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溪说的话,何尝不是少年时期的李旦,想要说的?
出生于农村,自小便是留守儿童的他,三十年来,哪一天不是在社会的最底层苦苦挣扎?
所以,世人才渴望那万世的太平。渴望,那上古白玉京时代的“天地人和”。
这是一个读书人的抱负,是一本本圣贤书中的教诲,无可厚非。
可这读书人说的,就全是对的吗?
回到上古白玉京时代,谈何容易?
这件事的前提,是要重建一套完整的山水神祗体系。
这会得罪多少人,又要流多少血?
那些个早早上山得了逍遥的炼气士们,能让自己受制于山下王朝,供他人驱使吗?
那些世代显贵的钟鸣鼎食之家,能放弃几千年来的高贵血统,去过普通人的日子?
有些事,不是不能做,而是代价太大,根本做不成。
至少如今的周常圣,还远没有成为天帝的本事。
“你说的这些,依然只是某些人的一厢情愿。不过刘兄,我并不是你们读书人,更不想参和什么成王败寇的霸业。眼下,倒真有一件事,得求你。”
李旦摇摇头,不想跟一个读书人扯太多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烂事。
大部分时候,人活着,能独善其身就已经很好了,凭什么去指点他人的生活?
至少现在的李旦,不会觉得自己有这样的本事。
见欧阳仙尊主动岔开了话题。刘溪连忙收起凝重的神情,咧嘴憨笑道:“跟我客气个啥?蛋哥你也太见外了,什么忙不忙的,您老人家有何差遣,吩咐一声就是了。如果刘某人办不了,还有老罗,还有曹公公,多少都是可以帮把手的,嘿嘿嘿嘿。”
“你刚从洛都城来,见过那后昭国皇帝了?”李旦也懒得跟他客气,开门见山。见刘溪点头后,又道:“我想要皇宫里的一样东西,你能不能帮我要来?事先说好,那东西无比贵重。论买卖的话,我现在最多能拿出九千两银子。而且还得返回洪州府,才能取出这笔钱。”
“就要一样东西?蛋哥你也是太小瞧我这个大行令了。什么样的东西,还要蛋哥您老人家掏钱?简直是不像话。即便没我刘雨亭在,以蛋哥的身份向那小皇帝索要,人家还不得跪下来哭着求你收下?这等踩中千年狗屎的好运气,别人可是几辈子都修不来的。”
刘溪眉开眼笑,狂拍马屁,李旦却没半点跟他逗乐的心思。
“这件事关系重大,来不得半点马虎。以你的精明,应该已经看出来我的状况并不好。至于其中缘由,说来话长就不与你透露了。总之,我需要一件五行灵根所化的宝物,恢复修为。如果你办不了,我即刻便要离开此地。”
关于五行灵根的下落,李旦早已通过全景地图功能做过了解。方圆三千里内,只有后昭国的皇宫之中疑似有存在的迹象。
可是以自己一个人的能力,显然不可能闯进皇宫中夺宝。
如今的后昭国风声鹤唳,即便是去求,能不能求到另说。万一被有心人惦记上,搞不好连洛都城都出不去。
因而李旦原先的打算,是在弄到一枚筑基丹后,就去往三千里外的一处深山洞穴撞撞运气。
虽说天材地宝的附近通常都会有妖类守护,可比起人心的可怕,鬼啊、妖啊什么的,指不定还要好相处一些。
不过远赴三千里之外,依然是风险巨大。不说运气如何,光是走这三千里的江湖路,都不知道得耗费多少时日。
眼下既然遇见了刘溪这个大行令,倒不是没有机会去那洛都城求上一求。
刘溪听明白后,答应的十分痛快。说什么蛋哥的事情,那就是我刘雨亭的事情。有我这个天朝上国来的大行令在,那小皇帝敢不给面子?就是揣在裤裆里的宝贝,都得给老子掏出来。
第二天,稍作休整的一行人便踏上了北归的路。老太监不放心刘溪的安全,犹豫再三,还是决定跟着一起走,留下罗永郝一人主持大局。
按照罗大将军的推算,诸葛凌风既然退走了,短时间内肯定不会再发动攻势。毕竟昨夜一战,洪州府也损失不小,得花些时日才能缓过劲来。
过了虎踞关,出了烈阳城,剩下的官道便要顺畅许多。刘溪手上拿着后昭国皇帝亲赐的令牌,权利极大,不光在各大关卡畅通无阻,甚至还能随时调动当地的兵马。
不过刘溪显然对后昭国朝廷没什么信心,一路都在发愁。
“在赶来前线的那几天,我就已经翻阅完了后昭国近十年来的赋税案牍。不光是大小官员贪污严重,各地方也有大量截流。老百姓的负担越来越重,朝廷的国库却年年锐减,没人造反才怪。即便如此,之前的那个老皇帝,还将大量银钱用于买药炼丹,整个朝廷上下,都是乌烟瘴气。这后昭刘氏,不亡才怪。”
“啧啧啧,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在那小皇帝面前夸下海口,主动蹚这浑水?”
李旦笑他自讨苦吃,刘溪则立马耷拉下了脑袋,叫苦连天。
“有啥办法?谁让咱是个忠君爱国之人呢?给陛下办差,不容易啊,尤其是这个时候。老曹……不,曹公公,您说对不?”
“对,等你刘雨亭千古以后,必然是圣人。陛下得把你的画像,挂在凌烟阁第一的位置。日后啊,我大德王朝世代子孙,都再难有一人能与你相提并论。刘大人,你就等着名垂千古吧。”
老太监托着下巴眺望窗外,看都不想看那刘大炮一眼。起初刘溪还很高兴,可听着听着就嚼出味来了。
千古,那不就是死了?
我刘雨亭学究天人,为朝廷,为天下做了那么多事,生前不能享富贵,死后被人惦记有个屁用?
“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借公公吉言,我还真得多去那凌烟阁转转。”刘溪脸皮极厚,半点也不得罪老太监。
“驭……大人,洛都城到了。”
车厢外,侍卫突然停下了马车。