂?

若点不出宫砂,岂不认定她非完璧,岂不就是她与顺王之间真有问题?

皇帝厉声道:“皇后,此事交予你与贵妃处置。”

“臣妾遵命。”

*

凤仪宫。

七公主、十公主闻讯赶来。

大殿上,只皇后、贵妃母子又太子在。

这一个错眼,慕容恒已不知去向。

七公主恼怒地看着顺王,“你们是不是故意的?”

顺王嘴角含着讥笑,“玉郡主不必担心,本王敢作敢为,定会娶你为侧妃。”

“等你娶到再说!”她绝不会嫁给顺王,哪怕是嫁条狗也不会嫁给他。

但顺王就算再不成器,那也是皇子,还是大皇子。

凤仪宫大总管领着几名嬷嬷进来。

嬷嬷欠身行礼,“玉郡主,得罪了。”

“点吧!”她躲不过,倒不如坦然地应对,很快就知道贵妃母子玩什么花样。

只是当宫砂点入手臂时,竟没有预期的殷红。

贵妃得意一笑,“皇后姐姐现在可以相信了吧?玉郡主确实是顺王的女人,顺王仁厚,还愿替她负责。”

不该啊!温彩瞧着手臂,一时间思潮起伏。她猜到了点不上宫砂,只是不曾想到,会是这样的。

十公主则重复地呢喃着:“不可能!不可能的!彩彩……彩彩喜欢的是四哥,为了四哥,她都可以不要自己的命

,她怎么可能……”

七公主张着嘴儿,一转身拉住那嬷嬷:“是不是你搞的鬼,你点本公主的,一定是你那宫砂有问题。”

嬷嬷是皇后的人。

当宫砂点到七公主手臂时,鲜亮如梅妆。

温彩心沉如泰山,她好不容易才与温青相聚,今儿一出宫,又再不能回镇远候府了,她失贞了,即便没有,可点不上宫砂,便是她有十张嘴有说不清楚。

不会有人相信她的,世人相信的更是事实。

就算是这样,她也绝不会嫁给顺王。

她笑,苦笑的,笑自己、笑顺王……

贵妃道:“皇后姐姐,顺王是个言出必行之人,会择日娶温氏过门。”

早前还是玉郡主,转眼前,她就变成温氏了。

“要娶我?”温彩笑,“我温彩绝不会嫁给他,有句话不知娘娘听没听过,初嫁从父,再嫁由己,便是我父亲、哥哥在我的婚事也做不得主。就算我卑微,就算我不贞,那又如何?我温彩不是为旁人而活,我为自己而活,我说不想嫁、不愿嫁,就不会嫁给他。”

顺王狠不得上前给她几个耳光,对于刚烈的女人,他自来有的是手段让她们服软,“你已经是本王的女人,岂能容你抗拒?”

温彩吐了口气,她就不明白了,为什么顺王与贵妃花了这么多心思就为了得到她,是什么呢?这内里一定有她的原因。“你为什么一定要娶我?‘真凤命格’的流言已破,现在拥有这命格的人是雍郡王殿下。那么,我大胆猜测,你还想娶我,势在必得,是另有原因?为权势?为钱财?”

贵妃讥讽大笑:“温六,你太高估自己了。”

若不是温彩是“异世真凤”,贵妃还真瞧不上眼。

因为是,她不在乎温彩早前嫁过一回的事。

反正是做大皇子的侧妃,又不是正室,她不在乎给温彩一个名分。

“是我高估自己么?你们费尽心思就为了娶我,这里头总是有原因。就如世人说,没有莫名其妙的事,所有的莫名其妙定有不为人知的原因。”

温彩俏皮,却也固执。

她没有慌,而是道出自己的想法。

皇后与太子也觉得奇怪,听温彩这么一说,便想了一堆的藉口。

宫人禀道:“皇后娘娘,雍郡王殿下带着两位太医到了。”

顺王提高嗓门,“四皇弟,温氏是我的女人,在她昨儿昏迷的时候,他就是本王的女人了……”

“大皇兄胆子不小,竟敢欺君。二位太医,把你们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这两人都是皇后的人。

太医抬眸瞧了眼贵妃,其中一人道:“禀皇后,处子之身也有点不出宫砂的。”

不仅是皇后吃惊,连太子也是暗暗吃惊。

七公主连声道:“那是怎么回事?”

“毒,西南苗夷人有一种毒药,此毒对身体并无大碍,但一旦中毒,就点不出宫砂,七日之后,此毒自消。微臣有个同门师叔,早年云游四海,曾听他提过这种毒药,还说身中此毒者,会呈喜脉,要是在下没猜错,如果玉郡主是这种情况,她一定是中毒了。”

有宫人取了迎枕,温彩坐在椅上,二人轮流给温彩诊了脉。

年纪略长的太医抱拳道:“玉郡主确实喜脉,但细辩之下,乃是像极了喜脉的浮脉,正是中了此毒。”

皇后愤然盯着贵妃,为了把温青拉入顺王派,可谓是用极了手段,竟给一个冰清玉洁的女子下此毒药,无论是失贞还是有孕,对于任何一个女子来说都是灭顶之灾。

温彩看着一侧站着的慕容恒,他消失这么久,许已经猜到这内里许有阴谋,所以才会去太医院找答案。

七公主此刻早已经恼羞成怒:“你们……实在太可恶了?给彩彩下毒便罢,还想害死她?太医说彩彩是喜脉,你们就会说这孩子是顺王的。你们真是想得太好了!”

贵妃紧握着拳头:怎么办?原以为天衣无缝,哪里晓得竟被人窥破天机。

顺王当机立断,重重一跪,道:“是我的意思,我母妃对此毫不知情。”

“慬儿……”贵妃心下骤紧。

皇子数人,为甚顺王封了亲王,那是因他有一个做贵妃的亲娘。

这些年,贵妃娘家周氏一族权势滔天,其势力远胜顾皇后,在后宫遇事便是皇后也要退让两分。

这也让贵妃颇有些张狂、得意。

慕容恒建立军功无数,也不过封了个郡王,可见皇帝对顺王的看重。

皇后厉声道:“这件事,本宫会如实禀报给皇上,你们自己想着如何向皇上解释吧”

欺君之罪不能开脱了!

皇后朗声道:“为示公允,玉郡主暂住宫中,七日之后再辩真伪。”

若真是中毒,七日后这喜脉自会消散。

皇后下令送走

贵妃与顺王,母子二人神色各异,再好的计谋竟被慕容恒给破了。

最可恶的还是那太医,他怎知道天下会有那样的毒药。

百密而一疏,只需逼温彩嫁顺王,不想再生变故。

七公主茅舍顿开,“彩彩,到我的虹锦宫作客吧,我最喜欢和你玩了。”

十公主连连点头,“你还可以来我的翠薇宫,我让宫人把偏殿拾掇出来。”

温彩微微点头,若不是慕容恒带着太医及时赶来,她今儿就说不清楚了,她走上前几步,款款一拜,“温彩多谢四殿下。”

慕容恒微微一笑,他不能让温彩出事,既然猜到了其间的关键,他就要拼力护住温彩。

慕容恪低声道:“四弟刚才离开,就是为了找太医求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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