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了一个巨大的花园后,李谡丶李重茂跟着大太监盈盈步入了金碧辉煌主殿之中,
雕梁画栋的大殿里,正首横案前,静静坐着一个头发花白,发福微胖的老年人,他穿着精致刺绣绸缎,上面五爪金龙栩栩如生,恍若真龙一般,不错,他就是真龙天子,当今圣上唐中宗李显!
他正在喝酒,身畔还端坐着精心打扮过的韦后,岁月似乎并未在这个女人身上留下太多痕迹,依旧光彩照人,风韵犹存,两人的身后各自站着几名婢女及服侍二人的太监。
李谡颌首挺胸,姗姗而至,顿叫这老人眼睛一亮,手中端着的酒樽“啪”一声放在了横案上,立时作势要起身,身后两个青年太监马上就去搀扶起来他来,李谡看见这一幕,心惊为何皇帝李显与记忆中的形象有点出入,因为李果儿的记忆中,离宫不过两月,当时李显虽然发福,但是并未如同此时一样苍老憔悴!
而且李谡看得仔细,这眼眶凹陷,嘴皮泛干皮,还有脚步虚浮,显然就是肾虚,眨眼间她就晓得估计是这李显沉溺声色,后宫佳丽三千,夜夜笙歌,故才人老的快…
二人隔着李显还有丈余,李谡跟李重茂就停下脚步,颌首行礼道:
“安阳、重茂拜见父皇。”
李显被两个青壮太监扶着蹒跚而至,笑盈盈道:
“好,好,果儿你可算是安全回来了,真叫我担心不已啊,世道险恶,还是宫里安全!”
说时,眉慈目祥伸手去牵李谡的纤手,她暗思一下,还是没有拒绝,由这老人牵着手,走向一方桌子,李重茂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失望,因为他虽贵为太子,也从未叫皇帝如此宠爱的拉着手入坐过,望着二人背影,心中充满嫉妒和羡慕。
这时,自顾吃菜的韦后也停下筷子,“啪”一声,心情不爽道:
“哼,太平公主她们也猖狂了,陛下,果儿这次遇到那么多危险,都是这些人暗中派遣杀手找果儿麻烦呢,你可不能轻饶她们!”
李显牵着李谡嫩手,听到这话,吓了一跳,眉目闪过一丝慌乱,右手忙嘘一声,望着保养极好的韦后,急道:
“皇后,小心隔墙有耳,这话不可乱说,咱们无证无据,在事情没查清楚之前,可不能乱来,要沉得住气,静观其变。”
一顿,李显自觉有些丢脸,又自圆道:
“那个,咱也不是怕她,只是果儿既然安全归来,况且太平又是我姐姐,大家都是一家人,她肯定不会暗害侄女的,伤自家人感情,寡人仁心施政,以德服人,自不能如炀帝一般…”
这番话,叫李谡极为意外,因为堂堂天子,居然如此胆小懦弱,令其有些错愕,而韦后更是气得浑身发抖,一对傲人双峰起伏跌宕,望着李显露出极为失望的神色,但很快又换上笑容,绛唇微张,贝齿轻抬道:
“好了,陛下,今晚咱们一家四口就不谈这些事了,还是吃饭吧,呵呵,以后可不大容易聚在一起了啊。”
韦后话中有话,似乎提醒了李显,叫他转身斜睨李谡,正色道:
“果儿,听说你喜欢那个李祖隆的三子,那李磐人品如何,才华出众吗?武功呢?嗯,他爹李祖隆武功盖世,而且是一代功勋名将,虎父无犬子,那李磐应该还可以吧。”
李显全程都在自言自语,并未给任何人插嘴的机会,李谡也静静地听着,看着,心里却是暗想这便宜皇帝父亲身体好像不大好,得抽个时间用真气替其调理调理。
片刻后,李显总算是说完了,李谡方才乖巧回道:
“父皇,还行吧,李磐挺好的。”
哪知,她谦逊温和的回答,令韦后又大为光火,从榻上腾身而起,扬声道:
“什么挺好?咱们女儿国色天香,又贵为公主,那招的驸马一定要最好!能文能武,且要门当户对!”
说时,又冲李谡教训道:
“果儿,你莫不是被那臭小子花言巧语诓骗了吧,不行,陛下您可得下令召那个李磐进京面圣,咱们得亲自看看,帮女儿把把关才对!”
李谡闻言,就知韦后强势,皇帝也降不住这个女人,果然如她所料,李显听了韦后的话,眉头紧蹙,显然内心不喜韦后这番语气,但,轻声随口道:
“皇后话也不能这么说,李祖隆请的吕祖提亲,咱们不能太过火了,那李磐果儿既然说不错,她愿意嫁,那咱们就顺其自然是不是,还是吃饭吧,哈哈,饭菜都凉了。”
韦后大为光火,当下又想发怒,却是冷“吁”一口气,怒气冲冲回到条案前,自顾坐下吃喝起来。
李谡冷眼旁观,暗呼这清官难断家务事,何况还是皇帝家的事,皇帝李显很明显处处都显得有心无力,吃了韦后的枪子儿,屁都没放一个。
李显对此也不在意,将重心移到李谡身上,轻拍了拍她的手后,慈祥笑道:
“果儿,既然你喜欢,那寡人也要叫你事事顺心如意,此事就我来安排吧,到时候一定让你风光出嫁,你出门两月,你母亲也担心了两月,还不去给母亲斟酒哄哄她。”
话音匍落,李谡启齿笑道:“好啊,父亲你也坐在吧,站着也挺累的。”
“唔,那你扶起过去吧,我们就一同用膳。”李显道。
这话叫李重茂听了心里翻起涛浪,极为不爽,有只得眼巴巴看着李谡搀扶着李显去韦后一桌,一个劲儿的自斟自饮,喝起闷酒。
韦后见李显、李谡走来,心头火气也消去不少,忙起身伺候着皇帝。
一顿饭,李谡吃得还行,大都是李显、韦后询问,她选择性回答,几乎都是关于李磐还有路上发生的一些事…
夜深人静,华灯初上。
李谡吃过饭后,就往回走,而那个李重茂叶与之分道扬镳,甚至还没吃完就忍不住寻了一个借口很不是滋味的先走了。
“这皇宫也腻大了,要不是有人提着灯笼前面带路,我估计还要迷路。”李谡边想着,边欣赏沿途风景,脑海中的场景跟亲眼所见,还是有本质区别的,就好像看图片跟亲身体验有本质区别。
摹地,一股强而有力的气流向驻足在一汪水潭边上的李谡汹涌而来,“呛”一声,气流瞬间便到了李谡眼前,是一柄剑。
李谡忙腾身纵起,身在半空,等剑到了脚底下,施展出一个千斤坠,两脚踏向剑身。
长剑冲力给她一踩,瞬时失去了一些劲力,射出一段距离后,便“噗噗”两声,插在李谡身后的地面上。
李谡飘身落地,娇喝道:
“什么人!”
几名太监还有宫女也骇得脸色苍白,忙叫道:
“快来人啊,有刺客!”
此刻李谡也瞧出刚才那一剑并未有伤她之意,更多是试探,深宫之中,居然有高手想试探,叫她也是一喜,想要见识见识传说中的大内高手,骤然听见这群人婢女、太监叫嚷唤来千牛卫禁军,忙喝止道:
“闭嘴,你们先行退下!”
这群宫女还有婢女不敢抚她命令,讪讪地麻利退至一旁,腾出个地方来…
“小公主,你的身手非常敏捷,果然下了苦功研习!”
随着一个细而有力,尖而不锐的声音,一个高大威猛,身着紫色长袍的太监,出现在李谡面前,正是大内第一高手!
杨思勖!
乍见此人,李谡不由脑海浮现出一个超级能打的太监!武则天退位后,李显上台,其间曾发生太子李重润,也就是李谡的大哥!率领禁军逼宫的政变。
叛军势大,宫廷方面却没有将领敢挑大梁,本就胆小怕事的李显都吓得开始哭鼻子了,杨思勖见状为主分忧,请缨上阵。宛如关云长杯酒斩华雄一般,杨思勖在战场上一刀将叛军先锋砍死,严重打击了敌方的士气,最终造成叛军自行溃散,但此人真正令人感到可怖是其残忍手段,杀人如麻,不,应用心理变态来形容最恰切不过,因为此人平叛后,将所有叛军几乎全杀死,而且还把尸体堆起来,震慑其它别有居心的人…
今日李谡也不晓得怎招惹到这个煞星,冷冷地注视着杨思勖,道:
“杨公公这么晚还不就寝,看来有事找我吧,不如直说!”
杨思勖望着李谡呆呆出神,低叹了一声道:
“杨某听说公主回宫,所以来看看你。“
李谡紧瞪着杨思勖,道:
“现在你不是看了?没事我就先走了。“
说罢,李谡转身就走。
杨思勖急道:“且慢!”
李谡回首问道:“你究竟想怎样?”
杨思勖道:
“刚才我路径此地,见你步履轻盈飘逸,显然武功精进不少,故来看看你!”
李谡微微一怔,道:
“哦,那你为何用剑刺我?”
杨思勖淡淡一笑道:
“小公主,你的轻功不错,武艺看来尽得仙姑真传,不知能不能切磋一下?”
李谡冷声笑道:
“切磋?嘿!本宫贵为公主,你什么身份!跟本宫切磋?唔?“
杨思勖也不恼,正色道:
“习武之人,争强好斗,我们都是同类人,我猜公主一定很渴求能与强手一试,我相信你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的!”
李谡道:
“说得好!这真是一个好理由!”
杨思勖指着那柄插在地面上的剑道:
“拳脚还是兵器,点到为止。“
李谡正经道:“那就拳脚吧!”
说罢,气运双足,身形陡拔而起,一抖腕,突地往前一欺,骄指一划,一道闪光掠空而起,显出一个迷蒙的光弧,“咻“一声,幻阳剑指扑向杨思勖!同时,娇叱道:
“看招!”
杨思勖脚下一错,拧身扭步,闪身避过,点头微笑道:
“这一指刚猛轻灵,使得不错!”
李谡朗声道:“多谢褒奖,再来吧!”
说时,右手运臂一抖,直取杨思勖胸门,灿烂耀眼的幻阳剑指华光一闪而去,配合李谡的水挪移轻功,竟然快的幻展出几个虚影,叫人看不清究竟那一道才是真正的李谡!
杨思勖不闪不避,右手电快而出,“彭”一声轰响,两股澎湃绝伦的真气交击在一起,形成强烈的劲风,霎时沙石飞扬,地动树摇,一身长裙的李谡也被这股劲风吹的衣诀呼呼作响,二人直接比斗起内力来!
但,无论李谡如何催逼内力,打在杨思勖的右手上,如同泥牛入海,消散无形!她当下大骇,此人好深厚的内力,自知不是敌手,身形一闪一晃,飘身而退,警惕看着杨思勖,好奇道:
“杨公公厉害,本宫不是敌手,有事,不如明说吧。”
杨思勖盯着李谡,右手朝地上插着的长剑一吸,“铮”一声,长剑立即飞出,落在他的手中,他旋即转身,负手而行边走边缓缓地道:
“小公主,武道漫长,犹如人生,凡事不宜操之过急,纵然强的了一时,也终强不了一世。”
李谡闻言蹙眉思索起来,半响方才回过神来,举目游盼,发现杨思勖早已经走了,身边只有一群矗立在寒风中等候她吩咐的太监跟宫女而已,但是他的话却萦绕在李谡的脑海中,挥之不散,反复思忖着最后一段话隐含的深意,暗凛道:
“那杨思勖肯定是看出什么名堂了,我的水元决可能有问题,所以他今晚才故意试探我后,出言提醒,究竟是什么问题呢?”
李谡不蠢,稍微一思索也大概蒙出杨思勖是好心提醒她,不过又纳闷为啥不直接点名!
直到回到了所居住的公主府,见到等候多时的春丽,她蓦然惊喜想到,杨思勖曾开口提过何仙姑的名号,暗忖肯定是此人看出她武功缺点,又十分忌讳李谡是别人的徒弟,不能如实说出问题,这不就是打她传功师傅的脸吗!
想通了这些,李谡的心情又顿跌入谷底,因为根本原因还没找到呢!
半夜三更,李谡穿着一件清凉的肚兜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杨思勖的话回荡在李谡的脑海中,回想起细节,但依旧一无所获,最后也敌不过倦意袭来,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