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弹劾冷昆薄待先皇公主、欺凌皇家金枝玉叶、宠妾灭妻……等种种罪状的奏章堆积在新皇的龙案上。
这年正月十八,冷太后说项未果,面对勃然大怒的瑞王,只得下旨同意安阳长公主与冷昆和离,并责令冷家返还安阳的嫁妆。
安阳和离后,带着女儿住进了惠王府,敬孝秦太妃膝下。
同年三月,新帝因染五石散之毒太深称病宫中,由瑞王慕容煜、惠王慕容恒共同协理朝政。
慕容恒刚回府中,就听红燕来禀:“王爷,乔侧妃中毒小产了!”
“好好的怎就中毒了?鲎”
“今儿巳时一刻小产了一个男胎……”
红燕的话未落,就见一个侍女哭哭啼啼地道:“禀王爷,秦太妃昏过去了,先前听人说乔侧妃小产了,一口气没上来就气昏过去。”
慕容恒定定心神,“来人,请乔侧妃娘家母亲过府相伴,携名帖入宫请太医!快!”
一时间,惠王府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乔太太听闻怀孕五月有余的爱女突然小产,还落下一个男胎,风风火火入了惠王府,乔侧妃哭成了泪人。
来喜、乔婆子等人义愤填膺地讲完事情的前因后果,其间少不得加上她们的怀疑猜测之语,“是贺兰承仪做的,一定是她。自打乔妃有孕,便不吃大厨房的东西,只在自儿个小厨房里做,食材看似冷承仪送来的,实经了贺兰承仪屋里下人的手……”
乔太太又着人细查了一番,所有的证据都指向贺兰柔与冷晴二人,一个送了食材,一个在食材中下药。
若是乔侧妃的孩子没了,她们就有机会了。
虽说乔侧妃有孕,可惠王最宠的还是乔侧妃,时常在她屋里歇息,就算乔侧妃不能服侍,也要与她同卧一榻,令二人妒火燃烧。
慕容恒坐在荣华苑,看太医下针之后,秦太妃悠悠醒转,启眼看到面前的儿女,心头一痛:“乔妃怎的就小产了,阿恒的子嗣原就单薄……”
“母妃,孩子会再有的,巧儿还年轻。”
一侧的安阳低声道:“哥哥,若仅是如此,母妃也不会气恼之下昏过去,乔嫂嫂这次中毒太深,先前的太医说……说她此生都不能再孕了。”
“巧儿不能再孕?”慕容恒惊呼一声。
那孩子不是他的,可是为了求得平静,他娶了乔侧妃、纳了贺兰柔、冷晴,即便是虚假的恩爱,依旧引来了贺兰柔、冷晴的嫉恨。
慕容恒低声道:“母妃莫要气恼,你会有孙儿的,会有的……”
秦太妃长叹一声:“若是标儿未曾失踪也到了习武读书的年纪……”那个孩子很是可爱,她又忆起了慕容植,这孩子原是长得最像慕容恒,实在太漂亮,可那么小就夭折了。现在,乔侧妃好不容易有孕,又被人害得小产,且再也能不孕育子嗣。
安阳生怕乔侧妃受到打击,叮嘱了太医休要传出去,知道此事的也就秦太妃母女,但她们不想瞒着慕容恒。
可对于惠王府而言,一旦有人知晓,这样的消息又怎会传不出去。
秦太妃的病情加重,在床榻缠绵了十来日,在一个桃花雨霏霏的时节,驾鹤西去。
惠王府祭幡如雪,周遭都是一片哭声。
乔侧妃小产之中,哭着强撑着虚弱的身体跪在灵堂。
乔太太抹着泪儿劝着女儿:“乔妃,要是秦太妃见你如此,一定会心疼,你且回去歇着。”
虽然慕容恒令人瞒着乔妃,可底下的颇有心机的下人还是把乔侧妃再不能孕育的事捅了出去。
因乔太太插手调查,最终被查出是贺兰柔、冷晴二人联手迫害乔侧妃肚子里的胎儿,二人双双被降为末等亲王府侍妾——奉侍。若非二人宫中的姐妹求情,怕是少不得要落个遣往皇寺静养的下场,现在虽还住在惠王府里却越发不得慕容恒待见。
慕容恒一把搀住乔侧妃:“巧儿,身子要紧,回去将养,这里有本王和安阳。”
“是我对不住母妃,是我没保住孩子,要不是失了孩子,母妃不会病情转重,我……”
“巧儿,我们都还年轻。”
“王爷,可我再不能生了,不能再生了……为什么?我只想替王爷生个儿子,她们为什么要算计我,是男孩呀,再过几月,他就能出生了……”
乔侧妃歇斯底里的狂呼着,想到那失去的孩子,她几近疯狂,更是对贺兰柔、冷晴恨之入骨。她们不仅杀了她的儿子,还让她再也不能做母亲。
她一旦有了儿子,虽是侧妃,却是真正的主母,而她的儿子便是惠王世子,这是何等的尊贵,可那两个女人,却生生害了她儿子的性命。
她恨不得生吞活剥了贺兰柔、冷晴二人。
慕容恒一把将她拥在怀里,“巧儿,别难过了,你一定要撑住,你还有本王,过得几年,我们从皇族之中过继两个孩子到你名下。巧儿,本王不想再失去亲人,不想
失去你……”
对乔侧妃是怎样的感情,连他自己也说不好。
他至今没有碰过她,但他敬重乔侧妃,也尽力护着她,甚至让乔侧妃“独宠”惠王府。
他心里有愧,乔侧妃对他是真心,而他却佯装假意。
乔侧妃不能生,他也不想再生孩子,他有慕容标一个便足够了。
就如他所说,大不了将来从族里过继两个便是。
乔侧妃没了孩子,可她却依旧得宠,慕容恒不是宿在书房便是宿在她的院子,再也没有迈入过贺兰柔、冷晴的院子,她们被降为奉侍后,不得传令,便不得擅闯慕容恒的院子。
因着心里的愧疚,又因慕容恒要守孝,虽然他常在乔侧妃的院子里留宿,却守之以礼,美其名曰“守孝期间得禁欲。”但二人间的搂搂抱抱、抚\摸轻吻却是不少。
瑞王以慕容恒守孝为名,借机夺了慕容恒的权势,慕容恒一笑置之,只在府里陪着乔侧妃。自此,二人时常进出寺庙、街道,又或是出现在乔府,依然是世人眼里的恩爱夫妻。
这日,是温彩两周年忌日。
慕容恒今儿白天去了温彩的墓前,墓前长满了杂草,红颜白骨,再不能见,他在她的墓前种下了几丛月季、蔷薇,希望她能时时看到了鲜花。
二安子道:“王爷,瑞王步步紧逼,已有朝臣私下唤他‘九千岁’,你真的甘心如此?”
慕容恒冷声道:“天下将乱,便是帝位都未必能保住,何况是摄政王。”
“王爷有何打算?”
“顺王不会因我之言便放弃起兵,瑞王更不会因我就放弃争夺帝位,冷家的兵权已被瑞王剥夺了大半,现在新帝、太后已日渐被瑞王所控,而本王无意争斗。”
起风了!
秋风萧瑟中,坟前的枯叶翩风,在空中划出漂亮的弧线。
不知不觉里,温彩离开已经一年了。
冬去春来,一年又一年。
瑞王终于被封为“摄政王”,从暗里的“九千岁”成为人人高呼的“九千岁”,慕容恒依旧在“守孝丁忧”之中,这原是属于朝臣们的事,却被他谨守着。
夜慕降临后,乔侧妃预备了一桌酒宴。
几乎每月初一、十五,乔侧妃都会置备一桌酒宴,与慕容恒相对而坐,有时候她弹几曲,又或是起舞一支,夫唱妇随,相敬如宾,便是乔家人都认为乔侧妃是最幸福的女子,即便再不能生,却依旧得到慕容恒的宠爱。
可乔侧妃却在时间的流逝中知道,慕容恒唯一爱过的只有温彩,每每午夜梦回,身边的他总是唤着“顺娘”,那一声轻叹,那梦里的蹙眉,皆让她心生疼意。
乔侧妃刚摆好酒宴,便见红燕进了院中,小声道:“禀王爷,有贵客到!”
“贵客……”
红燕压低嗓门,“是皇上。”
乔侧妃面容一凝,这深更半夜的,慕容悰来惠王府作甚?
“巧儿,我先去了。”慕容恒打了声招呼,与红燕快速来到书房。
慕容悰自染上五石散后,一日比一日消瘦,面容也逾发苍白,眼睛深陷,一袭金灿灿的龙袍罩在身上,越发显得高挑。
“臣拜见皇上!万岁万万岁!”
“四哥。”新帝转过身来,微微一笑,唇角噙着苦涩,一把扶住慕容恒,“四哥,是朕错了,朕以为瑞王无逐帝之心,可这几年他……他……咳……”新帝捂住了嘴,“今日,我将瑞王世子、三公子困在了宫中,这个时候想来他们已经没命了。顺王要在封地要起兵,时间就定在五月初十。”
慕容恒面露忧色,“皇上气色差,可是身子欠安?”
慕容悰摆了摆手,“近半年朕生不如死,好歹是把那东西给戒掉了……”
慕容恒故作不解,心里却暗道:慕容悰的毒\瘾不小,他竟戒了,看来他下了不小的决心,早不戒、晚不戒,却在这天下将乱之下戒掉。
慕容悰道:“四哥,瑞王逼你回家守孝,你便听了。”
所有人都说慕容恒守孝三年是被瑞王逼的,可实则是他自愿的,他退居幕后,却将所有的事瞧了个分明,瞧得越是清楚,便越是心灰意懒。
天下一旦战火纷飞,要平息战乱又岂是一朝一夕能够做到的。
“皇上当知,我无心权势,以前是,现在是,将来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