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候在一旁的廖忠轻轻舒了口气,悬了一早上的心可算是放下了。
他对着青寻使了个眼色,带着侄女出了殿门才问起详细来。
殿内,刘院正才退下,楚今安便仿佛随意的问道:“怎么?昨晚没睡好?”
他不提还好,一提起,衡月自然忍不住想起那女子哭声。
她早起时高热昏沉,这会儿缓过来些,多少也听到些事情。
今日一早,后宫便多了位姚姓嫔主子,赐居华彩殿。
华彩殿,那是从前……苏太后的住所。
皇上对那位可见是喜欢的了,哪怕对方是苏太后送来的人,他也愿意宠幸,还给予高位……
衡月垂眸,哪怕明知不该,此时也愿见到楚今安,更遑论回答他的问题。
她的心绪被暴露得一览无遗,便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就不答。
就不看他。
所以衡月也没瞧见,楚今安脸色笑意越浓。
他慢条斯理开口,语气是一如既往的冷淡:“朕在问你话。”
“求皇上赎罪,奴婢病得厉害,不堪面圣。”衡月低声应道。
楚今安挑眉,轻轻“啧”了一声,然后忽就笑了起来。
他笑得衡月心中一跳,险些便要转头去看他。
但她忍住了,反而更大幅度地转过身去,余光也不愿意留给他。
反正……都已经这样了,楚今安已经知道了她的情绪,她也没什么好装的。
不如就放纵这一回。
楚今安眼看着她用单薄的后背对着自己,不觉得生气,反而忍不住抬手摸了摸鼻子。
他怕自己会笑出声。
真是值啊。
不过是让出去一个嫔位,让人哭上这么一夜,就能看到她这般小性儿的一面,如此可爱,实在是太值了。
但不理人还是不行的。
楚今安伸手,轻轻扳住她的肩膀:“这是做什么?”
“奴婢怕过了病气给皇上,皇上早些回去吧。”衡月这般说道,被拉了一下,也不肯回头。
倒是真有气性。
楚今安不觉忤逆,反觉有趣,干脆伸出双手用力将她整个人转了过来。
这还低着眉眼,不肯看他呢。
“怎么了?”楚今安沉声问道。
他表情很是和煦,但说出的话,语气冷淡不提,还带了些质问的口气。
衡月听得浑身一颤,眼圈不由自主地就红了。
一双眼泪要落不落地含在眸中,又轻轻垂着不肯看人,映在楚今安眼中,便格外的楚楚可怜。
楚今安伸手,轻轻捏住衡月的下巴,让她抬头看自己。
也是第一次,楚今安知道衡月竟这般的倔强,脸是抬起了,眼睛却还是不肯看他。
那般包了一包眼泪,在眸中轻轻晃荡着,要落不落的。
楚今安像是被诱惑了一半,轻轻俯身,唇便贴上了她的眼睛。
大约衡月如何也没想到会被这般对待,整个人像是受惊的小兔子一般猛的往上一跳。
楚今安却比她更快,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将人往怀里一拉,低头便吻住了她的唇。
衡月怔愣之后便用力挣扎起来。
她还是第一次拒绝的这么明显,又这么厉害,楚今安有些不明所以,蹙眉放开她,却见她捂着唇惊慌失措地连连后退。
……她这是何意?
楚今安不满地伸手,想将衡月再拉过来,她却一边摇头一边后退,嘴里快速说着:“皇上龙体要紧,莫要过了病气给您……”
“过来。”楚今安松开眉头,冲她招手。
衡月却依旧只摇头,还捂着嘴,面上全是不解和惊慌。
原本被她忍住含着的两汪泪此时已经落了下来,衬在粉白的肌肤上,留下两道并不明显的痕迹,却动人的紧。
尤其是,在了解到她的心意和在乎之后。
楚今安眼神微沉,再次伸手:“过来。”
衡月犹豫了一下,见楚今安表情越发不悦,到底还是有些害怕。
她缓缓地、试探地将手放在他掌心,被他大力握住,猛地一拽。
“啊!”
她惊呼地扑进他怀里,下一刻,就被掐着下巴强迫地抬起头来。
衡月是真的担心。
风寒这种病是能过人的,尤其是两人太过亲密的时候。
而且、而且……
她总不由自主想到,昨晚,就在几个时辰之前……这个怀抱,这双唇,是属于另外一个人的。
不该计较的。
她却管不住自己的心。
察觉到涩然的味道时,楚今安有些微讶。
他后撤一些,看着衡月水墨般的眉眼,以及那眼中溢出的眼泪,心中有些微的烦躁。
真是好笑,昨晚那姓姚的哭不出来,他还命人取了辛辣之物熏她,听着那鬼哭狼嚎也没什么感觉。
这会儿衡月不过落两行泪,便让他十分不悦。
他捏着衡月的脸颊,沉声质问:“朕宠幸你,你还哭?”
“皇上……”衡月哽咽道,“奴婢病了……”
楚今安只蹙眉看着她。
衡月被那眼神看得不舒服,微微别过头去。
她原不想说的,但感觉到楚今安另外一只手竟来拽她腰间的束带……
衡月一手按住楚今安不安分的手,冲口而出:“皇上可以去寻姚嫔娘娘,想来,姚嫔娘娘定会乐意伺候皇上……”
楚今安手上的动作一顿,另外掐着她脸颊的手也松懈了力气。
之后,他竟笑了起来。
低低的,却很是愉悦的笑声响起时,衡月都茫然了。
她不解的扭头去看楚今安,见他面上确实全是愉悦之色,顿时不知为何越发恼怒。
“你去寻她……皇上莫要在这里笑话奴婢了。”衡月说了几个字又觉不妥,咬了咬唇后吐出后面那句话。
楚今安却笑着又将她的脸扭过来,让她面对自己:“朕不去。”
他明明是这般说的,衡月听得却更加难过。
她鼻翼微动,片刻后便红了起来,眼泪也簌簌而下。
他是皇上,他有选择,他想和谁亲昵便和谁亲昵。
衡月心中涩然,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脾气,在楚今安又将她抱到怀里时忽然抬眸看他:“难道姚嫔娘娘没伺候好皇上吗?这、这还没到晚上呢,皇上便、便这般急躁……”
楚今安一怔,又微微挑眉,之后笑了起来。
殿门外,刘院正正在和廖忠说着:“……只是季太医以酒入药,虽然对衡月姑娘病情没什么影响,但……不知衡月姑娘酒量如何?”
廖忠惊呆:“酒?”
一旁的青寻也惊了:“酒能入药?”
“酒自是可以入药的,风寒麻痹,用酒是对症的……”刘院正话还没说完,就见青寻着急的要推门进去。
廖忠还在问:“那入药的酒,是什么酒?”
刘院正有些懵:“就是平日里喝的那种,或许更精纯一些……”
完了。
廖忠和青寻同时浮现的就是这个念头。
半杯梅子酒都能喝迷糊的人,虽然不知道那药中加了多少酒,但……
只是门还没推开,殿外几人便同时听到衡月哭着喊道:“你出去!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