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不是东道主，有了青云撑腰，楚纤凝觉得腰板硬了不少。
身后，宴无忧帮她理顺长发，低声道：“他能给的，我也能给。”
诧异于他的敏锐，楚纤凝回以一笑，心想什么时候高低得去吹雪阙看看这小子藏了多少东西。
潦草老头这会儿沉默了很久，久到明视爷以为他睡着了，上前轻轻唤他。
“尊上，您是真的需要它吗？”管半仙挠挠鸡窝头，有些和样貌不符的焦虑，“您猜的是，有人早给老头儿出过价，不过我看那人实在可疑，不大敢卖。”
管半仙说到一半的时候，喉头滚动，眼珠子都在冒绿光。
“那是什么人？”楚纤凝笑着打断管半仙，“不是我多嘴。那人来历不明，要是知道你卖给了我，指不定做出什么事来。你我都好防备。”
她纯粹是猜买家就是害宴无忧的归山内鬼，不过管半仙可不懂这一茬。
他醍醐灌顶似的，还以为楚纤凝提点他要提防人身安全，眼中流露感激之色：“果然尊上想的周到！”
依管半仙的话说，这买家来得太快，十分蹊跷。他还兀自苦恼田里这一垄为什么颗粒无收，买主就在外头守着了。
之所以说是守着，是因为他的药田周围本是毫无人烟的，路过谁都有药童报告。这人在周围什么也不干，就搭个小木屋住，也不登门拜访。
这钥匙一般的药材几乎吸空了他整片田的灵力。能保住剩下的药材，纯粹是他家底够殷实，整袋整袋的灵石不要钱一般地堆进田里，保住它们的生气。
毕竟事出反常，要么有妖，要么有宝。他押后者，确实是押中了。
但是那宝贝刚长好的夜里，买主就上门了。
“我这药田常有贼人出入，就托人做了机关。那天不知怎的，机关突然坏了。”管半仙陷入回忆，气得面颊通红，“我守在宝药边上，那人就这么从天而降！都摸到我面前了，还说是迷路呢！”
明视爷凉凉道：“可你还是愿意卖给他。”
“我这不是抱着药材来了吗？！”管半仙瞪了他一眼，“既然咱们都明说，那我也不瞒着尊上。是，那老鬼黑漆漆的一阵风似的，可他开价高啊，还愿意将培药的灵石十倍还我。”
“开价高？”楚纤凝摸了摸下巴，“他给你多少？”
这个描述实在很像他们在幻境里遇到的人，这让楚纤凝十分在意。毕竟这样明晃晃的敌对，想来除了归山的那股势力，也没有旁人了。
管半仙伸出三根手指。
“三万灵石？”
管半仙高深莫测地摇摇手指：“不，是三百万。”
三万灵石是归山一年的灵石往来总和，而三百万能挖空一条小型灵脉。
楚纤凝耳濡目染，好歹在春归那边学到了点常识。她眯起眼：“能交易的灵石也没有这么多，他能怎么给你？”
管半仙犹豫一刹，还是决定说出来：“他本要交一袋灵玉当定金。”
灵玉是灵脉之精，一颗能顶百颗灵石。一个修仙世家的家底折算干净，约莫也就是三万灵玉。
楚纤凝饶有兴趣道：“他如何证明自己拿的出这么多？又怎么证明他准备做生意？”
和管半仙的生意主打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怎么可能还有定金尾款之分，显然是管半仙也对这桩生意犹豫得很。
“倒是亲眼看他拿出了三万灵玉，我称了，是足数。”潦草老头抓抓后脑勺，形象更潦草了，“我就说价高者得，先这么着。”
楚纤凝算是明白了，这老头是没实力的，怕人家杀人越货呢。至少和天星会做生意，比一个不知底细的黑影要好一些。
指尖拈着瓷杯轻转，楚纤凝低声道：“那么，就只有这么一个买主……提前上门的？”
管半仙擦了擦汗：“是呀，是人是鬼也看不清。”
可他给的实在太多了——写在他脸上的是这么一句话。
“我不建议你卖给他。”楚纤凝慵懒道，“而且我也拿不出那么多灵玉。”
管半仙屁股要离开座位的那一刹那，楚纤凝话锋一转：“不过我能保你后顾无忧，将来就是仙魔之战再开，你也能好端端的种田。”
“尊上，这玩笑可开太大了……”管半仙下意识瞥一眼天，“太平年、太平年，咱只管好好做生意。”
楚纤凝使了个眼色，明视爷将人带到一旁，恭恭敬敬立下音障。
“您也想到了吧？”楚纤凝凑上前压低声音，“实话跟你说，这玩意，算是个救命的东西，我是受归山的嘱托，到处找它。只不过那人不想救，本事又不小，就打算趁咱不备，先买走毁了，到时候可就折了一条命。”
管半仙虽闭户种田，可也不是全然不知。他在脑海里疑惑地捋了半晌，道：“可是景云剑尊陨落时，我听闻尊上……”
“归山，有说逍遥山一二不是吗？”
“……倒也不曾听说。”
“那不就是了？”楚纤凝循循善诱，“若是老人家不信，那悄悄将东西奉与掌门，我也绝无二话。”
管半仙皱眉思索：“尊上，倒不是我老头儿不信你。那个买主也说他是归山之人嘱托来采买的……”
他抬头打量楚纤凝，又困惑道：“不过看起来，是尊上更正派一些。”
楚纤凝轻咳一声：“那是。这里头的门道，我是看你嘴严，不然就不说了。”
她一副警惕模样感染了管半仙。他不禁捂紧了怀里的盒子，眼眸发亮：“尊上您说！”
果然八卦是人类天性，尤其是这样强大势力的八卦，吸引力堪比灵石。
“你想，这剑尊是何等神仙人物，就差天界直接派人来接了！”她手边没个抚尺，只好轻敲瓷杯，小脸唬人，“那也能说陨落就陨落？这归山里头，是有人不想叫他飞升呢！”
管半仙将信将疑：“景云剑尊当时风光无限，也能被暗算？”
“那光风霁月的总是众星捧月，自然就有宵小想要暗算。”楚纤凝重重叹气，“要不然，哪能让我这个异族知道？”
她捡了点事实揉巴揉巴，瞎编了一个催人泪下的复仇故事，内含百八十个剑尊护佑众生的贡献传说。
实在说得渴了，楚纤凝一口干了茶水：“总之就是这么个事，所以要是你肯和本尊做生意，好处绝不是这么一气儿就没了的，最主要的是你的安全。”
管半仙若有所思、晕晕乎乎，最后道：“那尊上打算出多少？”
春归好像说，砍价先往低了说。楚纤凝理直气壮道：“一千五灵玉！”
长久无人应答。
她定神看去，管半仙搂着药盒，好似搂住了自己的将来，小声抽噎哭得好不可怜。
“呜呜……是爹没用，爹守不住这个家，要你、你牺牲……”
良心隐隐作痛，楚纤凝试探道：“两千……？”
管半仙眼泪一收，严肃点头：“尊上，你把我当什么人了？两千就两千，主要是我们的情谊无价！”
突然感觉价格给高的楚纤凝沉默了。
“对了，这东西尊上打算怎么做成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