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你会喜欢什么样的人。”
和诺诺一起坐在天台边上,杨闻念从旁边天文台上拆出来了两个望远镜,两人也不嫌麻烦,端着望远镜看舞龙看的很是入迷,两双腿搭在楼外轻轻晃着。
“问这个干嘛?”
“你之所以不想帮忙开导路明非,不就是因为你不想让路明非误会你喜欢他吗?”杨闻念说,“你只想和他保持若即若离的关系,你不想为自己当初一时兴起对他的那一份‘好’负责。”
“我为什么要负责?”诺诺不悦地皱眉,“我确实脑子一热帮了他,但我又不亏欠他什么。这都要负责的话,那我要负责的人可太多了。”
放下望远镜,诺诺拢了拢头发,“我会喜欢的人嘛……是一个很强大的男人,默默地守在我的背后,也许我一回头他就躲起来,但是当我遇到危险的时候,他总是会及时地出现,替我抗下一切,不求回报,只是单纯地对我好。”
杨闻念无声地笑了笑,“这种人你知道叫什么吗?”
“叫什么?”诺诺好奇。
“叫‘爹’。默默地付出,默默地承受,不求你的任何回报。”
“去你的!”伸出腿踢了杨闻念一下,但是诺诺没敢太用力,怕把他从天台上踢下去。
杨闻念一边被踢一边问,“你知道路明非会喜欢什么样的人吗?”
诺诺想都没想就答,“一个漂亮、成熟的女生,会带着他看这个世界,会喜欢那个衰仔模样的他,甚至变得更差、更衰、变的奇奇怪怪也不放弃他,会愿意和他一起站在整个世界对面,虽然我不知道路明非为什么会站在世界对面。”
“但那个人为什么喜欢他啊!我为什么要喜欢他啊!他何德何能,他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吗?”诺诺鼓起嘴巴,像是在赌气。
“那个强大沉默的男人又为什么会喜欢你呢?”杨闻念问。
诺诺僵住。
当局者迷,她这才意识到,原来她和路明非一样,都喜欢着一个幻想出来的完美的恋人。
也是啊,那么完美的一个人,为什么要喜欢你啊?你拯救了全人类还是银河系?
“路明非喜欢的那种人叫‘妈’。”杨闻念说,“只有‘妈’才会无条件的喜欢他,即使他与整个世界为敌也站在他身边。”
“所以你们两个真的很奇怪哎!一个想找给自己找个‘爹’,一个想给自己找个‘妈’,一个从小缺父爱,一个从小缺母爱,你们两朵奇葩真是绝配。”
“谁要和他绝配!”诺诺用脚踢着地面,像是小孩子在闹别扭。
烟花落幕,天空重新暗了下来,两个人的脸隐入夜幕下,只能看清楚个轮廓。
“话说……听说男生宿舍都是父子局?”诺诺忽然问。
杨闻念点头,“对呀。我一直是路明非和芬格尔的老父亲,为他们操碎了心。要不是为了路明非,今晚我才不说这么多话呢,口水都说干了。”
今晚之前,杨闻念觉得路明非和诺诺之间的可能大概无穷小,而今晚之后,他觉得这个可能涨到了1%。
卖火柴的小女孩会冻死,但是如果她遇到了一个卖火柴的小男孩的话,也许会和他依偎在一起吧?
拯救银河系?拯救了本星系群你也无法让那个人喜欢你。但是拯救ta或许可以。
因为你打退了第四天灾也和ta没关系,但是拯救了ta却可以理所应当地把ta抱在怀里。
只有抱在怀里的,从来才是最真实的,能让你觉得自己真真切切地活着,比一万个人的关注都要真实。
“谁让那个宿舍里就你靠点谱呢。”双手撑着脑袋后仰,诺诺说,“其实我觉得你并不像个‘老父亲’,你更像是一个……老师!”
诺诺肯定地点点头,“对,就是老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老师和父母很像,但是更温和、更理性、更循序渐进,更客观地注视、引导着学生的成长。”
“没有人和你说过,你很像个老师吗?”诺诺问。
“有啊……”杨闻念望向星空,星星很亮,他的声音忽然变低,低到诺诺没有听清,“记忆里有很多人叫我老师……”
“但是我不记得我当过老师……我连小学都没上过……”
…………
“老师,我可以把炼金术教给人类吗?”
“如果你觉得人类的心能够承载住这份力量,就可以教给他们。”
“老师,有什么东西比风还要快吗?”
“时间。”
“时间零吗?”
“不,时间。”
“老师,大海的另一边是什么?”
“是另一个你在望着这一边,还问‘大海的另一边是什么’。”
“老师,你说人类和龙族究竟是什么关系啊?”
“其实龙和人一样,最开始只是降临在这个世界的孩子。”
…………
“权与力是什么?”一个小男孩仰起脸,认真地问,淡淡的黄金瞳随他眨眼明明灭灭。
他神情倨傲,完全不似前几个孩子那样活泼可爱尊师敬长。
但是站在他身前的那个家伙并没有生气。
那是个并不高大的身影,但他站在那里,无尽的原野与天空都仿佛渺小下来。他的眼睛深邃睿智,如同夜空,能看到星光幻灭。
人?龙?还是……神?男孩也不清楚,只觉得这个家伙很讨厌。
“是王座。”他说。
于是男孩忽然发觉自己站在高耸的冰峰上,尼德霍格和‘他’的尸骨就在脚边,看不见尽头的人与龙伏在荒原上叩首,世上再无生灵阻他登上王座。
“是坟墓。”他说。
于是男孩忽然发觉自己跪坐在破碎的祭坛上,靠在另一个人冰冷的身躯里发抖。金色的枪将紧紧相拥的他们刺穿,无数人与龙在欢呼。
“是梦魇。”他说。
“呼……呼……”从梦中惊醒,男孩抓起手机,看着屏幕里的自己。黄金瞳明亮着,透着威严与冷傲,但是那张脸却惊慌地仿佛刚做完噩梦,表情有些扭曲,梦里仿佛是什么让他忌讳莫深的情景。
“老板?怎么了吗?”床头柜上的座机里传来了女人关切的询问,还有‘嘎吱嘎吱’什么清脆东西被咬碎的声音。
“没什么。”他也不解释,闭掉了通讯。
男孩走下床,光着脚踩在波斯产的手工羊毛地毯上。这里是巴黎某五星酒店的总统套房,透过单面玻璃望出去,能看到高耸的埃菲尔铁塔,已经入夜,铁塔上的灯光在闪烁,绮丽梦幻。
他走进浴室,打开水龙头。
水流撞击在青铜浴缸上的声音回荡,让男孩觉得自己是在听时光中的回声。
那回声像是梦魇,驱之不散。
“是王座……是坟墓……是梦魇?”
“不!尼德霍格还有你都是失败者,我已握住了权与力,这世上再无生灵阻我为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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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3月末。
卡塞尔学院遵循欧式学制,一年三个学期。
第一个学期最长,从八月中旬到十一月末,随后放寒假放到一月中,学生们回家度过圣诞节和元旦,中国的学生可以提交延迟返校申请,度过农历春节再回来。
第二个学期从一月中到三月末,随后四月一整个月放春假。3月21日春分过后,万物复苏,学院把这一年中最美好的季节留给了学生们自由支配。
随后五月初到六月末是一年中的最后一个学期,也是最短的学期,只有两个月。盛夏来临之前学校放假,暑假一直放到八月份。
凯撒坐在安珀馆自己的办公室里,盯着窗外的景色发呆。这个学期马上就结束了,所有课程已经结课,他最近一直在忙学生会的各项事宜。
大四的老生们临近毕业,最后一学期他们要完成实习任务,几个部长已经辞去了职务,下一届学生会的干部团正在筹建当中。
幸运的是琐事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而凯撒其实并不讨厌处理这些琐事,这让他觉得有什么东西被牢牢地握在了手里。
他也说不清是什么东西,总之让他着迷。
但有另一件事让学生会主席很沮丧,他还没有规划好春假该怎么度过。
那么美好的春天,就应该规划到每一分每一秒,规划到在哪里、摘下哪一朵花送给身边的女孩儿。
但诺诺拒绝了他去北欧玩的邀请,诺诺说她要和苏茜一起去澳大利亚看袋鼠。
“袋鼠……该死的袋鼠!”凯撒恶狠狠地咬牙。
有人敲响了门。
“请进。”
一个年轻人走了进来。金色碎发铺在头顶,半长不长,堪堪落在肩膀上,额前的发丝垂下,遮住了左眼,露出的右眼宝石一般湛蓝。
他穿着西装,身形修长,面容俊秀,衣冠笔挺,总之能排出一串表达赞美的四字词语,是个会让无数女生发出尖叫的男人。
“你是?”凯撒一愣,这个人他从没见过。
“帕西*加图索。”帕西朝凯撒微微躬身,“前段时间凯撒先生向家族发布了一个任务,调查一个人的资料,我奉命将这份资料亲手交到您的手里。”
点点头,凯撒指了指桌面,“放在这里就行。”
帕西走近,一举一行优雅得毫无瑕疵,是个让人见过一面就再也不会忘记的人。凯撒不禁皱起眉来,“我为什么从来没见过你?如果见过,哪怕只有一面,我也应该能记住你。”
“最近刚被召唤回本家工作。”帕西把一个密封的文件夹放在桌上,面带微笑,“以前一直在分家生活,这也是我第一次见到凯撒先生。”
“很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