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有三个黑影正躲在黑暗处紧紧盯着杜宅大门,其中一个穿长袍的说:“看到了吧?看到了吧?我没有乱说,这户人家和日本人穿着一条裤子,听说他们的鞋卖给日本人不要钱,但是卖给我们满洲人却要六毛钱一双,我当时就据理力争也要一双,凭什么日本人不要钱而我们都是满洲人却要掏六毛钱去买?那个鞋铺小伙计狗眼看人低说我是无赖,看到了吧?多么黑心的资本家,干吧,杀了他们,放火烧了他们用压榨劳动人民的血汗建起来的乐园。”
一个稍微矮一点的说:“你看错了吧?我没听说日本人买鞋不要钱的,这是第一次听你说,再说那鞋铺里面也有三毛钱一双的布鞋,你干什么非要不掏钱和人家白要一双那么贵的毡靴?”
另一个说:“说了你多少遍了,我们是中国人,你整天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满洲人,听起来这么别扭。”
矮个子说:“说起来容易,他们的院墙这么高,怎么烧?除非混进去…对了!他们前几天才贴出来招长工,说是养马、赶车、扫院子,每个月12块钱,我们明天去看看。”
穿长袍的冷笑一声:“每个月12块钱?黑心资本家说出来的话你也信?先骗老百姓干一个月,扣了这个扣那个,扣下来剩三块就偷笑了,咱们混进去是要毁灭这个黑心资本家的老巢,不是为了被他剥削去的,别忘了他们和日本鬼子是穿一条裤子的。”
另一个说:“你真的和关内有联系?”
“真的有联系,他们是真正打日本人的队伍,他们派我回来摸清和日本人狼狈为奸的汉奸特务情况,我已经写了一个花名册,杜爷就在其中,我们杀了杜家人就等于是加入组织的投名状,我们锄奸队第一个目标就是杜爷,为了把小日本赶出去,我们一定要先把这些祸害处理干净!”
“投名状需要多少人头?”
穿长袍的说:“越多越好,越多说明我们是真正抗日英雄,这里一个卖烧饼的和大车店那头肥猪老板都上名单了。”
“他们也是汉奸罪?”?
“不是,他们说不定是特务,特务这个词你们没文化听不懂,以后就懂了,是大车店老板亲口承认的,他的大车店里大多数进进出出全是日本人,他的问题比较严重。”
矮个子说:“要不...我们还是先调查清楚再动手吧,万一他们不是汉奸特务我们杀错了怎么办?”
穿长袍的说:“错杀一千也绝不放过一个,我只是和喜欢的女人睡了一觉,她哥哥就打掉我一颗牙,他这是谋害抗日英雄,知道吧?这罪名更大!他也上我的黑名单了,这叫大义灭亲!你俩没文化听不懂。”
“罪名是什么?”
“特务!”
“加入他们的组织真的不用干活就有饭吃?”
“真的!”
“好!我们干!”
转眼,三个黑影消失在黑暗中......
进了杜宅大门的那个黑影是矢野朝羽,他进去后直接到了中院,杜爷和张管家正好都在,他们互相寒暄了几句,矢野朝羽满脸歉意说到内地去执行任务刚回来,耽误了杜爷朋友的良民证,说着从口袋掏出几本良民证放在桌子上说:“杜爷,让您久等了,对不起。”
杜爷拿起来看了一下说:“谢谢矢野队长了。”
他打发老张赶紧取来金条递给他说:“请收好!”
矢野朝羽把金条收起来说:“谢谢,吉田太太和杜少爷离开三个月了吧?”
杜爷说:“是啊!送吉田太太回美国走一趟,没想到几个月了还没回来。”
矢野朝羽说:“杜爷不要着急,去美国的确要走许多弯路,慢慢等,有吉田太太的弟弟陪着,安全大大的,请放心吧!”
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他已经知道了珍妮不是杜爷的亲妹妹,而是杜老夫人的义女。
杜爷拱拱手说:“吉田太太的亲弟弟不远万里来找她丢失了证件,多亏矢野队长帮忙,杜某感激不尽呐!”
会说英语的稻田想要回美国也是矢野朝羽给办的证件,他冒充是珍妮的亲弟弟迈克尔。
矢野朝羽连忙回礼说:“杜爷您客气了。”
两人喝了一会儿茶闲聊几句后矢野朝羽说:“杜爷,我们算不算朋友?”
杜爷愣了一下哈哈大笑:“我们本来是朋友啊!为什么这样问?”
“既然是朋友,就要坦诚相待,我问杜爷一句话,杜爷一定要说实话。”
杜爷说:“请讲。”
“我办的这些良民证是不是抗联?”
“绝对不是!难道矢野队长怀疑我为了少给几根金条把抗联说成是土匪吗?”
“不不不,与金条无关,我认为杜爷是担心抗联这两个字太敏感,甚至担心我会把杜爷出卖了。”矢野朝羽诚恳的说。
“哈哈哈哈……谢谢矢野队长这么信任我,但是他们真不是抗联,他们一方面是山上的土匪,另方面是盗墓贼,因为我开的是典当行,加上有老交情,所以他们信任我,仅此而已。”
杜爷说完了,矢野朝羽的眼睛里流露出的表情很复杂,看不出是希望那些人是抗联,还是希望那些人不是抗联。
“如果有抗联来找杜爷,杜爷会帮助他们办良民证吗?”
“不会!我不和抗联打交道。”
“为什么?”
“因为抗联涉及到政治,我只是普通老百姓,不想受牵连。”
杜爷回答的斩钉截铁,矢野朝羽却听的心里着急。
如果给抗联人员办一个良民证,那可是十根金条啊!没想到杜爷是这么一个死心眼。
不过也难怪,吉田大佐是杜爷的妹夫,和日本人有了这样一层关系,那些抗联有了困难也不会找他的。
看起来还是等着给那些土匪们办吧!
张管家把矢野朝羽送出去后马彪和马小飞就进来了,马小飞拿起良民证看了看上面的名字:“张二杆......”
他噗嗤一下笑了,怎么会有人叫这么一个名字?
马彪拿过去看了一眼却高兴的说:“张二杆就张二杆,这下可好了,我张二杆终于能逃离满洲这个地狱了。”
杜爷说:“今天苦龙芽说的话你们也听到了,我们杜家不光要防着日本人灭我全家,还要防着抗联叛徒出卖我们,现在还要防着那些激进的所谓抗日分子清除我们。”
他苦笑一声:“哼哼!我是汉奸?太可笑了!”
马彪低头狠狠地说:“老弟的心情我早有体会,这种感觉令人苦闷憋屈还无处申诉,正是有这种无法解释的天大冤屈才更让我下决心离开,否则,我还会留下来和小龟孙们干。”
他叹口气继续说:“我怕呀!没有死在日本人手里,最后让自己人干掉了。”
杜爷点点头无奈的说:“我们帮助抗联杀鬼子,整天提心吊胆害怕叛徒出卖我们,现在所谓的抗日分子却比日本人更让我们害怕,我们能防日本人,因为他们在明处,可是这伙人在暗处,我们防不胜防啊!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我们还要担惊受怕到什么时候?”
老张唉声叹气的说:“唉!难道我们出去告诉人们杜家杀鬼子比他们任何人都多吗?这些年轻人哪!凭着头脑发热就说别人是汉奸,他们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啊!”
马彪也想起了他在沙吉浩特当警察大队长时的情景,他叹口气说:“三人成虎,恶语伤人哪!老百姓只喜欢看表象,因为那是最直观的,不需要动脑筋,没有人静下来想想表象下是不是和他们想的正好相反?他们的认知也达不到那个境界。”
杜爷说:“走,得马上走,再不走即便没有死在日本人手里也会死在这些人手里......”
“老爷,有一个人在大门外送来一封信,说碾子台刘老板写的,留下信转身就走了。”老乞丐拿着一封信走了进来。
杜爷心里一惊,难道是石俊出事了?他赶紧把信拆开,上面只有一句话:“明天中午务必请杜爷到碾子台一趟,有要事相告。”下面署名:刘长顺。
“明天我去趟碾子台。”杜爷收起信说。
“郝大壮没回来,我陪您去吧。”马小飞说。
杜爷说:“雪儿怀孕了,你就在家里照顾好她,千万别出门,不到八十里地,我带苦龙芽去就行。”
“老爷,老爷,姑奶奶来了,她还带了一条特别大的…好像是狗还是什么动物。”
苦龙芽话音未落杜鹃风尘仆仆走了进来,开门的空档,大家看到一条硕大的狼蹲坐在院子里,一双令人生畏绿油油的眼睛正望向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