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州城的地理位置非常独特,两面是大山,悬崖峭壁。南北各一条通道,往北走可通往京畿所在的昃州,往南走,则是洪州的诸多县镇。例如南山县、淮宁县、虎门镇等等。
由于特殊的地理位置,老百姓离开洪州府唯一的方式,就是穿过洪州城,渡白水河。
实际上,整个洪州的地形就像是一根躺在群山深处的黄瓜,南北极长,东西又极窄。
这样的地形地貌,易守难攻,本身就是一个天然的关口。而这,也是洪州大都督诸葛凌风敢举兵造反的重要倚仗。
只要守住了洪州城,便是守住了洪州府。
李旦原本的打算,是想借道洪州城,走一趟天河宗所在的千岁山。毕竟当务之急,是要筑基。而筑基需要两样东西,筑基丹,以及用来重塑道骨的五行灵根。
这两样东西,皆非俗物,方圆千里之内,可能也就天河宗会有。
只可惜,如今的洪州城,安防之严密,远超李旦的预料。
“当真只有参军这一条路走?”独坐在酒楼角落的李旦,有些为难。
去当个大头兵,混在军队之中趁机溜走,其实不难。李旦手中还有疾行符,只要时机把握的好,就是在战场上开溜,都不难。
关键问题是,欧阳闻都的这副肉身,在玉琼宫中受的伤,至今尚未痊愈。加上一头白发,整个人看着病恹恹的,谁敢收这样的兵?
而另一条路,以炼气士的身份去递投名状?又怕被人识破身份,惹来更大的麻烦。
毕竟诸葛凌风与神机山庄关系密切。没准早在暗处,寻找他这位神秘的剑修了。
当前的局势,的确是有些进退两难。强闯城门吧,不现实。即便能杀光城防上的所有士兵,那高达二十几米的城墙,也下不去。毕竟不是武夫,轻功什么的也就想想了。
至于绕路,东西两侧皆是高山,悬崖陡峭,深渊千丈,插翅难飞。何况,李旦已经就没那么多时间翻山越岭了。
“你们听说了吗,这两天,我们洪州府的江湖变天了。我听住在淮宁县的四舅老爷说,大名鼎鼎的神机山庄,突然宣布封山。那燕子岭一带,是谁都上不去,谁也下不来。”
“这有什么可奇怪的?谁家的大门,愿意天天让人踩的?”
“哈哈哈哈哈,就是。喝酒喝酒,咱小老百姓啊,还是离江湖人远一点,没准也能多活个几年。”
正值午时,酒楼内客人很多,都是些家境不错的本地人。剩下的,就是像李旦这种外来的行脚商客,不得不住店。
其中有一桌,靠着街边窗户,坐了三位锦衣中年人,皆是员外郎的打扮。看言行举止,显然是旧相识了。
城外尚有朝廷大军虎视眈眈,城中之人还能喝着小酒谈笑风生,这般好心态也是不多见。
“要说你们二位都是鼠目寸光呢。如今这般局势,大都督若想称帝,神机山庄的选择,至关重要。你们不是不知道咱们这位大都督,与神机山庄的公孙老前辈那是老相识了,关系紧密着呢。可这回,传言那公孙老前辈,连大都督派去的人都避而不见。这说明啥?不光江湖要变天,咱洪州府也要变天了。”
说话之人双手拢袖,摇头晃脑,说得另外二人瞬间不淡定了。
只要不是傻子,都能听出这言下之意。
“朱兄的意思是,神机山庄选择站在朝廷一方?不会吧,咱大都督与他们,至少有十几年的交情。前几日,我还看见神机山庄的大批人马进城了。这才过去多久,就翻脸了?”
“唉,多事之秋,并非没有这种可能。只希望,天佑我洪州,别让朝廷的兵马打进来才好啊。”
三人一阵感概过后,继而推杯换盏,又喝了起来。终究只是些老百姓,一言一行影响不了大势。江湖也好,庙堂也罢,听来的这些个传闻,顶多也只是茶余饭后的谈资。
古之圣贤说,水可载舟,亦可覆舟,当真如此?
或许,并非如此。
至少,绝大多数百姓,都没有这个能耐。
“啧啧啧啧……地广兵强,鳃鳃常恐天下之一合而共轧己也。”
突然,三位员外郎的酒桌前,来了个一身短打,蓬头垢面的粗犷汉子。气候早已入秋,汉子却穿得极少,一看便知是那穷苦出身。
见酒桌还有一处空位,汉子放下手里的短棍,堂而皇之地坐了上去。
这一幕,着实让三人愣了好一会儿。
“什么地广兵强,思思长孔?这位兄台,你何人呐?”姓朱的员外放下酒杯,脸色不善。
感情,是来了个蹭饭的?
汉子闻言,这才收回盯着一桌子酒菜的目光,嘿嘿干笑起来。
“我的意思是说,诸位老爷都多虑了。神机山庄地处淮宁县,与昃州皇城隔着上千里地呢。公孙烬老前辈若是朝廷的人,咱洪州府啊,早乱套了,哪还会等到今天?”
汉子说罢,急急忙忙伸出手,就要去抓碗里的鸡腿吃。不料下一秒,一双筷子“啪”的落了下来。
三个中年人几乎同时起身大骂。
“哪来的臭叫花子?想蹭吃蹭喝?简直扫了爷几个喝酒的雅兴。掌柜的,掌柜的,赶紧将此人给爷扔出去。”
“相逢是缘,一顿酒水而已,三位何必如此?实在是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啊。”
“我呸,还不快滚!”
见掌柜与小二纷纷冲了过来,汉子一番长叹后,只得悻悻然地往大门外走。一边摇头,一边嘀咕着说,等自己当了大将军,立下赫赫战功,买下整座酒楼又有何难?
“一群狗眼看人低的东西,我牛耕鸿,早晚让你们夸目相看。”
汉子将短棍抗在肩头,望着人来人往的大街,肚子咕咕乱叫。
这府城,还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看来,只能饿着肚子去典军营喽。”
“那倒未必,就看这位兄台,想不想跟我喝一杯了。”
就在汉子耸耸肩,准备大步离去时,酒楼之中响起了一阵爽朗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