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初十,之前一直以“圣躬不豫”为名推辞不去南郊天坛祭天的胤禛却还是接下了这差事,而就在这天,除了胤禛和他派至畅春园的侍卫外,没有人再见过康熙。
我曾疑惑为什么这么久没有人见过康熙却无人提出质疑。后来让小顺子仔细打听才知道在,其实真正发出不见任何人这个口谕的正是康熙自己,也恰好是在十一月初十这天,康熙正式宣布“自初十日至十五日静养斋戒,一应奏章,不必启奏”。所有人都以为康熙这段时间是在闭门静养。然而他们却忽视了一个很关键的人——当时的九门提督,专门卫戍京师的隆科多。胤禛能安心接下南郊祭天的差事,正是利用康熙这条自己发出的口谕的时间差,胤禛、隆科多联手控制住畅春园。所有人都没想到去往南郊祭天的胤禛已经毫无征兆的拉开了逼宫夺位的序幕。
十一月十三日注定是个无眠的日子,凌晨时分,宫里传来消息说康熙急召正在斋戒沐浴的胤禛进宫,并改派镇国公吴尔占往代祭祀。同时召胤祉、胤祐、胤禩、胤禟、胤俄、胤裪、胤祥七位皇子和隆科多进宫,然而此时的胤禛正在南郊天坛准备祭天的事宜,从南郊骑马到畅春园来回不过两小时,然而原本应该在寅时到达的胤禛却一直到上午的巳时才匆匆赶到。
将近十个小时的时间,让后来许多人都在猜测胤禛到底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其实这些对我来说却已不是秘密。从小顺子送来的消息可见,胤禛先是派人出京给年羹尧送信,告知了京中的情形,并让年羹尧无论如何要将京城八爷党那边送给胤禵的消息拦截下来,直到京城报丧的邸报到达为止。然后又让人送信给隆科多,让他做好准备。随之又以镶白旗旗主身份调集兵马分散至京城外围以做接应。
其实这一切早就是准备好的,只是在等这样一个时机。在胤禛接到康熙急召时就已经知道康熙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他又怎么可能不开始行动。
尽管除胤禛以外,康熙召见了另外七个成年的皇子,然而这七人却并没有真正见到康熙,只有隆科多一人进了寝殿,其他人得的旨意是隆科多代传的,意思是在外“候请圣安”,直到胤禛到来,隆科多出来说康熙要见胤禛,其他人继续在外等候。没有人知道寝殿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康熙最后和胤禛、隆科多说了什么。直到当晚戌刻,康熙驾崩,胤禛已经帮他换好了殓服,隆科多才出来宣布康熙的“口谕”,言及传位给皇子四阿哥胤禛,一时间众人哗然。胤禩当时就懵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所有人质疑遗诏的真实性,然而就在隆科多宣布皇帝驾崩的同时,这也成了关闭城门和封锁宫门的暗号。此时的京城与皇宫已经在胤禛和隆科多的兵马合围之下,没有人敢有半句反抗,除了接受也只能接受。
雍亲王府这一夜灯火通明,王府大门紧闭,前院除了巡院的护卫,不允许有任何人走动。后院也安排了内侍巡夜,并被告知一旦发现任何可疑人等格杀勿论。乌拉那拉氏将所有妾室都着急到了她那里,连李氏、宋氏和伊氏也都从各自的院里出来,汇集在这个小小的厅堂中。每个人的手边是早已准备好的素服。府库那边也早已备下了白纸灯笼和香烛,管事们都在院子里候着。
从凌晨宫里传出消息开始,所有人就这样一言不发的坐在这里,早膳和午膳也是简单张罗,却没人有心情在这个时候还惦记着吃饭的事。屋里屋外都没有人说话,就连呼吸都变得很轻,仆婢们几乎大气也不敢多出,气氛压抑沉闷,就像是在等待着命运的抉择,生死只在一念一线。
突然院子里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乌拉那拉氏猛然站起,身形摇晃了几下被身边的嬷嬷连忙扶住。所有人跟着站起,随着她踉跄的脚步走到房门前,就见一行武将打扮的人走了进来,他们的帽子和铠甲上都披了素服。
乌拉那拉氏一见这些人就这样大喇喇的走进了内府,顿时有些心慌,但面上却努力维持着镇定。我见这架势,心下凡是一安,看来时间仍是那个时间,历史也仍然是那个历史。
乌拉那拉氏努力想张嘴询问,可是声音却半天没有发出。直到对方先开口说道:“皇上驾崩,留遗诏传位四爷,奴才是奉隆科多大人之命过来保护各位主子,以防不测。请各位主子们安心,尽快布置,准备进宫服丧之事。”
这个消息一出,乌拉那拉氏的脸上表情变得极其复杂,她似乎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就在这时,伊氏突然砰的一声瘫倒在地,她的动静惊醒了呆立的乌拉那拉氏。乌拉那拉氏冷冷瞥了眼伊氏,对旁边人说了句:“扶她下去”,然后控制好情绪客套地对那位传话的武将说了句“有劳各位费心了”,等内侍领着将领走出院子,乌拉那拉氏迅速嘱咐早已候在院子里的那些管事换好衣服后将府里所有带颜色和喜庆的饰物都去了,全都换成素白。
此时的天空飘起了细碎的小雪,仿佛是连天都在为这位在位六十一年的天子哀恸。我们随着乌拉那拉氏走进屋子,原本跟着乌拉那拉氏的李氏突然转过身来,用只有我和她两人可闻的声音说了句:“你那天的话是对的,如今王爷坐上那个位置,只要我活着,你就别想再有越过我的一天。”
李氏语气中笃定的嚣张让我不由唇角微勾,心里默默回了句:“那你最好祈祷能够活的比我长久。”
李氏刚离开,老氏又凑了过来,斜睨着说:“如今你心愿达成,我也没再添过乱子,你答应我的事打算什么时候办?”
我抬眼对老氏轻浅一笑,说道:“很快,别急。”
康熙六十一年,这个被史学家冠以千古一帝的君王走到了生命的终点,伴随而来的是一个时代的终结和另一个时代的开始,然而康熙留下的只是一个如同泡沫般虚假的“太平盛世”,实际上此时的国库储银仅有八百万两,亏空的数字却大得惊人。吏治*、税收短缺、国库空虚,外表看来强盛无比的大清帝国,内里已然是空空如也的空架子。这些胤禛比谁心里都清楚,因为清楚,他才想要去争,想要改变,想要有一番作为,因此不惜用上非常的手段,背上千古骂名。尽管胤禛逼宫夺权的做法存在着非议,然而没有人有权利指责他是错的,换做任何一个人,在这样的政治环境下,这都是唯一的选择,是非功过只能留给后人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